作者：凉凉的笔
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放开了彼此，循声回头望去。
黑暗中，只见一位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站在石板路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二人。
中年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些疲劳的线条，眼角的皱纹深深刻印着日复一日的辛劳，黑眼圈若隐若现，眼中流露出一丝倦意。
他身上的西装虽然剪裁得体，却显得有些皱褶，肩膀微微耷拉，仿佛承载着一天的疲惫与压力。头发略显花白，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
“爸爸……”
看到那张与现实中的养父一模一样的脸，芳雪涵本能地开口念出她习惯性的称谓——她的养父对待二人都挺好的，哪怕工作繁忙，也会抽空关心二人的学业与生活，在当初二人决定成为超级英雄的时候更是动用人脉与关系寻找业内人士提供专业的建议。
再加上对方与母亲是真心相爱，芳雪涵早就将这位中年男人当做自己真正的父亲。
然后，她就被身旁的芳雪沐用力捶了一下脑袋。
“别用这种称呼！你用着我的脸喊别人爸爸让我感到恶心。”芳雪沐低声骂道。
说罢，她不再理会蹲着身子，捂着脑袋，抱头蹲防，泪汪汪的芳雪涵，而是将目光放在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嘴角勾起。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管卫忠。”
芳雪沐毫无敬意地念出中年男人的名字。
理所当然的，姓氏和他的养子毫无干系。
芳雪沐知道中年男人实际上只不过是鱼修德的代理人……即使鱼修德从未给芳雪姐妹二人透露过自身与二者继父之间具体的关系，但是从养父对于鱼修德态度，联系天生命格拥有者的身份，也能够得到许多答案。
阴影自黑色运动鞋下蔓延，绕过灯光与月光的所照之处，缓慢地向着面前这个和现实中她的继父一模一样的梦中人蠕动，芳雪沐想要抓住面前的中年男人，拷问他，逼迫他说出鱼修德的过去——
在这个零散的家庭被组建起来之前，或许能够激怒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的秘密。
即使没有得到什么秘密，也没有关系，芳雪沐的目的是让自家兄长那张总是情绪淡漠的面瘫脸微微变红。
而如果梦境里的管卫忠表现异常，对鱼修德的认知与记忆出现疏漏，那么芳雪沐同样能够达到她的目的，揪住这点不放，跳脸嘲讽鱼修德。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鸡蛋里挑骨头，而且存在危险，但芳雪沐就是为了念头通达！
可让芳雪沐惊讶的是，面对自己毫不遮掩的恶意，梦境里的管卫忠并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
他的视线在芳雪沐与芳雪涵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继女一下子变成两个，木讷又疲惫的脸上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担忧。
而无论那些想法是什么，它们最终都化作一口浊气，被这位疲惫的中年男人叹气吐出。
“原来如此……”
这位被芳雪沐视作梦境中破局点的梦中人喃喃道，不再看芳雪沐与芳雪涵二人，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淡淡的月光洒在管卫忠的身上，芳雪沐勾起的嘴角也渐渐消失，至于抱头蹲防的芳雪涵，则站起身来，纯白的瞳孔本能地开始闪烁发光。
自踏入梦境中，因为过于真实而产生的一股毛骨悚然的不适感就一直潜伏在二人心底，而现在，那股源于人类心理最底层的恐惧骤然爆发出来！
梦境中的管卫忠，脸上逐渐浮现出释然，目光中蕴含着理解，嘴角勾起带着几分解脱，语气谦卑：
“这里是您的梦。”
这位梦中人笃定地说道，然后随即向着天空的明月，又或者是整个世界，抛出自己的疑问。
“那我，也是您的梦吗？”
没有得到回答，梦境中的管卫忠脸上没有出现愤怒，恐惧，只是将目光从高高悬挂的月亮上收回，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向芳雪沐与芳雪涵。
“二位。”
他好像看出了面前的两位继女，并非梦境中的继女，而是现实中的游客，不属于这里。
“你们可以告诉我，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这句话语中的情绪，几乎真实沉重到让芳雪沐与芳雪涵都有些喘不过气。
……
……
现实，公寓内。
嘭！
“嗷！”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碰撞声，跌倒在带有缓冲枕头的地板上，少女猛地睁开眼睛。
一红一白的眼睛在飞速地变幻，表情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像是在噩梦里惊醒。
“你们终于醒了。”
淡淡的声音传入少女的耳朵。
餐桌旁，依旧坐在主位上的鱼修德，看着从椅子上滚到地板上的少女，叹了口气，然后弓腰开始收拾地上的枕头。
这些枕头是鱼修德为了预防芳雪沐与芳雪涵醒来时，没有适应，毫无防备地直接跌倒在家中的瓷砖地板，所特意摆放的。
虽说也可以将少女搬到沙发或者客房里的床上，但情商深厚似海的鱼修德觉得，这两个冒失鬼虽然和自己相比还很幼稚，但实际上已经算是两个小大人，再度过今年的联邦历十一月十一日，就要成年……还是得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有边界感。
“我已经给你们的继父打过电话了，家里已经知道你们两位在我这里。”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我给你们准备了新浴巾，新牙膏，新牙刷，但没有准备换洗的衣服，所以你们可以考虑洗一个澡继续穿着你们这一身，或者趁着商场还没有关门出去买。”
鱼修德一字一句，富有条理地说道。
而重新何为一人的少女，双手一撑，在地板上坐直，胸膛剧烈起伏，双眼放空，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无论是芳雪涵还是芳雪沐，二人似乎都一时之间，没有多余的精力接管身体。
见状，鱼修德继续用淡淡听不出多少感情的语调，半是训斥半是安慰道：
“虽然我说了让你们玩个尽兴，但没有想到你们会如此不节制，我应该给你们设计一个防沉迷时间……不过这一次算了，下不为例。”
“别在意那么多，那只是梦。”
真实梦乡 : 第34章 望远镜，毛虫
那只是梦……
听到现实当中鱼修德的声音，少女的情绪慢慢回归稳定，两只眼睛也慢慢恢复正常，变成统一的纯白色。
芳雪沐退回意识深处藏了起来。
芳雪涵接管了这个身体。
“抱……抱歉！下次不会再这样。”
一边说着，她握住鱼修德伸过来的手，站起身来。
毛骨悚然的感觉褪去，另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出现在芳雪涵的心底。
她回想着离开前，梦境中，那个和现实中的养父一模一样，总是得体但又疲惫的中年男人，他的话语与神态。
疑惑，恐惧，释然……悲哀。
就像是真的有一位对梦境的创造者有所了解的梦中人，看到脱离认知的景象，突然觉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可能只是黄粱一梦，自己的一切痕迹都不过是来自他人的念想。
如果那位梦中人和现实中的人毫无差异……
如果梦境中的人和现实里的人一样能够思考，拥有自己的认知，拥有自己过往的记忆，甚至拥有感情……
“……”
芳雪涵已经不忍细想下去了！
鱼修德看出了芳雪涵内心的动摇，他松开少女略显冰凉的手，思索了一番，还是贴心地说道：
“如果你们累了，刷完牙直接睡也没关系。”
反正等到你们走后，我还要将客房里的一整套被褥床单全部清洗更换一遍。
然后鱼修德转过身，在芳雪涵愣愣地目光下，走进主卧。
门内传来反锁的声音。
门上也留下了【梦魇】触发式的【假设梦】，防止两个便宜妹妹中的其中淘气叛逆的一位，半夜搞事。
虽然估计那一位应该也没有精力恶作剧就是了。
……
……
芳雪涵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抬头看了一眼12小时制钟表，上面的时针分针就如同鱼修德所言的那般，清晰地指向九和六。
现在是九点半。
二人在离开踏出鱼修德家门前，主观意识的时间还与现实同步，而那时候的钟表是八点，也就是意味着芳雪沐与芳雪涵在梦境中度过的十多天，现实中才堪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而在此期间，她们还在梦境中吃饭，睡觉，上厕所，解决生理需求……
甚至芳雪沐还在鱼修德的梦境中随手杀了几个正在行凶的歹徒，以及面相熟悉的通缉犯；芳雪涵的手机还传来了一些讯息，那是一些民众对超级英雄双生子的委托，希望芳雪涵出手治疗一些棘手的病人……
如果不是因为每当芳雪沐与芳雪涵产生了一些渴望的念头，那些便利就会以合理的方式镶嵌入梦境，那么恐怕二人早在不知不觉间习惯其中。
而两个人不再挤在一个躯体的存在方式，甚至可能会让二人沉迷其中——毕竟一个躯体对于两个完整的灵魂而言还是太拥挤残缺了。
虽然以前芳雪沐与芳雪涵也在梦境中体验过二人二体的生活，但那时二人的身边都会跟随着梦境的主人，而梦境的主人本身就是现实与梦境间的链接，是外来意识最为坚定坚固的锚点。
这一次，是二人第一次在没有鱼修德带领的情况下，在梦魇的梦境中探索。
‘沐？沐？’
芳雪涵在心底呼唤自己的姐妹，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让芳雪涵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在内心尝试呼唤十多遍未果后，芳雪涵咬了咬牙，准备向鱼修德求助。
距离鱼修德关门才过了一分钟，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打扰自己的兄长休息。
不过就在芳雪涵才刚刚向鱼修德的卧室房门踏出一步的时候，她的耳边就响起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的，闷闷不乐，熟悉的女声。
“别吵！”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听到芳雪沐的回应，芳雪涵松了一口气，并好奇自己姐妹思考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毕竟在芳雪涵的印象中，芳雪沐很少动脑思考，就连玩游戏也更倾向于那种只需要凭借反应速度就能够取胜的动作游戏，虽然模拟战略的游戏也并非不玩，但是通常以连不玩游戏的芳雪涵都能够看出的颓势明显一直到脸色涨红的芳雪沐从框框内输入神秘代码逆转局势结束。
不过呢，虽然芳雪涵很好奇，但是她还是没有贸然开口询问打扰自己姐妹的思路，而是进入洗手间，简单地洗漱一下，吹吹头发，便走入鱼修德为其准备的客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她有些困了。
就好像先前踏入【梦魇】的梦境并未让二人的身体得到真正的睡眠，让二人不至于因为扰乱了生活作息，而彻夜难眠。
……
……
公寓外，另一栋高楼里的面对鱼修德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内，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穿着西装，身材瘦削的短发男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鱼修德家中的客厅。
此时客厅上的窗帘，在余文松和同事登门拜访时，就被出于礼貌鱼修德的拉起。而等到二人离开，少女入门，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清冷的月光并不会影响鱼修德回家后的睡意，而且忙着收拾客房与碗筷的鱼修德也就一时间忘了将窗帘拉回去。
所以，通过这个望远镜，能够看清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少女被男人邀请进门，接过拖鞋，然后进入客厅，坐在餐桌旁，和男人聊了一会天后等待进入男人做饭，然后吃完饭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直到睡懵跌倒在地板上，然后起身和男人说了几句后，进入洗手间，然后走入客房。
“【锚】与【被锚定者】相处和谐，已经能够确认鱼修德就是【双面人】的锚。”
离开望远镜前面的余文松活动了一下脖子，用着和面对鱼修德的青涩完全不同的老练语气，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说道。
“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些新的发现，以及一些非同寻常的地方。”
“立刻将我们收集到的资料上交给信息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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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梦乡 : 第35章 组织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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