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第24章

　　鱼修德集中注意力，开始逐字逐句地进行修改。他娴熟地调整着语句，力求简练又有力度——只是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用没用心。

　　但从他完成的效率，完成的结果来看，他毫无疑问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得很好。

　　在灯光柔和的报社办公室，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鱼修德盯着电脑屏幕，注意力集中在繁琐的编辑工作中，思绪随着一个个字句飘荡，偶尔会因为放松眼睛做眼保健操而中断，却一次没有被其他隔间的偶尔喧嚣所打断。

　　平淡的工作，日常的工作……直到鱼修德收到手底下另一位记者的初稿，看到了大写的标题。

　　“警惕周围的阴影：非法宗教【真实梦乡】现身于本市。”

真实梦乡 : 第51章 【真实梦乡】

　　真实梦乡？

　　看到这个非法宗教指代意思未免过于明确的名称，鱼修德怔了一下。

　　虽说，他进入报社工作，就是为了能够收获当地新闻的一手资料，避免闹出不谙世事的乱子，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的增强，鱼修德每天晚上能够呆在梦境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愈来愈真实，接受的信息也愈来愈驳杂……而报社里的现实新闻，能够让鱼修德从梦境中微微缓过神来，至少加强对周围现实的感觉，明确梦境之外的认知维度。

　　对于如今的【梦魇】，梦里和现实中的生活，早就没有多大的差别。

　　而鱼修德选择在报社工作还有其他的考量，例如要不要依靠着一手消息，悄悄地将一些这个城市看起来无法应付的危险苗头掐灭在摇篮里……又或者提前做好离开的准备。

　　但搬到浅鹏市的这两年，虽说不能够说这个城市风平浪静，但实际上联邦监察厅都已经足够解决那些问题以及带来问题的人，所以鱼修德也没有当暗夜梦魇侠，或者提桶跑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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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最近这么多事？’

　　鱼修德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从一个不速之客闯入自己的梦境迷路迷失之后，麻烦就接踵而至。

　　先是被官方盯上，然后又被两个本应该甩掉的两个便宜妹妹重新缠上，甚至那两个便宜妹妹还想要九月开学和自己一起住。

　　大学不是可以住宿么……鱼修德打听过了，浅鹏命格大学都是单人间宿舍。再不济就让管卫忠在学校外给芳雪沐和芳雪涵买房或租房。

　　如果不是担心这两个心理有问题的小登自我压抑，然后突然有一天憋不住，找上门跟自己爆了，鱼修德才不会答应这个明显就有点无理取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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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治疗芳雪沐与芳雪涵的心理问题，尤其是芳雪沐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结果晚上睡觉竟然还梦到了老同学，而且能够肯定那个老同学在盯上了自己……就是不知道是官方盯上自己后察觉到自己，还是官方的拜访就是这个老同学指使的。

　　鱼修德整理新闻的时候都不止一次看到长大后的老同学带着得体的笑容，到处慰问民众的照片。

　　而今天，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个不省心的便宜妹妹，结果竟然又发生这档事。

　　这个宗教名称的指代向也太明显了……

　　‘是她在搞鬼？不，如果是她的话，那么应该直接拿着项圈上门问我要不要给她当狗……即使她为了防备我的能力，也不会拐弯抹角地以宗教为名给我施加压力，而是利用她的能力支配我身边的人，然后再尝试支配我。’

　　‘除非这么多年未见，她改变了不少，但她曾经被我困在梦里也没有迷失，依旧固执傲慢，所以她改变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那么难道是以前的【梦魇】留下来的宗教？可这些信徒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没于在这里？’

　　鱼修德无法说服装作看不见这则讯息，像往常一样将一切都交给监察厅以及超级英雄，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虽说，这个非法宗教未必与自己有关，他们的信仰可能指向其他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但是鱼修德目前也同样无法肯定其与自己无关。

　　现实可不像梦境，可以想当然，可以重来，【真实梦乡】已经远非巧合可以解释了。

　　‘会不会有涉及【命运】领域的命格拥有者在推波助澜……’

　　思绪斑驳，手头上信息的缺乏却无法做出值得信服的推断，此时鱼修德决定好好调查一下这个非法宗教。

　　他记得现在的自己，可能依旧处于联邦官方的监视，电脑的搜索记录也可能处于监控之中。但是没关系，身为一家报社的编辑凭借着敏锐的新闻嗅觉，注意到一个潜力巨大的新闻，实在是再合理不过。

　　此时的鱼修德还不知道自己的隐私已经被神通广大的老同学所守护。

　　“锚”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名词，没有人喜欢自己在意的人被别人视作“软肋”，刚刚被更新过的《“锚”人权法案》只在一些需要应对命格拥有者的体制内部流通。远不是普通报社能够得到的信息。

　　鱼修德现在对“锚”的认知还是专属接线员余文松介绍的，肉体隐于市，精神脱离世俗，比起入侵他人更喜欢探索建设自我梦境的梦魇，实际上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兴趣接触体制内的信息……兴许成为超级英雄并且参与联邦命格拥有者特殊教育的两个便宜妹妹，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准确性和可信性兼备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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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修德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真实梦乡】点击搜索，下一秒，一则则或真或假的信息，随着铺天盖地的广告一起出现在电脑屏幕里。

　　鱼修德无视广告，努力甄别，最终勉强对所谓的【真实梦乡】有了大概的认知。

　　【真实梦乡】

　　它并非历史悠久传承下来的宗教，而是近些年来兴起的宗教。

　　【真实梦乡】的信徒信奉名为【魇】的存在，目前无法确认是否为未知命格拥有者，他们认为梦是通往真实自我和更高智慧的门户，而【魇】则是门户背后天堂的创造者，守门人。

　　信徒相信，【魇】的梦境不仅能够提供现实生活的指导和启示，滋养心灵，还是蕴含着所有生灵所追寻的终极生活。

　　目前只确认【真实梦乡】的一个宗教仪式，便是每天睡觉前的祷告。

　　关于【真实梦乡】的信仰主要在低收入家庭，失业人员，残障人士，移民群体等幸福指数偏低的社会群体传播，根据采访调查显示，他们中进行【真实梦乡】的仪式的人，第二天醒来都不约而同地对【魇】的存在深信不疑。

　　目前并无发现明显的社会危害。

　　但最吸引鱼修德注意力的，还是【真实梦乡】最早的行动记录。

　　十几年前的行动记录。

　　而鱼修德离开研究所，也差不多是十几年前。

真实梦乡 : 第52章 【梦魇】的顶点！梦境的答案！

　　好吧。

　　这下看来，这个可疑的宗教，很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关掉电脑屏幕，休息休息眼睛，鱼修德吐出了一口浊气。

　　之所以没有打包票，鱼修德认为，在现实最忌讳的就是讲逻辑——特别是自己认为的逻辑。

　　抛开理论上的全知，现实世界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盲盒，没有人清楚明天和意外究竟会是哪一个更先到来。

　　能够预知未来的【先知】都习惯用谜语来为自己留些退路，像是看了剧本一样的【侦探】也需要收集证据来增强自己对超推理的信心……那就更不要提并不涉及“全知”领域的【梦魇】。

　　无序的梦境并未磨灭鱼修德的严谨。

　　他靠在办公椅上，眼睛一闭一开，刹那的梦境就已完成它的使命消散。

　　鱼修德已经在现实中转瞬即逝的梦境中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梦中，他将已知的讯息化作纸张，将各种逻辑具现化成线条，将种种可能排列而出。

　　目前他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真实梦乡】的梦境不可能与自己有关，因为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梦魇】的梦，甚至连涉及“全知”领域的命格拥有者都无法窥探……这是鱼修德曾经在研究所中测试出来的。

　　像是命格拥有者【梦中人】的入侵，鱼修德都能够瞬间察觉，就更不要提那些普通人……而且鱼修德做的梦只为他自己而做，根本不会满足那些信徒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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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还有一些鱼修德凭借着手头上现有的信息无法肯定的猜测。

　　据鱼修德所知，上一任的【梦魇】好像混得很一般，至少在联邦的记载中，他显得有些过于平平无奇——至少跟鱼修德认识的命格拥有者相比是这样的。

　　虽然新闻里不乏有过去的命格拥有者产生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案例，但很实际上少有命格拥有者能够战胜时间的伟力——所以这个宗教是上一任【梦魇】遗留下来的产物，可能性不高。

　　先前几任的【梦魇】也同理，他们并不具备在没有追随者，且自身已经死亡的前提下，依旧能够遗留下来足以被供奉起来的所谓“神迹”的能力。

　　这个世界也没有越古老越强大的说法，即使有传言联邦六人之中存在老不死，但那也是因强大而古老，有些【命格】确实拥有延长寿命，存在的能力。

　　而命格拥有者的能力整体而言和文明发展一样呈现螺旋式上升的趋势……为什么对命格拥有者的优待几乎成为了贯穿这个世界历史与所有地区的共性传统？因为甚至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科学还是由涉及“真理”领域的命格拥有者总结发展的。

　　身为这一任的【梦魇】，甚至无需和其他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交流，鱼修德就能够肯定自己已经抵达“梦”领域的顶点……因为实际上不止【梦中人】一位命格拥有者闯进过鱼修德的梦，只是唯有满怀恶意的【梦中人】被梦境的主人留了下来。

　　其余的梦境行者只是路过，也只能路过，他们甚至根本无法察觉到在陌生的梦境里，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鱼修德很清楚，至少自己在“梦”的领域，自己应该是无人能敌，并且已经走在最前沿。

　　所以比起是过去的【梦魇】所捣鼓出的宗教，鱼修德觉得还是其他涉及“梦”领域的命格拥有者，正假借【梦魇】的名声行事。

　　至于是为了掩盖身份，还是冲自己来的，结合“真实梦乡”这个非法宗教的最早行动记载，正是自己离开研究所后的不久……是冲自己来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不对啊？

　　鱼修德记得，在他离开前，那个研究所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位涉及“梦”领域的命途拥有者，而哪怕【命格】是可以发展，衍生，那些小怪物也各个身怀绝技，但想要做到【真实家乡】宣传的那样，鱼修德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人人得其所愿的无限梦境，哪怕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很麻烦很需要花费精力去经营的事情……

　　整理思绪，确定方针，鱼修德拿起桌上的电话，并吩咐自己手底下的一位记者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信徒。

　　无论那个人是真信徒还是假信徒，只要是进行过“真实梦乡”仪式的都行。

　　然后……

　　鱼修德放下电话。

　　他那双毫无神采的死鱼眼，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活力。

　　【梦魇】无法从死物上读取信息，也无法听懂动物的语言，但若是人的话……

　　那鱼修德可有太多办法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梦魇】只是沉迷睡觉没有动力，在现实之中找不到方向与目标，所以对于外界显得过于迟钝，收集的信息也过于狭隘。

　　但现在，他找到了。

　　哪怕只是一个短期的目标，也足够让【梦魇】有动力去探索他人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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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鹏市，一家小小的花店内，其他员工都已经开始中午小憩，竹雅静才刚刚吃完午餐。

　　为了省钱，她的午餐很简单，是一盒非常便宜的盒饭。

　　盒饭分成几个简单的隔间，左边的格子里是松散却略显干燥的米饭，粒粒分明，却没有丝毫光泽；旁边是几块颜色暗淡的红烧肉，肉质看上去油腻而不新鲜，酱汁浸透了周围的菜肴，滑腻的感觉让人难以入口；再往右，是一小堆青菜，菜叶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黄，略显萎缩。

　　但竹雅静却吃得很满足，可能和她上午的工作繁重，让她已经累得有些饿了有关。

　　吃完饭，她并没有睡午觉，因为花店还需要人看门，中午来的客人还需要她接待……向来如此。

　　可能是店长觉得，客人看到身为残障人士的竹雅静，一定会升起几分同情心，买多一些花……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竹雅静任劳任怨，总之，店内其他人都能够偷懒，而竹雅静必须老老实实地一直工作。

　　而竹雅静已经习惯了。

　　甚至，她还有些感激那个言语刻薄，要求严格的大婶，毕竟身为聋哑人……

　　她本就没有那么多选择，不是么？

真实梦乡 : 第53章 【神父】

　　但就像是烈日当空的大中午，花店的其余店员们都需要中午休息一样，也鲜少有客人会在这种时候买花。

　　竹雅静发呆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一个客人来。

　　这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上午。

　　在一周差不多以三四次频率为宜的清晨，掐着刚好和鱼修德先生互相道一声早安的时间出门，却发现了邻居的背后粘着一位陌生的少女……

　　而解除误会后，去倒垃圾的时候还被可疑人士传教……

　　今天的一天对于竹雅静来说有些太刺激了。

　　至于那个可疑人士发给她的传单，在确认自己离开那些穿着紫色衣服的传教士的视野后，早就偷偷丢掉了。

　　竹雅静才不会上这种可疑教团的当，她虽然确实幻想过假如自己没有聋也没有哑，那么人生又会是什么模样，可她从未想过逃离现实。

　　她的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养大，而如今开学即将步入高中的妹妹也需要补习费……那她怎么能够加入那种一看就非常可疑的教团？

　　就算他们说什么“梦境只是现实的港湾，我们不强求你融入真实的梦乡，但至少你可以尝试在此地消遣休息，然后以更美好的状态面对现实……”之类的话语，竹雅静也不会尝试睡觉前在心里默默祷告。

　　这些话听起来简直就和“吸一次没逝的。”“只要有毅力很容易就能戒掉的。”“你要有一颗勇于尝试的心。”之类的诱骗言论差不了多少。

　　竹雅静只是又聋又哑，而不是又蠢又傻。

　　竹雅静知道，那些宗教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那些被称作【命格拥有者】的存在的影子，而普通人是很难反抗命格拥有者，就像是残障人士很难反抗正常人……那就更不要说自己了。

　　说不定一进入梦中，第二天早晨，自己就成为了天天用手语疯狂对陌生人比划“发现真正的真实与喜悦，欢迎来到梦的世界”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