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结果这次居然没有偷溜出离岛?
柊千里起身,命道:“也挺晚了,我去接她回家吧。找个人给我带路。”
●
距离nascita开始营业,只不到半小时。
两位大小姐之间的商谈结束后不久,丰川祥子回到更衣室准备换上制服,柊千奈则端坐在位置上,捧起一本像是杂志的玩意乐呵呵地读,时不时轻啜一口奶茶,神情愉悦。
柊千奈先前便提及家里有着门禁,于是折隶特别优待她可以提前来访咖啡厅消费,说是白送她这段时间的清静环境也不为过……尽管营业时间以后也差不多,但反正是那个意思。如今营业时间将近,柊千奈差不多也要告辞,保登折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明明千奈小姐称我为老师,我却没有教过你什么。”
“诶?啊,没关系的!”
千奈抬起头,对店长先生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几天,人家已经从老师,还有各位姐姐身上学到了好多好多啦!”
哪怕依然不知道几人来自于“异世界”,千奈多少也能察觉到大家都不是稻妻本地人:异国的思想、观念,其本身就是知识的来源。
不可否认,光是待在这间咖啡厅里观察大家,就足以称作是一种学习。
“我可不能这么厚脸皮。”折隶摇摇头。
俗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说的便是人要有善于观察的双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人可以在不分享经验与知识的情况下,安然接受“老师”的称呼。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折隶自认为一个都没做到。
这称呼,他受之有愧。
“但、但是但是……人家其实也没什么天分!”千奈翘起鼻子,一脸得意地说:“所以,老师不管教我什么,都和没教一样哟!”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向你分享一些经验,才受得起这样的名字。”
既然祥子以“员工”的身分主动向千奈争取机会。
那他这个“店长”,又怎么能不对恩人予以回馈呢?
“距离营业还有一点空闲,可以请千奈小姐分给我一些时间吗?”
女孩懵懂地眨了眨眼。她不太明白为何面前这名男人如此郑重。
但是,只是看着那张自然而然散发出自信的面庞,她就觉得心脏在砰砰跳。
就好像、她第一次知道“偶像”时,那发自内心的雀跃感——
“是!乐意之至!”
箱筥之章 第一幕 秋霜枫落,雪霁逢椿 : 第37话 第一步
等着丰川祥子换好制服,保登折隶请她稍微看一会店,便和柊千奈出了店门。
“千奈小姐手上的那本书,是偶像杂志?”
“嗯!这是从绫华小姐那里借来的哇。”
神里绫华表示,这本“杂志”是艾莉丝女士擅自留在她书房书架上的书籍。她闲暇时也有粗略阅览过,多少明白艾莉丝几度邀请她加入的“偶像团”是什么样的事物。
当然,这并没有动摇她回拒艾莉丝邀约的意志。
于是,在柊千奈向绫华借书时,绫华甚至直接送给了她。
后来,千奈时不时就会翻阅一会,对着上头那些看不懂的文字以及漂亮的“留影”(照片)看得很开心。即便读不懂文字也没关系:令时间停驻的留影将光辉凝炼成画片,而那份耀眼,也透过图上一位位“偶像”们的一颦一笑,深深照进了千奈的心底。
“我,想要成为‘偶像’。”
“闪闪发亮、美丽无比……用歌喉和舞步,治愈大家的心灵……”
她捧着早已被翻出些许皱褶的杂志,细数着一页又一页,她早已记得清清楚楚的画面。
“那样的话,大家一定、能够像是在祭典上一样,开开心心笑起来的!”
保登折隶望着女孩灿烂的笑容。
时值盛夏,即便是本该阴冷的暗巷也档不住拂来的海风与洒落的阳光。
风稍稍卷起了千奈的浏海,让她那双舒展开来的双眉展示在一片明亮之中,到了午后也满是朝气;她双眼眯得像弦月,睫毛似乎也在风中轻轻颤动,令笑容中多出一份足以窥见未来的从容。
她的无忧无虑并不是一无所知。是即便清楚明白世界并没有那么完美,也依然相信人们会为了身边的一切美好而战。
所以、才想成为“偶像”。
折隶静静地勾起嘴角,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回应:“啊。一定可以做到的。”
“是、是这样吗?”千奈啊哇哇地顿了一下,羞赧地晃了晃小手,“人家还差得远呢!……之前,跟姊姊说这件事的时候,‘只要展示出奉行的姿态就足够了’、这么说了。”
稻妻人尚武,即便盛名在外的“白鹭公主”,也是年纪轻轻便持有“神之眼”、剑术高超的武人。姊姊柊千里也掌握着一手薙刀术,平日出行时礼数得宜、落落大方,本就是妹妹千奈憧憬的对象,在宅邸练武时凛然的姿态更是夺目。
似乎在姊姊眼里,只要她能够安然成长,成为符合家族期待的二小姐,那么她就会是人人尊敬的“偶像”。
‘但是——’
憧憬、崇拜……那样的情绪,并不是让人可以开心笑出来的情绪。
成为“符合奉行家族”之姿,也许的确能够受人敬重,也许的确才是更加适合作为三奉行、服侍那将军大人、领导稻妻人民的模样。
‘但是,那还是不一样的。’
柊千奈并不是因为想受人崇拜,才梦想着成为“偶像”的。
女孩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过去几天,她总是笑容灿烂;就算感到惊讶,也会大大地睁开眼,就好像为凝滞的空气注入了新鲜的活力——而现在的她,却彷佛彻底丢失了那份开朗。
折隶的笑容没有一点微动。他只是缓缓开口:
“在我看来,你已经踏出了重要的第一步了呀。”
“诶?”
女孩抬起头。
站在暗巷的出口,阳光平等地照耀着每一寸面庞。
熟悉的市井吆喝声、沙沙树叶摩擦声、远方海浪拍打海岸响彻整座岛屿的欢声。在这熟悉得几乎要在记忆之中化作一片模糊的声音里,男人的笑容在光里盛放。
“你不是已经让一个人‘像是在祭典上一样,开开心心笑起来’了吗?”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笑得有些胡闹。
“‘偶像千奈’的第一号粉丝,现在就在你面前了呀。”
“……——。”
一双小小的眼睛,一点一点、沾上了明润的光。
这就是、我的……
“哎呀,话说得有点久了。还是赶紧出发吧。得找个好地方呢。”
折隶笑着摆摆手,率先步出了小巷。千奈呆呆地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好一会,才连忙迈出步伐跟上。
途经了市集,走过了安静的住宅街,来到了神像附近。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带祥子过来看风景的时候。
彼时已然入夜,一片安详的城镇只留下了丝丝的繁华。而现在正是工人、商人一天辛勤工作的最后冲刺,街道的热量远比过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盛大。
傲然矗立的神像掌管着闹市的沉寂,好像唯有在这处小山丘才能享有片刻的安宁。
“唱歌和跳舞,都不是我擅长的东西。所以,要在这方面给你些什么建议,对我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折隶迎着风伸直双臂,活动着筋骨,过一会才回过头,对着千奈说:“但是,战斗的话,我姑且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战、战斗?”千奈有些生怯。
稻妻人尚武,但并不是大家都擅长武斗。
比如千奈就是那种,完全没有天赋和意志在磨练武术之上的人。
为此,父亲便只能给她安排了插花、茶艺等静态的授课。而她实际上也是于插花一域与神里绫华多有交流,时至今日方成就友人关系的。否则,高贵的白鹭公主平日深居简出,又哪有机会与同为奉行、经常只在离岛活动的千奈加深关系呢?
“放心,不是要教你打架的技术。你也对那样的事情不感兴趣吧?”折隶宽慰地笑了一下,说:“但是,想要唱歌与跳舞,体力还是很重要的。我要教你的,就是锻炼身体的方法!”
千奈倒抽了一口凉气,“锻炼身体!”
这不就是以前武术教练要她做,她却做不好的事吗?
就是因为连基本的锻炼都没办法完成,大家才会干脆放弃掉她的哇!
兀那店长谆谆言之:“比如,你应该不希望自己明明能够唱出美妙的歌声,跳出漂亮的舞蹈,可实际登上舞台却喘得歌唱不好,舞跳得一团糟吧?”
“完~全不担心哟!”
而千奈却是叉起腰,哼哼道:
“毕竟在此之前,要先能够唱出歌、跳出舞呢!”
“……是这样没错。”
所以说,这个小家伙到底为什么,唯有在这方面特别充满“自信”呢?
箱筥之章 第一幕 秋霜枫落,雪霁逢椿 : 第38话 柊家
在保登折隶离开后,nascita异常地安静。
丰川祥子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店门上的吊牌。
——她的确是咖啡厅的员工,但是她其实不是很熟悉这里的咖啡机。
柜台之内是属于折隶的领域,她向来不逾越,只是因为经常有机会旁观(因为没那么多客人需要接待),对折隶的工作流程还有些印象。若真要她站进柜台调配饮料,多少还是会手忙脚乱的。
“营业时间快到了……”祥子喃喃道。
折隶只说了要稍微出门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是该照常开门营业呢,还是守着店面等到折隶回来再说呢?
唔。这里的话,果然还是得等店长回来再营业吧。
总不能因为自己手艺不精,让初次造访的客人失望。如果今天素世有来就好了。换了素世,尽管还是不比折隶那手似乎永远都完美无缺的技艺,至少以祥子这样在富贵家庭培育出的品味,都很难从素世调配的饮料中挑出什么手法问题。
她下好了决定,起身将门上的吊牌转至“CLOSE”。
●
“千奈人去哪了?”
柊千里语气不善。
“这……”便衣侍卫挠了挠头。
奇了怪哉,他分明见着自家的二小姐拐进了巷子,还亲眼见着对方走进了那间冷清的咖啡厅。一处死胡同,按理来说守住巷口便绰绰有余,比如前几天他就是站在巷子外头,等着柊千奈步出巷子,便在暗处守着二小姐平安归家。
但是今天,他居然连巷子在哪都没找到?
明明还记得二小姐走进了某条巷子呀……
“都多晚了,事到如今你想跟我说你把千奈弄丢了?”
“真、真的非常抱歉!大小姐!”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马上安排人手去找。”
“是!”“……”
柊千里的神情尚且平静。
作为勘定奉行柊家下一代的接班人,虽不比社奉行的“白鹭公主”,她也在民众之中经营了一道亲民的形象,柊家内部的侍从更是从未见过大小姐大发脾气,飞扬跋扈的时候。唯有关系到她的妹妹柊千奈时,这位待人亲切的大小姐才会稍稍展示出一些常人的情绪——
唉。刚想着这孩子难得安分,结果这回竟是侍卫出了问题。
但这也怪不得谁。父亲对千奈还是太宠溺了。当初从千奈开始会躲开柊家眼线时就该好好监督她的行踪的!
传下命令让手下地盘式搜索,柊千里也没多费时间,直接折返回柊家宅邸。找人不是她的长项,不如回家等待消息。说不定千奈不知什么时候又偷溜回家了呢。
当然,柊千里毕竟只是“未来的”接班人,勘定奉行依旧是父亲柊慎介。她有权指挥下仆行事,却不能阻止他们将事情报告给父亲知晓。
回到宅邸时,千里甚至已经做好接受父亲询问的准备。
只是,父亲似乎依然待在书房,连本应向他报告事务的人员都被挡在房门外。
柊千里略为纳闷。父亲前几天还在稻妻城时,就显得比平时还要沉默许多。她本以为是因为被天领奉行当面嘲讽却无法驳斥,心情郁闷。然而如今回到离岛之后依旧如此,这很不符合她对父亲的印象。
她想了想,便过去敲了敲门。
门后传出了沉闷的声音:“何事?莫要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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