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折隶先生对‘祭典’有什么看法吗?”
“祭典——”折隶思索了片刻。
还住在老家的时候,他们保登一家每到节庆日便会一起出去玩。
春樱下的野餐,夏日里的气泡水,秋风中的烤串。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岁末年始,挤在小桌子边品尝热腾腾的锅物。要说具体对哪一场祭典,或者哪一个节日印象最深刻?折隶一时间也选不出来。
“是呢。所谓的祭典,就是家族共聚、珍惜彼此的好机会吧。”
折隶笑着说。虽然现在已经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但是他也在新的世界结交到了新的朋友,以及未来的家人。
像这样,作为一名单单的观众,欣赏CRYCHIC的演出。等着她们结束表演后,和素世好好逛一逛热闹的花见坂,甚至再过几天还能回到东京逛一逛地方商店街自己办的节庆……今后他对于“祭典”的印象,大概也不会改变太多吧。
“……家族。”
啪。始终像是打拍子般细数着时光的摺扇被绫华轻轻捉住。
“原来如此。呵呵。的确如此呢。社奉行也正是,为了让稻妻的每一个家庭能在祭典上享受共度的时光而履行义务的。”绫华收回了视线,再一次望向屏风,柔声道:“丰川小姐她们的演出,一定能让今年的祭典比往年都要更盛大的。”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呢。”
“……。”绫华收住了声。
折隶见她没有接话,便不打算深挖这个话题,改而道:“稻妻的大家正是因为有神里小姐这样为他们着想的‘奉行’,才能令努力开花结果的。”
无论什么时代,从政者和基层人民都是存在着距离的。
法治制度的伟大,就在于法律平等地拘束了政府与公民——否则,对于位居高位、执掌大权之人,即便的的确确是人民渴望的“青天大老爷”,在一座偌大的国家之中也终有照拂不到的阴暗场所。
这样看来,稻妻的“三奉行”制度,或许在一定程度上缩减了与人民之间的距离?
绫华听罢,摇了摇头:“我们不过是履行自身的义务。”
“即使‘只是’那样,也已经足够宝贵了。”
折隶略有些感慨。
在假面骑士Build的世界,持有“剧本”的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最难缠、最需要全力应付的敌人只是一头来自外星的怪物,可是真正造就那个世界人们不幸的,并不只是那名叫艾伯鲁特的怪物。
在被天空之壁三分的日本,东都、北都、西都的相互征伐,厉兵秣马、夺取力量……
若要追溯这一切悲剧的起源,也许可以说是那使人性情变得残暴的“潘多拉之盒”,以及将盒子从火星上带回地球的艾伯鲁特。但终究,盒子只是“引发”了人性之中的凶恶面,而非无中生有。
他看见了,那仅仅十数人便决定了一整个国家无数平民的命运。
就好像,高高在上的他们,天生就比碌碌无为的凡人还要更加“重要”。
睥睨尘世,是万民如蝼蚁,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明明他们本质上也只是“普通人”,却掌握了神明般的权柄。
相较之下,像稻妻这样,真正的神明无为而治,交由深根于民间的三奉行主持政务,令神明以神力制衡政治家,政治家则以民心与神明博弈,或许会是比他曾经历的那些“现实”都还要更加完美的架构。
这便是“永恒”之国吗?
折隶望向略显讶异的绫华,露出了一张笑容:
“有神里小姐这样的人存在,稻妻一定能够继续昌盛下去的。”
————愿这个国家不需要“英雄”。
“……。”神里绫华静静地眨了眨眼。
随后,也嫣然一笑——
“承您吉言。”
箱筥之章 第一幕 秋霜枫落,雪霁逢椿 : 第49话 栞
在神里绫华满腔的期待之中,屏风终于被缓缓撤下。
在简陋的“舞台”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庭院走廊处甚至还递来了灿烂的阳光,与CRYCHIC以往在Live House“RiNG”的演出相比,全无“登台演出”的气氛。
明亮的和室让高松灯想起了在nascita的录音室练习时的风景。
灯偏头望向刚被椎名立希搬开的屏风,想像它就是隔音房中的那面全身舞蹈镜。
最一开始,高松灯还对镜中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感到无比窘迫,可时至今日,她已经会在陌生的地盘试图寻找熟悉的景色了。
“灯。准备好了吗?”丰川祥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除了高松灯和柊千奈依旧用上了无线麦克风以外,保登折隶为了她们的演出,准备了全套的不插电乐器,其中份量最重的自然是丰川祥子身前那一架直立式钢琴。此刻那名少女端坐在琴键前,比之往常与CRYCHIC团练时的她,更多了一份自在感。
灯回头轻瞥她面上轻松的笑容,点点头:“嗯。”
“那么——”
喀、喀、喀。椎名立希轻轻敲打木箱鼓。
这成为了诏示开始的乐声。
千奈握紧麦克风悄然抬起小脸,落位在她身后两步的灯也同样如此。
绫华似乎也被这份紧张感所浸染,紧紧握住了收起的摺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被一双屏风所簇拥着的少女们,力求不错过哪怕一个短暂的瞬间。
而、紧接在鼓点之后,是宛若盛夏山涧小溪那般,拂来一阵沁凉的钢琴音色。
“——‘普通’或者‘理所当然’,究竟是什么呢?”
“现在我手里的尺子,完全无法清楚地去测量”
高松灯犹若诵诗般沉着的歌声与那道琴声一同流淌在安静的和室里。
而绫华的目光停留在柊千奈身上。她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神里屋敷建于崖边,庭院处有阳光自广阔的海波之外迎面而来,如袈裟,又如雾雨,如白烟阵阵披在那名女孩身上,却像是要将她压倒。
“面对吐出又吸入的不安,我只是什么也不做,站在原地”
千奈那相较于灯显得更加软糯的和声,与她正闪闪发亮的双瞳一同诠释了乐音间的休止符。
接着又有诗句为她的闪亮的心愿作注:
“迟钝笨拙、一事无成”
“一直逃避着创伤”
“在现实与笔记之间,来回、往复,寻求慰藉……”
“……啊啊,这是多么残酷的世界啊。”
女孩张着手,轻托着阳光彷佛试图接住如泪的雨水。
然后。
“但是啊。但是啊————”
钢琴以一道几乎像是错置的和弦撕裂了堆积着的低落。
然后千奈用力地抬头、挺胸。
“全部全部,这都是我啊”
“犹豫不决、哭哭啼啼,全都是我啊”
宛如、自幽谷向上爬升。
女孩在遥远过头的深暗里捉住偶然闯入视界的曙光。
“全部全部,拥抱怀中”
“稍微、小睡一下吧?”
她的面上绽开了一张比起太阳都要灿烂的笑容。
她踩起轻快的脚步,让观客的目光追随着这道倩影与诗句同去。
“痛痛呀痛痛呀全部飞走~”
“为了不让悲伤夺走一切——”
女孩正像是报春的妖精,向着身边每一位少女献上自己的笑容。
“让我成为‘我’的同伴吧!”
“依然漫长的道路途中,就算稍微休息一下,也不会有谁去责骂你的呀……”
而夏日的虫鸣依旧。
●
以一道略显忧愁的音色与诗句为起始,最后却演绎出了雨过天青的明朗。
高松灯那道总是听来十分深沉的沙哑歌喉,与柊千奈这因为未曾雕琢而保留了天真烂漫的唱法一起,谱写出了和谐的共鸣。
为乐曲揭幕的柔和钢琴声令人感伤,可伴随着诗句而行的响亮吉他音又展示了悠然迈步的前景;而低沉强劲的贝斯与鼓则编织了节拍,彷佛正是她们支撑着诗人走出雨幕。
分明“仅仅”如此便已是十足完美的作品,柊千奈轻巧的舞姿还为舞台增添了一道独特的风味——
让一首描绘着鼓起勇气、重振精神的“现实”之歌,变成了谁也不会受创、谁也不会悲伤,满是爱与希望的“童话”。
“啪啪、啪啪……”
神里绫华一直到千奈深深对着她弯腰敬礼,才意识到表演已经结束了,连忙举手献上她们应得的掌声。保登折隶同样如此。
椎名立希与长崎素世彼此对望,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若叶睦的目光轻触正坐在坐垫上的折隶,眼神灵动,彷佛在邀功。而祥子凝视着灯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不再有哪怕些许名为矜持的伪装。
这就是CRYCHIC。这就是灯。
那一天自己的眼光,从未有过一丝偏误。
“各位,真是精彩的演出!”
绫华一边鼓掌,一边起身往乐团少女们走去。
“绫华小姐——”千奈听了,眼睛一亮,直起身子正想道谢,可小脑袋忽然一阵晕眩,一时失衡,被匆匆赶来的绫华所接住。
绫华略带兴奋的笑容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她忙晃了晃千奈的肩膀,“千奈小姐?”
“不、不。人家没事……”
千奈借助绫华的支撑,重新站稳脚步。女孩垂着脸呼吸了几回,感受到力量重新回到双腿,才轻拍绫华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放开了。
绫华忧心忡忡:“千奈小姐,你怎么了?”
“小千奈……还好吗?”就连高松灯也靠过来关切。
“人、人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脚忽然就没了力气。”千奈神情苦恼地盯着自己的双脚。她为了今天的表演,可是特地换了新的足袋,不至于这么快就磨损吧?
“大概是稍微超出了身体的负荷吧。”折隶同样来到了附近。
只见他一脸无奈地叉着腰,盯着小千奈茫然的表情,道:“我本来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给这个小家伙安排了简单的舞步。但是,你刚才做了很多改编吧?演出效果的确很好,可是你也要多少给未来的自己考虑一下啊。”
千奈摸了摸后脑杓,“诶嘿嘿……”
折隶和柊千里的对谈,千奈始终在旁聆听。她知道,“给予她登台演出的机会”只不过是争取自家姊姊支持的藉口,实际,连简单的初级课程都无法完成的自己,根本还没有资格与灯姐姐她们一起演出。
但——
柊千奈悄悄偏过头,望向高松灯。
“灯姐姐的歌声实在太美妙了。不自觉就……”
“诶?”灯顿了一下,猛然退了一步,用力晃着小手,“不!不不!我没有那么……”
“的确如此呢!”神里绫华同样一合掌,以一双兴致盎然的小眼神望向灯。“灯小姐时而虚幻,时而充满力量的歌声,让我很轻易地就融入了歌曲的世界之中了。”
“呜,呜呜——”
小灯退无可退(素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只能勉强用手掌挡住自己肯定相当奇怪的表情。
这座异世界在另一种层面上,也让她很不适应呀!
箱筥之章 第一幕 秋霜枫落,雪霁逢椿 : 第50话 诗
随后,“面试”圆满结束。
神里绫华先是唤来家仆替大家搬运乐器上车,又留下这群女孩开了一场小小的茶话会,沏一壶茶,热热的坐喝——要将一杯滚烫的热茶喝完,光是等放凉就得花上许多时间,因此她们也不匆忙,悠悠哉哉地入座闲谈。
绫华兴致盎然,不住地问起“异国”的风俗民情,而丰川祥子则带头以预先串好的口供回覆。
在她眉飞色舞的叙述中,她们CRYCHIC的大家都是多年前辗转至枫丹的稻妻后裔,已然习惯了枫丹的生活,如今为了音乐梦,选择落叶归根,回到血缘的故乡稻妻开始活动。于是,同样打算“落叶归根”保登折隶则成为了她们在稻妻的临时监护人。
……说实话,这般的“背景设定”还是很粗糙的。
年纪轻轻就出国冒险的履历十分吸睛,可她们却没有对应的旅行经验。更别说她们其实也对枫丹不甚了解,只将现代生活加上些许工业革命时代的艺术包装,便作为她们的“枫丹生活”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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