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一开始,她还得在门口等一会,接着,甚至不用她敲门,就会有个人开门迎接她。
最后,那个人甚至会等在校门口,笑着对她招招手。
彷佛在做梦一样。
美好得像是假的。
“辛苦了。”“辛苦了……”
结束了音乐祭前最后一次的练习,素世收拾好乐器与谱架,面带笑容地与部员相互慰劳,便很快走出部室。
她看见了许多人如释重负。可明明正式上场是在明天。
就像是觉得,已经付出了应尽的努力,剩下只需要听天由命。
长崎素世无权评价她们之中的任何人,因为她甚至连那所谓“应尽”的努力也并未尝试付出,她始终只是在扮演一个“彷佛正在努力的人”。
哒、哒,脚步声在走廊回荡。玻璃窗描绘着少女的倒影。
但这里并不属于她。她也从来没有想要在这里追求任何勋章。
——即便如此。
也有一个人对她说,她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卯足了全力。
一个,独一无二的某人。
她的“英雄”。
……仅仅如此,就让她感受到救赎。
啊啊。
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稍微自私一点也可以。
稍微孩子气一点,稍微傻一点,然后……
哒哒哒。脚步声变得更加密集而轻巧。
玻璃窗上少女的侧脸正无声轻笑。
就像是一名心焦的公主。
从囚禁着自己的高塔逃开,向着她的骑士奔赴。
……
……
说实话,保登折隶并不是那种能够泡在博物馆、动物园之类的地方一整天的类型。
真要说对水族馆抱持多浓厚的兴趣,那也一定是骗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和水槽中的鱼虾、海豹、企鹅对视,就能感觉到心情变得平静了起来。这是以往未曾发生过的现象。
也许是血星人体质给他带来的变化。
也许和乐奈相处太久,真的让他开始喜欢起了小动物。
又也许,他真的只是太累了,以至于内心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人群,与不说话的动物们相处……
他很是好奇,于是便在参观一圈之后,干脆买下年票,寻思今后一有空就再来一趟,看一看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保登折隶又踏上了归途。
走出太阳城,他看了看时间,正打算去到东池袋车站搭车回nascita。
却在路上见到一位,身边摆着大包小包的提袋、蹲在路边看着手机皱眉的中年妇人。
身为地上最温柔生物,折隶主动上前关切,得知原来这位妇人刚从超市买菜回家,结果装着最多材料、最重的提袋竟破洞了,她一个人没法把这么多菜带回去,家人又各自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对着通讯录竟一时找不到人帮忙。
于是折隶问了一下对方的住址,发现不远,便帮她提着材料回家。
结果又和上一次在雨天送小孩回去时一样,受到妇人热情邀请作客喝杯茶,甚至一度还想将人留下来吃个点心。
因为感觉真留下来了可能会一路留到晚餐时间,折隶连忙婉拒,逃也似的告辞。
只能说习惯成自然,每次出手帮助别人之后,保登折隶早已能够在脑中模拟出任务完成的音效,并在提示出现的瞬间立刻拔腿就跑。
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真的长得太过人畜无害,还是这邦邦世界下的人都是这么热情善良,随便见个陌生人没多久就能邀请共进晚餐。
好在这回长崎素世不在身边。
初次见面时倒还好,毕竟也没想像过后来会建立起连系,可现在若要他在素世面前展露这副狼狈的样子……
哈哈,你不如杀了我。
思及长崎素世,便想到这一来一往之间似乎拖延了好久,素世差不多也要结束团练了吧。
保登折隶掏出手机想确认一下时间,然后才发现,或者说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
只是看时间,随便找个人问一问都行,但关键是现在的折隶无法给素世传讯息说,自己可能会晚到,让她别在门口等,直接去咖啡厅会合……
这下可怎么办呢?
“……跑过去好了。”
血星人的体质支持他可以进行连续的高速移动,低帧率的监视器画面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只要小心别让人撞见,那他就可以在几分钟内回到月之森的门口。
至于像个普通人一样,乘着电车赶回去,到时候再向素世道歉?
可以,但没必要。
尽管对于长崎素世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而言,只要诚实说明这个下午的经历,再好好道歉,一定能够得到她的谅解。
又甚至,现在素世根本就还没结束团练,抑或者早早就自己回到nascita等他。
但保登折隶,就是连这仅仅数十分钟的焦急和失望,也不希望她体验。
哪怕这一切不过只是他的臆测。
要问为什么的话——
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
……
……
“——不在?”
少女静静地站在月之森的校门口。
她以为理所当然应在的身影,遍寻不着。
LINE的聊天画面上始终没能等到一个“已读”。
握住书包肩带的手掌不自觉紧握,她茫然地看着世界。
擦肩而过的人流犹若波浪,将一切向着她不在的某处推去。
好遥远……好遥远……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23话 矛盾螺旋
落花随风飘落。
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从枝叶脱离,向着河流,向着土壤,向着桥梁的边上。
匆匆行经的人们偶尔探出手掌接住花瓣,往往只是欣赏片刻,便又将它们对着河水抛下,因那落花只是擅自攀上。
一旦人们感到厌倦,那就只有被扔弃的命运……
高松灯出神地望着这般风景。
过了好一会,她伸出双手虚捧,很快便有落花飘入掌心,一朵又一朵。
直到……啪。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
并不痛。但仅仅是这么微小的冲击,本就只是随意合起的双掌稍稍分离,那一掬的落花便从手掌间的缝隙坠落地面。
“啊、对不起。”耳边传来陌生的道歉声。
高松灯下意识地伸手想捞起飘落的飞花,却反而将掌心还躺着的花朵一起抛下。
“……。”
她低着头,看着散在自己脚边的一滩落花。
随口道歉的某人已经远走,而高松灯一点也不在意。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铲起落花,尽可能地捧着最多的它们,接着来到桥梁边缘,越过栏杆,向着脚下的河流一抛。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秒速5厘米。
少女凝视着那样的花朵飘落,轻触河面,又顺流而下。
即便是被抛弃也没关系。……只不过是,走上了另一条路。
属于它们的,独一无二的路。
花落依旧,随清风起舞;花瓣淡淡的香气钻入了鼻翼。
有一朵飞花在她眼前绕行,接着向远方飘去。
她伸出手想要拦住它。
“————不可以呀!”
砰。
一股冲击传来,将她的意识从那飘落的飞花之上抽回。
然后,
“————喂。”
又有一股力道拉扯制服的后颈。
疼痛还未能从地面向着她的身躯传递,她就感到自己又重新脚踏实地。
“……没事吗?”
传入耳朵的,是一道沉着的男性嗓音。
高松灯缓缓抬起头,见到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
……
‘就好像,幻梦的重演’
……
男人的神情乍看十分严肃,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不要紧吗?!”
可这时,他身边却有另一张微蹙着眉的面庞凑了上来。
有一名女孩上前一步,握住了高松灯的手。
那是一张十分精致的面容。
白皙的肌肤剔透得像是封存着阳光,一对琥珀色的瞳孔瑰丽得像是应该收进展示柜的宝石;她一袭天蓝色的长发束成一对双马尾,就连发丝都亮得像是一根一根雕出来的,彷佛一只等身的陶瓷人偶。
可就是那样精致的面容,如今却深深蹙着眉,仔细地、谨慎地凝视着高松灯。
“突然撞上你真的很抱歉!但是你不可以死!”
“……诶?”“啊?”
那一刻,无论是高松灯,抑或是金发男人,都沉默了。
这份沉默丝毫没有动摇那名女孩面上的焦急,她紧紧握着高松灯的手。
“你刚才,打算寻短对不对?”
高松灯支支吾吾,“不,不是。是花……”
“花和生命哪个比较重要?……不,花也是有生命的……”
本来还紧张兮兮的陌生女孩这时忽然陷入了沉思。
“因为是凋零的花,我想……应该已经死掉了。”高松灯低声说。
“死?”
女孩愣了一下,偏头望向栏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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