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
街灯洒落轻柔的灯光。
长崎素世站在光里背对着她。
“抱歉，吓到了吗？”
她蓦然回首，是一张带有歉意的微笑。
“因为小灯都不回讯息，也不接电话，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
高松灯垂着头，默不作声。
素世望向阴影中的她，视线稍沉。
“小灯今天，也没来练习呢。”
她低低地点头，“嗯。”
“是为什么呢？能和我说原因吗？”
“……。”
晴天入夜后便坠下无水的阵雨，令寂静的晚风吹拂深灰。
记忆里的雨声依旧纠缠着脖颈，而她张着嘴却未曾言语。
“唔。”
长崎素世在灯光里沉吟。
……然后。
走出了灯光，来到了她面前。
“——————。”
那如花般的笑容在夜里被染上了一层夜色，但却全然无法掩盖那对明亮宛若蓝天的眸。
即便走出了灯光，走入了阴影，她背着双手偏头倾听的模样依旧鲜明得像是能够撕下一片黑夜，涂上只属于她的色彩。
浓烈得像是划拉出了一道盛夏。
“真是……”
她在阴影里笑着。
“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呀，小灯。”
“……。”
“诶？”
高松灯一时没能理解对方话语中的含意。
视界中央，那名少女正翘着嘴角，笑得很温柔。
但那对微眯的眼眸已然透出冷光。
不像是晴空，更像是择人而噬的海浪。
“——高松灯，我真的很讨厌你。”
“只要不去触碰，只要不去索求，只要远远地看着，擅自幻想着能够相安无事，但又贪婪地想要去拥有……”她的话语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平静得彷佛事不关己。“事到如今又躲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只要远远地逃开，就没关系……”
高松灯呆呆地看着那张温柔的，冰冷的，平静的，复杂无比的面庞。
——那分明像是责备，却一点也不“痛”。
高松灯甚至都无法让情绪追逐话语，只能攥着拳头，无言地听着。
一直到，那名少女在她的眼前再一次绽开毫无阴霾的笑容——
“……但你这一次，没有逃走呢。”
她的嗓音婉转，“和以前的我完全不一样呢。”
“……。”
而高松灯睁着眼睛，像是想将那份过于美丽的笑容深深烙印在记忆。
长崎素世见她一语不发，耸耸肩，又继续说：“老实说吧，乐团什么的，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立希老是想找我吵架，小祥又很聒噪，剩下你和小睦还是闷葫芦。CRYCHIC……我们五个人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一点也不合适吧。”
“但是。”
她沉静的双眸在夜里如星光闪耀。
“办LIVE，我很开心哦。”
“就算是一点也不合的我们，也能演奏出那样的曲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
近得只有咫尺之遥。
她笑了一下：“灯的歌词本，其实只是日记吧。”
“……呜。”至今都毫无反应的高松灯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
“一开始就看得出来了。涂涂改改，又不押韵，也只有小祥那样的笨蛋才会当作是歌词在看。”素世哼哼了几声，瞥了灯一眼，扭过头望向深沉的夜。“居然把人家的日记擅自翻出来写成歌。真是的，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
她叹了一口气，却又呵呵笑了起来。
“但是现在，我很感谢她。”
“……。”
“因为她，我才会认识你，才会认识那一首〈春日影〉。”
她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味。嘴边噙着的微笑温柔得好像会融化。
“——〈春日影〉。真的是，很棒的歌曲。”
就像是代替了以前的我，唱出了声音那样。
“我也和你一样，遇到了‘光芒’哦。”
她转向高松灯，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灯看着那样的笑容，低垂着眸，轻声问：“是、折隶吗？”
“……是啊。”
她在无星的夜里向着天空伸手。
“‘温柔地携我同行’、‘温柔地拥抱了我’。”
“你的歌词，就像是在说着我的故事——所以才讨厌。”
她收起手、叉起腰，竖着眉瞪向高松灯，可是嘴边的笑容却一点也没有想要隐藏。
“好讨厌。明明是我的心情，却还要交由一个不是我的别人代为歌唱。为什么写出词的不是我，为什么唱出声的不是我，还为什么偏偏是我本来就很讨厌的你。”
“明明好讨厌，却又渐渐喜欢起了这首歌，喜欢起了这道歌声。”
“……所以。”
她在阴影中对着她伸出手。
“在我的心意能够超越你的歌声之前。”
向来温和沉稳的面庞上，咧起了一张灿烂过头的微笑。
“请你，不要就此放弃，好吗？”
……
在眼底闪烁的星光。
在胸中奔腾的心火。
已然有些遥远的印象，又清晰地烙印在此时此刻。
……真的、很相像。
高松灯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她的笑容会如此鲜明。为什么她的话语会如此响亮。
‘——我也、好想成为人类啊。’
那始终缭绕在耳边的杂讯，终于被记忆里的一声呐喊消弥在夜色之中。
……啊啊。
还有尚未唱成歌的心情。
还有尚未传达出去的声音。
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些，却还是忍不住却步的自己……
“……我……”
扣紧的指节。死咬的指甲。
“我也，可以吗？”
高松灯抬起头。
她定定地看着长崎素世的双眸。
“我的歌声也，可以吗……？”
而长崎素世依旧张着手，依旧看着她——
“能跟上来吗？”
“……——。”
高松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
紧紧地、捉住了那只手掌。
——就算只是，一瞬间的勇气也好。
“我会，努力跟上去的。”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83话 决意
喀噔一声，大门被推开。
椎名立希本来还低着头敲着手机屏幕，一听到门响便忽地向门边翘首。
先是在看见长崎素世一如往常面带微笑走进房间时面露失望，又在看见她身后紧跟着宛如幼兽般畏缩的女孩时惊喜地叫出声——
“灯！……你来了。”
“嗯？！嗯、嗯。”
高松灯被她的呼唤吓了一跳，先是下意识皱起鼻子别开脸，像是想着只要不去看就不会被发现那般。直到小脑袋过了一会总算理解了声音的主人是谁时，她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瞟向架子鼓边的立希，点点头。
长崎素世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笑了笑，便回到自己习惯的位置，放下书包和琴盒准备开始练习的准备。
灯本来在立希开口时就将求助般的目光投向素世，可是望着素世迳自离去的背影，灯终究没有出声喊她。
在那难耐的沉默里，她咬咬牙，低下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怯怯地对着立希瞧。
随后，细声开口——
“那个，忽然缺席，对不起。”
“……。”
立希第一时间顿了顿，似是想从那细微的声响中解读灯的意志。
但很快，她就展露一张还有些生涩的笑容：
“没关系！灯现在不是来了吗？那就够了。”
她似乎想藉此消除高松灯胸中堆积的郁闷，但灯在那样的笑容里却是更加垂下双眸。
“……都是我，唱得不好。”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