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月七日
看着这画得有些粗糙的拉花,她胡思乱想着好多好多,最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丰川祥子的才能,的确是她椎名立希拍马也赶不上的。
无比清晰地明白了这一点,无比不甘心……但是,就算是那样的天才,也有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写出能够触动她内心的歌词。比如唱出点燃她情绪的歌声。
比如在她紧张时向她出声。比如在她焦躁时将她叫停。
又比如在安静的傍晚,给她送上一杯画着丑丑熊猫的咖啡。
“……。”
椎名立希捧起咖啡,大口咽下。
冰块沾着奶泡弄花了她的嘴唇,她舔了舔,口中只有一份回味无穷的巧克力苦味。
就算,少了一个你又怎么样?
她悄悄望向对桌的高松灯。那名女孩正捧着名叫“高松灯特调”的玩意慢慢地喝着,一副文静的模样。难以想像几分钟前,她还用能够盖过吉他浓厚和弦的沉重歌声,唱着属于他们的歌。
只要,有灯在的话。
立希低头盯着咖啡杯中隐约还能看见熊猫形状的拉花。
……只要那家伙也在的话。
“演唱会。”
“嗯?”
刚放下自己的那一杯伯爵红茶,准备入座的长崎素世,听见了身边传来低低的话语。
椎名立希唰地偏头,一双瑰丽的紫瞳紧紧凝视着素世那对悠远的蓝眸。
“第二次的演唱会,一定要办好。”
“那当然啰。”
素世笑着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
……
轻柔的话语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
若叶睦垂着头,轻抚着玻璃杯外凝结的水珠。
浅绿色的浏海遮蔽着视线。
沉默得一如往常。
迷星之章 第一幕 夏时记录 : 第85话 一瞬一瞬
“炙热的、炙热的沾湿——咳咳咳咳!”
歌声在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中戛然而止。
女孩本就娇小的背影蜷缩成一团,而她在不受控的干咳中仍下意识地将麦克风紧紧搂住,不让音响传出她难堪的声音。
“灯!”“小灯!”
椎名立希和长崎素世同时发出惊叹。素世忙跑到高松灯身边伸手轻抚她的背。
“我、我没事……咳咳。”灯的灰色浏海散乱地遮蔽住面庞。她本想转头望向素世,可是喉咙又发出了一阵干疼,她忍不住咳了几声,伸手紧抓住脖子。
“不要勉强自己出声!”
灯有些茫然地侧头,只见到素世正深深地凝视着她,轻轻揪住了她紧锁喉咙的手指。
“灯!你没事吗?”立希也从架子鼓边离开,凑到高松灯身边发出关心。
高松灯又咳了几声,举起手晃了晃,在素世的搀扶中重新站直。她看着舞蹈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又咳了两声,断断续续地说:“喉咙,有点痛。”
素世提案道:“小灯喉咙会痛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同意。灯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立希连忙点头。
灯左看看,右看看,却是低头怯怯地说:“但是,演唱会已经……”
——六月已经步入尾声。
长崎素世为她们预约的演出日在七月的下旬,暑假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随着日子近在眼前,高松灯就愈发对自己感到沮丧:似乎她从受祥子邀请担任主唱至今,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唯一的进步就是拿起麦克风的时候能喊得大声一些。
是的。……喊,而不是唱。
高松灯试图让自己忘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钢琴音色,可是最终脱口而出的便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呆板的叫喊。她只能不断加大音量,让那出自心底的叫喊盖过钢琴声,直到连吉他旋律都被赶出思绪为止。
这根本不叫唱歌。
只不过是,无力的呐喊罢了——
“小灯。”长崎素世抓着她的肩膀晃了几下。
明明晃得很轻,却像是能把破碎的灵魂重新揉合成一团那样厚重。
“真的很难受的话,就先到外面休息吧。”
……
于是,几人临时结束了练习,回到nascita的店内。
保登折隶给高松灯热了一杯温牛奶,让她能够润一润嗓子。
“听起来像是练习太频繁了。”折隶听完少女们七嘴八舌的讲述后,如此定论。
“……频繁?”
立希抱着胸,调皮的小脚因着烦躁而忍不住踩起了节拍,哒哒哒的。
“之前祥子还在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练习频率啊!我们甚至没有每天集合。”
“这就要问灯了。”折隶只手插着腰,瞥向正垂着脑袋轻啜吸管的主唱小姐,语气有些无奈:“我想,即便是没有团练的日子,她也一样独自在练习吧。”
“……。”灯捧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
注意到她手边动作的素世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小灯,是这样吗?”
灯放下杯子,不敢看任何一个人,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躲在被窝里……”
用被子闷住声音,蜷曲着身体放声歌唱。
为了弥补自己跟不上的节排。为了熟悉自己唱不上去的音程。
为了不让大家,因为她的落后而浪费时间。
即便是没有练习的日子,她也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拚命练习。
折隶补充道:“再加上团练的时候更能全力出声,所以才会消耗过度。”
保登折隶不是医生,没有那样的专业知识,但是因为血星人的拟态能力,他对于人体器官健康、疲劳、病变的模样都相当熟悉,只是看一眼就差不多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见大家都对着低头不语的高松灯默不作声,折隶想了想,返身回到柜台,摸出了一盒小东西又回来,放到了高松灯面前。
“给。这是喉糖。没事的时候就含着,应该能舒服一点。”
“……不生气、吗?”
高松灯呢喃般地说。她依旧没有抬头。
“啊?”折隶张嘴,一时无言:“我为什么要生气?”
而女孩依旧望着牛奶液面的波纹。
“因为,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迟钝笨拙、一事无成。
一直逃避着创伤。
在现实与笔记之间,来回、往复,寻求慰藉……
只是以前是用笔,现在改而用声音。
到头来,她并没有什么改变——
“——不对哦。”
她懵然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正搀扶着桌子,弯下腰,露出大大的笑容,几乎要与坐在椅子上的她平视。就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闪耀地注视着自己。
“你是因为想要唱好,才会这么拚命练习的吧。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责备你?”
接着他漂亮的蔚蓝双眸转了转,声音小了几分:
“……虽然方法的确不是很好。下次记得可以多跟大家商量再说。”
高松灯呆呆地望着那张笑容。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手掌被谁给轻轻捧起。
长崎素世在对桌站起身,伸手紧握她的手掌,才放开。
有一份暖暖的温度,透过这简单的动作,传递到她冷冷的手心。
“没问题的。”只见那名少女面上同样绽开了一张笑容,“这次演唱会失败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再再下次——不需要为了这一次太过勉强自己。放心,我们会陪着你的。”
高松灯看着那张沉静的面庞。
看着那对蔚蓝的眼睛,看着那道青空里的自己。
“……一直、吗……?”
素世一愣,“诶?”
被心底升腾的某物所驱使,高松灯近似匆忙地张开嘴巴,说:
“不会像祥子一样,离开吗?”
“……。”
沉默,降临于此间。
长崎素世的微笑化作了愕然,椎名立希的关切凝成了静寂。
高松灯在这沉默里同样停顿了片刻。
前一秒还隐约闪烁着光芒的琥珀色双眸,这一刻便被胸中涌起的浓雾所浸染。她连忙垂下脑袋,只希望自己不要对着眼前的少女露出那样难堪的表情……
“——一直。”
然后,椎名立希开口了。
“……立希?”高松灯偏头望向那名总是神情严肃的少女。
此刻的她以一副即便灯努力想像也无法在脑海中编织出来的温柔表情,沉沉地说:“只要灯愿意的话,我就一直陪着你。”
“至于、我嘛……”
长崎素世看着两人对望的模样,露出了微笑。
“要我‘一直’待着的话,有点困扰呢。”
“喂,你——”
立希瞪大眼睛看了过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气氛都到这里了,你怎么突然泼冷水啊?
“我不能这么轻易许下承诺。”
但素世却以更加强烈的语气,却一如往常轻柔的嗓音,打断了立希的诘问。
——因为、我已经有约定了永远的人。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她沐浴在灯那宛如被抛弃的小猫般,困惑中带有失落的目光里,轻翘嘴角,举起食指抵住下巴,施然轻语:“下一次,还有再下次,或者再再下次,只要约好一起站上舞台,那我就不会离开。”
长崎素世决不后悔。既然是许下的承诺,就要用尽全力去实现。
“所以,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在站上舞台之前,都不要再像这样继续勉强自己了。”
立希看着素世那像是正发光的姿态,“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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