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
“欢迎，狄开俄波利斯，玛嘉烈。”罗素女士迎接了两位冠军，看着两人身后没有诺雅的身影，她眼神黯淡了一瞬。
她知道，诺雅在今晚就会离开卡西米尔，而自己……
“玛嘉烈，我会尽快完成册封仪式——你今晚还有事情要做。”
于是，罗素女士开口道，“今晚是你的胜利，但是总会有人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也只有今晚。
“今晚的冠军墙，是属于骑士的。”
而——长夜，终于迎来了。
光。
长夜，临光。
第207章·离开（4k）
诺雅为什么没有跟进去呢？
其实诺雅自己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觉得这里是骑士的圣地，而自己早已不是骑士，所以没有资格进去。亦或是因为对骑士阶层的失望早已深深地将其身份认同给削减，所以她不愿意去掺和这些。
反正无论是哪个理由，她都不想要去打扰两人的授勋仪式——
莱姆站在一侧，偶尔会用余光偷偷观察诺雅的表情，他知道，现在的诺雅或许并不希望自己和他搭话。虽然自己今天的行为应该并不会让诺雅感觉到讨厌，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和诺雅的确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在被玛恩纳教训之后，他才试着突破自己的局限，去以诺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或者说，在他看来有些并不是什么大事的事情，在诺雅的眼里，会是什么形状。
人的教育，家庭，以及遭遇会塑造一个人的处事态度，而莱姆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他的家族是一个非常传统的骑士家族，重视荣耀，忽视个人的感受，所以，他才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只要诺雅嫁给一个青年才俊，她就能获得幸福。他似乎天然地就将诺雅的感受置之度外，像是一个古板的长辈，口口声声地说着为你好——实际上却推着你前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和诺雅搭话的冲动。
现在沉默，对诺雅，对自己都好。
而且，在看到玛嘉烈腰间的那把剑的时候，莱姆就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了。
不过就在所有人似乎都放下心来的时候，在人群之中忽然开始陆续传来接收到新的消息的声响，这声响连成一片，让那些原本打算等待着玛嘉烈等人从展厅出来的人们不由得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亦或是终端，而在手机和终端的屏幕上，信息各不相同，但是基本都是让她们去关注骑士竞技特锦赛主页的最新消息的内容。
于是，他们一个一个地点开了信息的内容——
沉默——
一霎之间，沉默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入口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诺雅也感受到了她所操纵的情绪流发生了些许变化。
是敌意，熟悉的敌意。正在将其包围——
诺雅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商业联合会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立场，决定提早舍弃自己这个棋子了。诺雅早有预想过，而且也并不让她意外。
她没有回头，但是已经感受到敌意的库洛已经主动转身，用危险的眼神警告着这群愤怒的民众。
“……诺雅·基列莱特，是你诬陷了耀骑士吗？”
果不其然，随后，愤怒突破了恐惧的枷锁，第一个开始责问的人开口之后，宛若堤坝裂开的缝隙，恐惧和猜测形成的堤坝会在顷刻之间崩塌。
“你用你的体检报告……替换了耀骑士的体检报告，你不是耀骑士的挚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对！她是商业联合会的人！一定是商业联合会让她潜伏在耀骑士的身边！这个家伙！从头到尾都在算计着耀骑士！甚至还在那种时候揭露真相，你以为就真的可以掩盖你的罪过吗！”
“太恶劣了！骑士协会也宣布了调查结果，就是这个家伙！她替换了耀骑士的体检报告！”
诺雅依旧沉默着，而这种沉默，逐渐被当做了一种默认和无言以对，原本还在顾虑诺雅身份的人们此刻更是愤怒了。
“你这个家伙！是基列莱特家的耻辱！”
“耀骑士如此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原本还以为是耀骑士骗了我们！原来欺骗我们的是你！”
感染者的愤怒，普通人的怒火，其实理由都是不一样的，感染者愤怒于自己差点把怒火发泄在真正为他们着想的耀骑士身上，所以这份怒火自然调转了枪头，指向了诺雅。而普通人则是愤怒于因为诺雅的诬陷，让完美的耀骑士险些蒙上耻辱的感染者身份，而且作为帮耀骑士发声的人，他们自然而然地占据了道德的高地。
虽然依旧有人想着是不是有诈，但是骑士协会和商业联合会几乎同时发布的调查结果，让这群人不得不相信。
毕竟连商业联合会和骑士协会都要携手诬陷？
有这个必要吗？
“肃静！”看着即将失控，莱姆不得不开口，他转过身，凝视着这群突然对诺雅责问的人。“你们想要在这种地方做些什么？”
“她不配在这里！”愤怒的民众此时已经开始失控了，宛若野火，诺雅很明白，怒火并不会凭空消失，既然原本被当做对象的玛嘉烈被证明了清白，那么这份怒火，自然要转向一个更容易发泄的对象。
而这个对象——就是自己。
“诺雅·基列莱特，已经被取消了商业联合会发言人职务！现在没有人应该护着她！你们不是骑士吗！把她抓起来！接受审判！”
“对！你们不是主持正义的骑士老爷吗！护着这个家伙做什么！”
“审判！她应该被绞死！”
“……事情具体还没清楚，在调查清楚之后，我们才会逮捕诺雅·基列莱特。”莱姆皱了皱眉头，这种程度的愤怒让他都觉得有些古怪，他自然不相信诺雅会诬陷玛嘉烈，但是她并没有辩白，她的态度如此平静，让在场的银枪天马们都陷入了些许的怀疑之中。
情绪就像是病毒，是会传染的，在民众的愤怒之中，很少有人能再保持理智。
“这里是神圣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在这里闹事。”莱姆重枪拄地，对着人群怒吼道，“诺雅·基列莱特小姐，你现在应该先行离场，以免造成混乱，我会安排两位士兵护送——”
“等等……”诺雅听了半天，终于抬起了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莱姆叔叔？”
“……嗯。”面对诺雅的要求，莱姆虽然担心，但是还是同意了。于是在库洛的帮助之下，她转身面对了这群对自己满怀愤怒的人们。
“你们所知道的是事实，的确，我玷污了耀骑士的荣誉，也做了不能原谅的事情，这些，我都可以承认。”
“……你！”
“但是，那也轮不到你们审判。”诺雅神色一冷，“我是基列莱特家主，是如今唯一的基列莱特，所以——我就是基列莱特，耻辱？凭什么？”
话语冰冷，与其说是认罪，不如说在煽风点火。
她现在已经摇摇欲坠，宛若随时都会晕过去，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接受恶意的人，她只是让自己坚持着，坚持着，坚持到恶意的锁链被牢牢锁住，她也不知道能将这份愤怒和仇恨锁住多久，但是至少要让玛嘉烈轻松一些，一点点也好。
赫尔昏佐伦和自己说过，这个法术仅有今晚可以使用，自己的能力本来是做不到影响那么多人的。但是当情绪化为潮流，自己才有这个机会操纵整个卡西米尔的意志。
人很难做到自己变得高尚，那是不合理的，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人们很容易就能自己找到道德的制高点去职责别人，现在，诺雅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哪怕是为了职责自己，也必须要让自己显得高尚一些的位置上去。
当仇恨和恶意的锁链被稳固在诺雅这个名字身上的时候，耀骑士就不会再被这群人所愤恨，因为他们有了一个更为容易愤怒的目标。
诺雅·基列莱特，是卡西米尔的罪人。
即使是还未经过审判，但是人们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份认知稳固了下来。
连诺雅自己都觉得可怕，只要人们的情绪潮流开始被操纵，居然就能如此去操纵人们。而这些人也愿意相信自己所想象出来的【结果】，民众似乎没有人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诺雅在自己支撑不住之前，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你们，无权审判我。”
“卡西米尔，无权，审判我。”
这两句话算是彻底将仇恨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自己身上，她现在反而开始变得轻松了，现在自己已经不需要去操纵情绪，情绪就会自主去操纵她们。
人们在愤怒之中，终于意识到了耀骑士要做的是什么——
至少，他们知道自己要鄙夷什么了。
诺雅终于把手从八音盒之上拿下来了，她已经没有必要去维持法术了。
仇恨，不满，敌意，愤怒，即使是不用法术……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被无数人所敌视的感受。
“……那就麻烦您了，莱姆叔叔。”诺雅转身接受了莱姆的保护，虽然在银枪天马的威慑之下，这群人不会对自己动手，但是想要让自己死在这个晚上的人，肯定不会少。
莱姆估计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让诺雅跟着两个士兵离开也说不定吧。
只不过，在诺雅准备好被两个士兵带走之前，一个人影，从冠军墙展厅之中走了出来，他光是出现，就让那两位原本打算把诺雅用手铐拷住带走的银枪天马浑身一颤，他们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个城市之中能让银枪天马都为之颤抖的人很少见，不过他们的颤抖之中显然也有兴奋的意思。
毕竟……这可是活着的传奇之一。
“玛恩纳阁下……”
“诺雅，我会带走。手铐……就不用了。”玛恩纳冷冷地瞥了一眼两个原本想给诺雅戴上手铐的银枪天马，“一个残疾的孩子，你们也要用上手铐才能放心带走她吗？银枪天马，哼。”
“……这是规矩。”被责问的银枪天马士兵小声反驳了一句，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对诺雅也是不满的，如果不是莱姆打算保住诺雅，他也想要责问诺雅·基列莱特为什么要背叛骑士阶层。
现在的她，在很多银枪天马看来都是咎由自取。这就是背弃原本可以保护她的骑士阶级的下场。
“玛恩纳叔叔？”诺雅惊讶于对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按理来说，玛恩纳叔叔应该是最讨厌这种地方的才对。她还以为玛恩纳现在应该在家里看电视直播呢。
没想到他居然会从冠军墙展厅之中走出来……
“玩得太大了。”玛恩纳小声说道，“我带你走。”
“……嗯。”比起被银枪天马戴上手铐带走，让玛恩纳叔叔护送显然是更好的选择，莱姆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对玛恩纳点了点头。就放心地让银枪天马帮忙开路。
虽然在玛恩纳和库洛的保护之下，她应该是安全的，但是诺雅却可以毫无阻碍地感受到……一夜之间，卡西米尔对自己的敌意就浓郁的如此吓人。
诺雅，玛恩纳，库洛三人就这样离开了冠军墙展厅，第一次被这样包围的诺雅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的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玛恩纳叔叔。”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玛恩纳没有回应的意思，只是询问道，“卡西米尔，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我……本来打算去谢拉格休养一段时间的。”诺雅笑了笑，“而且我有个朋友也在那边，说是想要我的帮忙，所以……”
“这样……以后都不回来了吗？”玛恩纳点了点头，“今晚就走？还是等一等玛嘉烈？”
“……我。”诺雅原本是想点头的，但是很快，她摇了摇头。“不等了，今晚就走，哪有逃犯要等到自己被审判的那一天的。”
“她会很难过的。”玛恩纳认真地说道，“而且，你还没把你的剑拿回来呢。”
“就当是暂时借给她了，她之后也会很辛苦的。”诺雅并没有打算要回自己的剑，毕竟这把剑在玛嘉烈身上，自己也能安心一些。“就是，如果我逃走了，那么玛恩纳叔叔你会不会很难办？”
“我已经不是临光家的家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游侠。”玛恩纳的话语之中甚至多了一份轻松，“不过我也没办法跟你去谢拉格，我还有事情要做。”
“嗯，我明白。”诺雅点了点头，即将离开这个城市了，她没来由的又有一些不舍得了。这种不舍宛若牵挂在灵魂之中，让她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小声念着自己看过的故事——
“让所有人都站起来，让这一切归于寂静。”
“如果觉得浪涛吵闹，就去令大海平静。”
“文明欣欣向荣，城市轰鸣前进，能消灭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不要交给时间，他们连时间都能打败。要把握住，要托付给自己。”
“托付给每一个人。”
玛嘉烈当然会选择留在卡西米尔，这是她的责任，她会承担起一切……
而自己，一个逃犯，一个被卡西米尔所厌恶的恶人，自然要走的越远越好。
——
天要亮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玛嘉烈走出展厅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停留在原处的只有一群想要见证耀骑士的粉丝，以及坚守岗位的银枪天马们。
莱姆等待在那里，在看到玛嘉烈出来之后，他才开口道，“诺雅和玛恩纳阁下一起离开了，很安全。”
“……莱姆叔叔，诺雅……没有留下些什么话吗？”玛嘉烈在没有看到诺雅在外面之后，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什么，“我还没把剑还给她呢。”
“没有。”莱姆摇了摇头，“或许你可以回去问问玛恩纳阁下。”
“谢谢您。”玛嘉烈深吸一口气，也来不及去管那些还在等待着自己的记者和粉丝们，哪怕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她也用自己现在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此处。
宛若她在追着什么人一般……
“姐姐！”
“玛嘉烈！”
佐菲娅和玛莉娅看到玛嘉烈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把冠军墙展厅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玛嘉烈，她们看到诺雅被玛恩纳带走之后，原本以为他们会回到家里来，结果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两人的到来。反而等来的玛嘉烈。
而得知了一切的玛嘉烈只是沉默了一阵，然后才摇了摇头，“他们不会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佐菲娅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还是确认道。“他们……”
“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大骑士领，至于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那不就是……”玛莉娅似乎想到了什么，“诺雅姐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吗？”
玛嘉烈并没有过多解释，她只是上楼，在诺雅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在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她才打开了房门。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看起来比之前来的时候，空上一些，有很多东西都不在了。但是也多了一件东西——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那是留给自己的信。
她带走了自己想要带走的一切，她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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