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发
顺手抽出菲儿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白凛飞快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盯着菲儿火燎般地飞快说道，
“撑住菲儿，我现在就带你去治疗！”
然而，白凛还没转身过去，菲儿便是有些虚弱地发出了声音，对白凛说道，
“不用了，白凛…把我放下来吧，我已经走到尽头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当然，阴沉着面色的白凛怎么会接受菲儿的提议呢，她大步迈向外侧两步，边走边大声回绝道，
“不要说这种话！你肯定能活下来的！”
这一声说出后，白凛的耳畔边便是传来了菲儿的苦笑声。紧接着，白凛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衣角被轻轻地一拽。她恍然了一瞬，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菲儿的身上，却是徒然看到她的身体正肉眼可见地，化作一道道碎光在散去。
“噗通”一声，白凛已然是磨损到极度严重的膝盖，重重地砸击在了地面上。肉体的痛楚并不是最为主要的，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终究还是无比的绝望感。
白凛那不知该用何种语言表达的眼神，捕捉到了菲儿面颊上淡淡的浅笑。而后者，则是用着她此生以来最为温柔的语气回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听我的吧，白凛。”
这并不是菲儿第一次插足白凛所作出的选择，但，却是最为沉重的一次。
一时之间，白凛的全身都完全松软了下来，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是颤颤巍巍地，将菲儿再次放平在了地面上。大抵是失去了神色的瞳孔，低垂了下来，看着菲儿，有些小声地开口说道，
“或许，我可以把你转变成吸血——”
“不行的哦，已经是死人的人，可是做不到那种事的。在数年以前，菲儿作为一条生命的道路，便已经是走到了尽头。假借曼殊沙华那种肮脏的东西苟活下来的生命，也是理当结束了。”
并不算太过复杂的话语，击碎了白凛最后的一丝自欺欺人的力气。她不再发言，而是看着菲儿，这倒是菲儿第一回看到白凛消沉至此的模样，但她却只是开口，静静地叙述了起来，
“我这一辈子，遭遇了太多的厄难。但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我也明白，抱怨不公并没有用。所幸，今晚我做到了，那欲要危害全人类的该死的家伙，终于是死去了。这也算是…没有愧对于村里各位对我的栽培，没有愧对于一路上所支撑着我的人吧。这双曾因为堕入深渊，而夺取了无数生命的双手，如今也总算在赎罪之中解放了。”
“唯独是你，白凛。我没能完成承诺，一直站在你的身边，跟着你一起完成拯救世界的愿望啊——”
“你没有愧对我，错的是我，是我没保护好你！”
白凛的话语声之中似乎是有着万分激动的情绪，可瞳孔之中，只是在苦涩之中挂上了湿润的泪珠。她的身体颤抖着，可双眼却仍是涣散的状态。
她想要竭尽全力，去将菲儿留在自己的双眼之中，可却又是毫无效果，又或者是，她身体里所充斥的复杂感情，让她做不到这一点。
面对着白凛的这一串话语，菲儿仍然是报以了一个笑容，并微微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今夜的夜空，并不算太过澄澈，而是埋没着有些消沉的云雾。但菲儿却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心已是如此的轻快。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但却是，她完全认可的故事尾声。
再度睁开双眼的菲儿，双眼之中饱含着的，已然是星河浩瀚的澄澈，异动和浑浊已然是随着曼殊沙华的消亡而完全离去。她拼尽自己的全力，用自己的手指擦拭着白凛的眼角，可那泪水却是更为激烈地涌出。
“别这样，作为英雄你可不能一直掉眼泪哦，要是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面对着菲儿劝慰的话语，白凛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尽管现在的白凛仿佛背负着万分的痛楚，脑中仿佛有着无数的乱麻，她的心中还是十分清楚地明白，菲儿也是在竭尽全力地告慰着她。
第455章吟唱着我们的誓言
勇者猛地擦干了自己的泪水，极为勉强地，在嘴角挤出了一抹的微笑，看着菲儿回道，
“这样就行了吧。”
“虽然还是有点丑，但总归是比先前好很多了吧。我就说你是个笨蛋吧，当了这么久圣子，这种事都还要我来提醒…”
说着说着，菲儿的声音也是渐渐地小了下去，本就是回光返照的残阳，可是没有多少的时间了。
她当然也有不甘，谁还不想做一个快乐而又普通的女孩，幸福的生活下去呢？菲儿也是打心底地，想要站在白凛的身边，看一看那更为美好的世界，而这一点，白凛自然也是清楚无比。
她的双眼片刻不离地凝视在白凛的面颊之上，又是轻笑一声，不再多去对白凛继续说教。这临别之际，对于她来说，还有更为重要的话语，
“最后再跟我做一次约定吧，白凛，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将其完成哦。”
白凛猛地一怔，看着菲儿缓缓伸出的小指，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勾了上去。她大抵是有些彷徨地沉默着，静待着菲儿的话语。
“杀光它们吧，带着我的意志，扫除这世间的险恶之物。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下一位十五岁的女孩的身上了，这个世界，不应当有第二个菲儿…”
在走过自己这充满坎坷的一生以后，回首一望，看到的却是仿佛别人身上的悲剧。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因为无数个意外而构成的厄难，便是被摧折至此。
究其原因，大抵也还是因为人类本身还是处于相对弱势的局面吧。不然，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应当是在学院之中受着教育，平稳地看着朝夕从天边划过，经历欢喜与忧愁，在呵护下慢慢成长着。
白凛的瞳孔一阵收缩之后，感到了自己的内心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她勾在菲儿指尖的尾指，轻轻地颤动着。回望菲儿那极为炽热的视线，将她面庞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尽收眼底。带着这份话语，一同铭刻在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一点点烙下的深刻痕迹，让白凛在恍惚之间，看到了那红枫道上，两人相约起誓的那一天。
我们做着同样的梦
在梦中和重要的某人
勾起小指
许愿再也不分开
吟唱着，勾指起誓的歌谣
但在这是非浮沉的世界之中，又有几道轻盈的梦境，得以安稳地着陆呢？
这梦虚幻如雾，在转眼之中，便是完全飘散而去。可永恒的那一人，却是笨拙地，追随向了遥远的天风之中。或许她究其一生也追不上飘向远端的梦，但是，她永远都有着无法放弃的理由。
“嗯，我答应你。”
灰烬终于是完全燃尽，在地面上被徐徐清风吹拂而走。正如白凛想要紧握住的那一人，也是在这夜色之中，对着骑士留下了轻快的笑颜，融入到了这夜色之中。
梦的颜色，是什么呢？会褪去么？也可能，是会被抹去吧。
——
“让肉体，归于尘土；让灵魂，归于寂静。愿你能在圣女希尔琳的慈怀之中，安稳长眠——”
狂风与暴雨呼啸着，如同要将白昼都撕碎一般，遮蔽了天幕。水幕将整座卡弥特兰之城都笼罩在了阴霾之中，叫人难以看清远处的事物。空气中弥漫着难能的冰冷感，阴沉的气息使得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压抑。
在这么一个飘洒着惨淡气息的恶劣天气之中，寻常来说，是不会有人出门的。但修女们朗诵着圣诗的声音，却是无比的嘹亮镇定。大概，是在以神圣的力量，对抗着这片阴沉的天空吧。
在城市外侧，一处山峰上平坦的草地上，正举行着一场葬礼。原本就带有十分灰暗色调的草坪上，撑起着一柄柄黑色的伞，也是有着一位位身穿黑色服饰的人们在这，使得气氛变得更为凝重了几分。
那两块仿佛有白象牙那么噌亮，却是散发着哀愁气息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众人的面前。而众人，也是在它们的面前，表现的有万分寂静。
在安魂过后，修女们迈开了步伐打起了属于她们的伞，走到了场地的侧边，一位带有樱粉色瞳孔的成熟女性，交流了起来，而后者，则是简短而又低声地回上了那么一句，
“辛苦你们了。”
在那之后，修女们便是慢慢地离场，将场地留给了死者的亲友们，让他们自行缅怀。一名身穿黑色长衣，并未打着伞的女性，无力地跪坐在两座墓碑之间。在暴雨之中，她近乎是没有进行任何的动作，就仿佛她，也是死者一般。
因为雨水的拍打而变得缭乱的白色长发，遮盖住了她的面庞。往日中好比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瞳孔，如今写满的，尽是失神落魄。
在那一晚菲儿完全消失以后，她便好似疯了一般地飞快地离开了那座钟楼，持着她的武器，在大街上如同一台压路机一般，血雨腥风地从那些发狂者之中杀出，最终抵达的目的地，自然是下城区的大教堂。
在那种地方，自然是已经安排上了官方的人士。当他们看到一个衣冠不整，身上带着大量血肉，双眼是妖异的红色，还似带有邪崇气息的女子靠近圣堂之时，自然也是警觉地拿起器械对她攻击而去。
战斗的结果，自然是这群官方的卫兵受到了不小的挫败，在修女们惊恐万分的目光之中，那仿佛恶鬼般的女子，精准地抓住了修女伊莲娜的手，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
“让我与神沟通，现在，立刻——”
慌乱之中，修女虽是不可能认出眼前的这位女子，但她也是在震惊了一瞬之后，便照着对方的说法做了。
众所周知，吸血鬼怎么可能可以经受神祝的光芒，在修女们看来，这名女子的行为无异于是在找死。但在修女们惊诧的目光之中，这名吸血鬼却是平稳地闭上了她的双眼，轻松地达成了她所想要的目的。
第456章是怒，是疯
来到神界的白凛，自然不会是像外界一般的形象。她变回了最为根本的，勇者的外形，但眼神之中除了寂寥，却只剩情绪崩溃以后的疯狂。当那身披神之纱衣，从金光之中缓缓踏出的神明对她关切后，得到的回复，却是有些冰冷的内容，
“阿君，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复活她吧，你是神，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白凛为数不多地，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友。她的双手用力地抓着对方，而后者则是带着几分悲悯地，别过了自己的眼神，并说道，
“白凛…神也不能随意打破世间规则的。菲儿她在施展那阴影的能力时，已经和别的邪神签订了献祭灵魂的契约，我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将她的灵魂留住了…”
听到阿君这般的叙述，白凛僵住了一瞬，又是立刻说道，
“既然留住了灵魂，那我想办法再去准备一个身体——”
“不可以的，我说过了，就算是我，也不可以随意打破这世间的规则。先不说你要用什么办法和技术制作出另一副肉体，这本就不算完整的灵魂能够安稳地回归于天际就已经是不错了，更别说再与新的肉体磨合了。”
这下，白凛有些彷徨地松开了她的手。她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耳朵，朝着后方退出了两步。
就连身为神明的，自己的女友，都将自己最后的一份希望完全粉碎了，这下白凛，才是真正地，迈向了崩溃的边缘。片刻过后，她重新整顿了下语气，放下自己的双手，低沉地说道，
“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刚起步！为什么，为什么要碰上这种事！”
阿君叹了口气，以平淡的语气，对着白凛说道，
“这就是，冒险家。尽管冒险家多如牛毛，有大部分的冒险家们只能干些杂事，但外出探寻的他们，总是要做好意外来临的准备的。”
“毕竟，这是一个人类十分弱小的世界啊。而只要你成功改变了这个局面，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也能让你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中。”
很显然，这等话语并不能掀动白凛的心思，她低着脑袋，颤抖地念叨着，
“是我的问题……我就不该…”
“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白凛。难道你现在在这里垂头丧气地抱怨自己的过失，世界就自己会变好吗？外面仍无时无刻有人类受伤，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一下，再重整旗鼓。”
阿君的声音有些硬气了起来，在原本的恋爱关系中，她就是比较占主导权的那一位。神明的威严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而她，却是伸出了一只温柔的手，想要将眼前的白凛拉入怀中。
“这次的事情，人类之间自己的问题也很大，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当阿君这一段话过后，白凛的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她挺起了自己的身子，轻轻地放下了阿君伸来的手，面色坚毅地回道，
“嗯，我明白的。我自己休整一下吧，现在我需要静一下，我们下次再见。”
听着白凛这似是十分绝情的话语，看着她这极快的变化与她言不由衷的神情，阿君的嘴角多出了一抹的苦涩。但在白凛坚定的态度下，她还是将白凛的意识送往回去，
“嗯，这次我也是还有许多事要做，下次再见吧。”
看着眼前的人儿再一次地消失，阿君似是也有些无力地，差点倒了下去。但她却只是晃了晃脑袋，便再次抖擞起精神，消失在了这一片祥和的金光之中。
迈着极度不稳，似是醉汉般步伐的白凛，一边扶着教堂内的座椅类的物件，一边走了出去。此刻的她，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内静止着的血液，是有多么的冰冷。
大抵是最后一丝的希望都被泯灭了，现在的白凛的双眼，则是显得比之前还要无神许多。她用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再次推开了大圣堂的门。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撞在了门口的忏悔墙上，瘫软无力地轻轻俯下了身子。
大量的泪水从她的面庞上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摆出如此无力而又丑陋的惨相。
颤抖的手，颤抖的内心，抑制不住的哭嚎声，谁能想得到先前还一言不发，如同碾压般从大量卫兵的守备中冲出重围的神秘人物，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瘫坐在地，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仿佛内心有千万喧嚣声如钢针般在刺痛着她的大脑。她蹒跚乱步，胡乱挥舞自己的双手，像是身边有无数痛诉声如利刃般在切割她的肉体。
无力哭嚎着的白凛，从勉强得以恢复元气，再次严阵以待的卫兵从中闯了出去。尽管身上落下的伤痕都在飞快的愈合着，但她却感觉无数的疼痛感缠绕在她的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就这样，再度来到血雨腥风的街道上的白凛，一边发出着不似人声的狂吼，一边毫不顾忌自身损伤地，又一次地挥舞起了自己的武器。她啃食污秽的血液，屠戮那些被污染的造物，无休止地迈动着自己的步伐。就好像这么做，就能把菲儿救回来一样，又或者，是在发泄着她内心不可言说的感情。
而最终，她终于也是在杀光了附近的污染者后，无力地坐在了地面上。身处在死寂的环境之中，却感受不到分毫的安宁。
白凛弓起自己的双膝，抱在自己的身前，就好像在寻求着温暖与安慰感一般，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天边的太阳，照常而起。她终于是抬头望天，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一般，在一瞬之间，身体上便燃起了大量的火焰。
干涸的泪水，倦怠的肉体与心灵，终于是在这一时刻，迎来了终末。就像是游荡着的亡灵在曙光之中散去，她的身体，最后也只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被吹飞的焦炭。
得知菲儿不可能复生后白凛的反应，灵感来源于无间道2黄sir的哭戏
对于感情的表达，感觉自己的文字还是有些太苍白无力了，找不到那样的感觉
感觉自己把白凛写得像女鬼（
第457章最冷一天
这是她体会到过的，最为温暖的阳光。它们直接烧尽了白凛的一切神思，也带走了她那冰冷的身体。
这便是那晚之后发生的事情。此刻的白凛更是不知怀揣着怎么样的一番心情，抚摸着墓碑上刻下的一道道文字和凹痕。似乎从那之中，能够通过自己的指尖感受到他们层铭刻下的痕迹一般。
“队长…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遭遇到这种事…！”
琪诺芙一手打着伞，一手推着格雷尔的轮椅，从阴影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的质问声尽管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但就像是一柄巨石一般，无疑是在白凛的身上，添加了更深几分的重压。
白凛并没有太多的表现，只是手指尖轻动了一下。沉默了许久以后，用有些沙哑却十分清晰的声音回道，
“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我。”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就像那一晚，在忏悔墙一笔又一笔刻下自己的姓名后一般，拿来了自己的手，然后，便是靠坐在了墓碑的旁边，低垂下了头。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感到昔日与他们作伴的感觉。
我就不该组建这支队伍的。这大抵，是白凛没能说出口的话吧。
格雷尔看着眼前也是哀愁无比的队长，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在两座坟墓之间又放上了一束鲜花后，便是退离了葬礼的现场。而白凛，则是继续颓坐在那冰冷的石碑边。
这暴雨下的似乎很是时候，就像卡弥特兰那些清理后事的官方人员一般，清扫着留在这座城市的伤疤。但这阴霾，却是久久不能散去了。
空看了眼身边的凯蒂佩洛，而后者则是在等待了许久后，缓缓地走到了白凛的身边，弯下自己的腰，将伞遮到了她的头顶，正视着白凛说道，
“我们走吧，白凛。”
白凛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对方那双诚挚的黑色双眼，自己却是打不起丝毫的精神，她深呼吸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抹了下自己面上的水珠，然后回道，
“我没事，让我再待会儿吧，你们先回去。”
面对着白凛几乎从未有过的拒绝，凯蒂却是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她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然后歪了歪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白凛。但白凛，只不过是又一次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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