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发
它,拼着不用全力,被造成更多的创伤,也要将诗人抹杀殆尽。
这回的攻击,可并不只是余浪了。而是在不断受到白凛伤害的同时,将自己的半身分出,发起的,是一阵又一阵疯狂的攻势。无数的肉块想要将诗人直接淹没在污秽的海洋之下,无数的手,欲要将她拖拽至更加遥远的深渊,永远地禁锢,沉沦在这疯狂的世界中。
诗人的表情,看上去并不算太镇静,些许的冷汗从面旁边上染着的血液滴落而下,哪怕是强悍如她,似乎也不能只是将这番的攻势轻易对待了。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刃,对准了面前的攻势,完全扫平了怯战的思想。
大概,就是与她口中所说的一样,要“回应白凛的信任”吧。而且——
她同样,也是信任着白凛的。所以,在如此状况下,她不愿后退,也是不会选择后退。哪怕是面对如此恐怖的怪物,发出的舍身的攻势。
很快,诗人的身影便完全被尸山血海所淹没。分须而出的怪物躯壳,将她的身体笼罩了进去。被海浪冲击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吧,更何况是被固体所化的,腐败到令人作呕的不明物的海浪。
再加上诗人的刀本身就很难对集合在一起的怪物造成伤害,在这样的攻势下,哪怕是她有所想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几经挣扎之下,她便已经难以动弹。沉重的牵引力限住了她的四肢,当她挥舞不起锋刃。但她很明白,她必须要坚持下去,她多拉一秒钟的仇恨,都是对白凛最有效的帮助。
想要胜利,别无他法。就算被扼上了咽喉,被窒息和无力感逐渐覆盖全身……她也是没有放弃自己的选择。无力的手指带着七分的潜意识和三分的思想,嵌进怪物的肉体组织之中,似乎是想要将其绊住。但这般的行为,很快便是被怪物用更多的肉体组织所冲击,打断了她的行为。
诗人的眼神,逐渐地黯淡了下去。她所能做的,或许也就到这了。这一番下来,势必也是为白凛的搏命一战挽回了一定的优势,剩下的,就交给她来做了。
就在诗人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个浑身沾满与怪物躯体同物质,但确实是一个完整的人形的身影。人形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似是在用电锯收割这丛林一般,撕开了一条被破坏到体无完肤的道路,瞬间,便是侵入到了诗人的视线之中。
金色的眼眸尽管沾满了血污,但却光彩依旧,只是里面已经不再清澈,而是混沌无比。尽管残发与血污将她的面旁完全掩盖,诗人自然也是一眼便明确了她的身份。这个时候杀出来的……除了白凛,又还能有谁呢?
手起棍落,束缚着诗人的怪物躯体被白凛瞬间粉碎。诗人衰落在地,本能地大声咳嗽了起来。她勉强抬起眼角,仰望向身前的战局。只见白凛已经转过身去,将自己护在了身后,望向那虽已经被破坏大半,却依旧维持着大体外形的,龙型的怪物。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白凛和这怪物对望了,但这一回,双方似乎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又或者,早就已经在穷途末路之上了。只听明显已经意识不清,连站立都要靠铁棍支撑自己身体的勇者,竟然是轻笑了一声。
她用与怪物所述的语言相近,有些尖促,但整体声调低沉无比的扭曲声音,对着对方,说了一句话。在诗人的耳中,似乎能依稀听出那么一些语言本身的意思:
“你和我……很像么?”
怪物则是没有对白凛,作出言语上的回应。它大口一张,第一次发出似龙一般的吼声。随后它的全身朝着后方聚集,涌动向最高的天幕,整体的躯壳仿佛与这个混沌的世界连结在了一起。顿时间,它的肢体丛生,飞快地扫荡向这整个世界,从无数的角落涌向白凛的身子。为这混沌的终末之战,拉开了属于它的序幕。
而白凛,则是连她的身体都没挺直,只是身影单薄地垂站于此。她一手提棍,一手似是有意又像无意地,拦在了诗人的身前。这个画面,便成为了诗人尚有意识前的,最后一个镜头。
第765章是如此恐惧
不知为何的,她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有人说,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一段记忆,可能是这段记忆本身太过于令人无法接受,所以身体出于自我保护,将它给直接屏去了。或许过量并非人言所能描述出来的信息,也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吧。
待到回过神时,怪物的躯体,已经被涂满在了眼前的世界里。当似龙的外形被撕碎开来后,似乎也与先前所扫荡过的那种普通的怪物并无二异。只剩下半个龙头还立于残肢聚集地的顶端,无神的躺在其中。而白凛则是立在这残破的世界中央,半跪着,倚着自己手中的铁棍,不断地喘息着。
最后,在扑通一声中。她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恢复了意识的诗人立刻是反应过来,飞速跑向白凛那边,清理出一片空地,将白凛安稳地平放在了周边的地面上,焦急地询问道,
“圣子,你怎么样,圣子?!”
然而,回应诗人的,只有白凛那微弱的呼吸声。似乎她现在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带着残余的意识,平躺于此了。诗人稍微察看了一下白凛的身体状况,只能说很糟,但似乎因为一些微妙的缘由,哪怕是伤的很重,也并不需要担心会因为后续的问题而死亡,更不需要去照看伤口。因为有着别的东西,被填补在了白凛的身体当中。
这,或许也确实是幸事一件。在确认了没有问题过后,诗人松了口气。她将白凛的身体搀扶了起来,带着她,再次行动了起来。但这并不是战斗后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只是诗人也清楚,眼下的问题还并未完全解决。而将白凛留在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选择。她所受到的伤也不是随着时间就能恢复的,唯一有效的方案,就是快点把事办完了。对于这一点,诗人很明确。
无论如何,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总是更为合适的。
而诗人所走向的,正是那座先前被龙型怪物护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大楼了。她们二人,踉跄着脚步,走的方向却是无比坚定不移。不过是从一座地狱,走向另一座地狱。
想比起白凛,诗人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多少的伤害。至少从外表上看去,她的身上只有些许擦伤,并不太影响行动,就连体力,她都是保存的较为完好,并不会感到疲惫。不过,她每朝着那座大楼迈向一步,就有更加深重的窒息感,被施加在了她的身上。
走向,深渊。
走近一看,那大楼本身的外侧,看上去与正常的建筑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外形看起来要模糊的多,深邃的多,叫人看不透。哪怕是望向似是窗户的空口,也瞥见不到丝毫内部的具体内容。
如果说外侧,是与这混沌的世界连结在一起的修罗场。那么此处,恐怕就是世界的中心。一个更深层次的,与外界隔绝,但又与它息息相关的绝命之地。看着那逐渐朝着自己敞开的大门,诗人深吸了一口气,便是带着白凛,没再多想,走了进去。
进到了不算宽广的室内后,厚实的墙壁也不能带给诗人丝毫的安心感,反倒是有不妙的预感,随着空气更加的沉重,在她的心中再一次施以了不安的重量。她的呼吸不禁是变得更加粗重了几分,但她,也并没有返回的道路可选。早在她踏入楼内的后一刻,那大门早已戛然而止,不再对生灵开放。
环视楼内,并没有过多的异常。没有原先的教学楼中那种肮脏与破败,只是灰暗一片,叫人看不太清。大多数的课室门都无法打开,就连用力拖拽也纹丝不动,仿佛与空间固定在了一起一般。
二,三层楼,也基本如此。而当诗人终于涉足到教学楼的高处,也就是第四层楼时,那衬托着暴风雨的安宁景象,终于也是被撕扯了个干净。一阵晃动过后,仿佛异界之物的肉块聚合体,逐渐地渗了出来。那并不只是单纯的刷怪,而是从墙上,地面上,天花板上,从肉眼可及的一切方向,如同不腐的蛆虫一般,爬了出来。
刺耳的尖啸最先响动而起,但很快那阵声音便被铁器扣入血肉的机括之声所盖过。一条条沾满血肉的铁锁,从天上吊了下来,上面所挂着的,或有着死相凄惨的残尸,又或是枯萎的生命。而那空余出来的铁锁,则是仿佛在对着仍然生还的人,发出着死亡的邀约。
在那肉墙之中,一颗颗硕大而又诡异的眼眸,从中苏醒了过来。它们的眼神中包含着的是漠视与冷淡,但完全能感受到其中最为实际的恶意。那仅仅是因为你活着,就要把你生吞活裂的纯粹的恶意。
站在楼层的中央,诗人似乎也并未想到这次的对手,竟然无处不在地攀附着。立于无数视线汇聚的焦点之上,她的身体,竟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以这炼狱一般,生灵灭绝的光景为背板,无数的画面在她的大脑之中疯狂地躁动了起来。如一只冰凉的手握上了她的心脏,将她的眼角撑开,让她退无可退地,去面对脑海中闪过的一切。
很快,她的身形便是一个不稳,朝着前方迈出了一步,险些朝着地上直接倒去。好在她还是挺住了,要不然摔落在地的,恐怕就不只是她一人了。冰凉的汗液渗透了她的全身,诗人粗重地喘息着,她的两眼之中,写满的是恐惧,以及不可置信。
白凛……她刚刚都是在这种状态之中战斗着的么?这真的有可能吗?
没有人能给诗人回应,也就只有那无数眼球微眯缝而起,显露着些许嗤笑的神情,以此作为诗人动摇而应得的回礼。诗人默不作声,她稳住身形,将白凛安置在了墙角,随后将她的武器缓缓举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阴沉着面色的她,这回,竟是直接将她手中的武器送出,主动出击。
第766章连绵刺痛
锋锐飞快闪动而过,一枚眼球,瞬间在她的刀锋之下,被一分为二。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干瘪的眼窝瞬间只剩下一个空壳,仿佛记录着某物的消亡一般,成为了一道疤。而诗人的身形,则是接着动了起来。
她的双脚弹射而起,离开了湿濡濡的,由肉块所组成的地面,手中的刀刃,也是一并与她的身形,飞快地起了舞。她在肉块之中冲杀着,用无可挑剔的精湛技艺,刺穿了每一处看起来像是要害的眼眸,瞬间便将这座怪物所构成的大楼,把这视线中能够瞥见的威胁,给破坏了大半。
她脚步急促,哪怕是呼吸并不平稳,手上的行动也并未减缓太多。很明显,她的心情并不像表情上表现的那般沉静,而是略有急躁,这似乎不太像是诗人的风格。
随着她的行动逐渐加快,怪物也似乎是反应了过来,不再只是看着诗人对着自己肆意挥刀,而是反抗了起来。那一根根空余的铁锁瞬间甩龙了起来,朝着诗人直接追去。而那一颗颗完好的眼球之中,竟然是滴落出了一颗颗球形的凝状液体。它们如同蛋壳一般,被从内部破开,从中爬出的,是先前外侧所见到过的怪物。
这样的画面,哪怕是看上再多遍,恐怕也没有人能习惯的了这种惊骇感的。诗人自知无法一瞬间将这一波波的攻势全部化解,所以她选择的,自然是不停下脚步,继续行动着,拉扯着。荡开铁链,切开肉块,顺便将那孕育出怪物的母体眼球一并切碎。
压力,并不算太大,倒也不算太小。虽然不知道放小怪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过诗人可以确信的是,如果自己停下脚步,那么受创的可能性,是非常之高的。所以她与她的刀如同流水一般游走着,斩断纷乱,并且随着攻势的愈加猛烈,也是逐渐提升了自己的攻击性。
正如白凛所说的,有时候可以确信的获胜方法,就摆在眼前。你知,我也知。诗人也是这样践行着的,尽管看起来应对的略有仓促,但总体来说的行动也是有条不紊,而大体的目标也是十分清晰,那就是抹杀,灭绝怪物的生机。
不过,事情真的这么容易吗?
随着怪物的肉体被摧毁,疲惫感与盘绕在她心中的混沌,都在逐渐加深着。身心上带来的双重压力,并未减缓她手中武器挥舞的速度,但终究,还是会让诗人产生破绽。
本就糜烂的肉墙之上,突然开始渗出了大量的血液。那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液体飞溅,卷起了大量被诗人斩于地面之上的残肢,与它们迅速地结合在了一起。随后,便是肿胀,变大,它们或徒有两只手,朝着诗人这边飞快爬来。又或是只有颗头颅,随着液体卷席着,朝着诗人这边翻动了过来。
猩红的液体,带着非凡的异常状况,突袭向了正在挥剑的少女。而当诗人举剑以对,正准备将这些看起来要比先前还狂躁了许多的怪物斩杀时,一阵十分不详的预感,让她不由得将挥舞的剑悬停在了空中。紧接着,那跃向空中朝她扑来的一对残肢,竟是直接卷起了鲜红色的火光,爆炸了开来。
巨大的爆炸力,卷起了一片片猩红的雾气,而诗人的身影,也是瞬间被火光所盖去。这舍身的一击,势必是要把诗人也拖向与这些怪物一般的,孕育着死亡的地狱之中。它们的行动并未停止,只要循着肉潮们行进的方向,便可以寻到诗人的身形。
而诗人,正激烈地咳嗽着。哪怕是在最后一刻反应了过来,举起了剑作为抵挡,她的一只眼睛也是不幸地被溅进了一些灼热的物质,半条手臂也是出现了明显的,可怖的创口。那仿佛用炭火炙烤后,再将漆黑的炭拿上去滚几圈灰一般的深痕,要说不痛,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而且……她的眼睛当中,受到的也是类似的伤害。
这一击之下,就连诗人,也是不禁痛喊了出声。但从她的喉头中,转而发出的却是一阵阵不成声的,尖促的喘息声。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时不时,还会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在她的视界之中闪动而过。对面前的世界,哪怕是拼尽全力集中精神观察,也仅仅只能做到勉强认清。
在这疼痛与侵蚀之下,她的步伐更是不稳,但踉跄之下的她,并没有倒下。她想起了,先前白凛的举动。
她所受到的折磨和痛苦,大概远比我要更加沉重吧。在这里就放弃,完全就是在浪费她先前的拼死一搏。这就心生畏惧?那恐怕,也太早了些吧。
心中如此想着的诗人,似乎是镇定了几分。她的脚步飞快地踏动着,继续挥舞着自己的刀刃。不过这一回,可不再像之前一样有条不紊了。由于那一个个自爆肉块的存在,这些锁链,与那些孕育出的怪物本身,对于诗人来说,威胁都更加之大了。如果被它们拖延住了哪怕一分的时间,那也是实实在在地,朝着死亡多迈向了一分。
她的行为,开始更加大开大合了起来。又或者说,是更加急躁了起来,但就算这样,她杀伐的速度,似乎也不像原来那样,跟得上与怪物之间的平衡了。好在场地不小,她发挥的空间还很大。在被追至墙角边缘后,她沉凝气息,规划好了自己的反击路线,随后朝着墙,便是一跃而起。
高跳而起,错开锁链与怪物之间地身位,在空中将锁链解决,随后借着墙壁飞冲而出,让追在前头的怪物,与追在后头的自爆残骸翻转方向。这样一来,她处理起来会轻松很多,不再那么需要担心自己会被怪物阻拦,进攻压力顿时就会小很多。
跃入空中的诗人,将剑高举过头顶,把这一跃的起势之力,全部都注向了剑中。而那疯长而至的锁链,也是如同预想之中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767章逾越死亡的恐惧
她瞬间将剑挥出,但并不是干脆利落的一刀两断,而是如同拿着球棍一般,暴击某处,直至其完全断裂。毕竟结合在一起的锁链,是怪物所生的肢体,一定要确保其彻底毁灭,失去能动的可能,才会让人感到安心,不是么?
尽管略费工夫,诗人的计划,也是圆满地执行了。锁链被诗人彻底地粉碎了,她的身体,也是飞向了墙壁。而当她的身体贴向了墙壁的那一刹那,那无所不在的怪物,或者说怪物所存在的恶意,终于也是露出了它的爪牙。
肉之壁垒,瞬间就将诗人的肉体给直接吸住,将她的身体,直接死命地拖向地狱的更深处。她的面旁瞬间被拥入肉海的中央,苦闷的窒息感与别的一些存在,瞬间就挤满了她的大脑,将诗人所有的想法全都一同挤了出去。她痛苦地处于海洋之底,却没有一丝逃离那里的意思。因为,她生不出这样的念头。
而当有怪物的爪子,刺穿了诗人的肩骨附近后,她的大脑,终于是夺回了一瞬的意识。诗人终归不是一般的角色,借着疼痛她还是稍微清醒了一些过来,她用最原始的人方式,疯狂撕扯着这肉壁,让自己的头脑重新呼吸到外界那也并不清新的空气。残存着的恶心意识还是停留在她的体内,半个身子也是陷在肉壁之中,但诗人还是率先回过身来,拿起了武器,面向怪物。
不过,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向这外界……她内心的状况,丝毫不能说,好于被淹没于深海之中。因为,那自爆残肢所聚合成的浪潮,已经与怪物,一同袭至了自己的目前。而诗人的下身,还仍被肉壁侵蚀着,束缚着,想要瞬间反应过来,时间根本不可能够。
一道道的画面,从诗人的眼中闪烁而过。她的双眼之中,仿佛已经倒映着自己惨死的景象,不过,并没有走马灯的存在。因为她脑中的想法,已经被别的情绪所完全侵占,就连回望自己人生的资格,都已经被剥夺而去。
这种情绪,是她不愿面对,甚至不愿承认。是人之常情,可却也是人人所厌恶,所抗拒的情绪。那便是——恐惧。
是的,从面对怪物的一开始,诗人的内心,便已经开始弥漫起了恐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队友已经倒下,不再能给自己任何方面的援助,在孤身一人的状况下,面对这种全然为之的存在,她不可谓不慌张。
当她的大脑开始被这个世界侵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她的行动越来越急,正是因为害怕,才急于将对方杀死。因为逃跑,是不可能的,怪物无处不在,将这栋与世隔绝的大楼完全侵占,就像死亡也会如影随形一般,她没有任何的安身之所可选。只有强忍着恐惧,将对方残杀,才能获得活下去的可能性。
而怪物,则正是完全利用了这一点。它逐渐施压,却并未上来就火力全开。而是像现在这样,在多种奇妙的情况下,达成如此这般的的死局。一步步勾引着诗人,让她仿佛看到了能够杀死自己的机会,在压力中越来越急躁,在头脑不清晰的状态下,作出错误的选择。最终,撞向既定的结局之中。
就算到了这一时刻,诗人当然也是没能想通。她自知被算计了,但她,完全没有空余去考虑任何东西。眼前的死局,配合着先前所施展的一切精神压力,直接就将她的心神边缘压过了界。她那赤红色的双眼之中,闪过的是燃烧着的疯狂,一如她手中开始狂躁乱舞的刀刃,以及通过呐喊所发出的凄厉的叫声。
死亡,是根植于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惧。它本身是未知的,但并不完全未知,而是代表了生命的终结。虽然在一些文化之中,死亡不代表结束,因此一些人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害怕死亡,完全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更常规一点来说……这就是几乎人人都会有的一种情绪。
而在面对这样的恐惧之时,人们往往会有几个阶段。先是竭力抗拒,在负循环的恐惧思想之中,让自己的行动越来越不符常理,越来越想要生还,直至发疯。然后,在无法避免到来的结局之中,感到自己的无力,再次尝试抗拒死亡,但却是全然以一个弱者的姿态,求饶,或是祈祷,把希望全部投注在奇迹之上。最后,仿佛被孤身丢于深海之中,彻底地从身心上,全都溺亡。
或许每个阶段不一定都会表现出来,但内心总是会有类似的波动的。除非那人对死亡本身就有比较坦然的态度,像是“为科学献身”之类。但很显然,这种态度,不适用于大部分人。
血光爆散,侵占了视线可及的每一处。但那爆破的声音,却盖不住不知是何人发出的,已然不成声形的刺耳叫声。
不知持续了多久后,世界,迎来了比起先前,要安静了许多的安宁。浑身受创,如同一个血人一般的诗人,带着残破的身躯,身上飘着淡淡的焦烟,被从墙壁之上放下,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趴在地面上的她,身上的伤已经让她看起来足够像一具尸体。而她的神情,也是磨灭生机,让人丝毫不怀疑她作为尸体存在的可能性。唯一还像活人的,便是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以及那逐渐缓滞的心跳。
通过自己的全力,去迎接了那被设陷之后,所遭受的攻势,能落到这个下场,都已经是她在全力以赴的证明了。甚至是人自己都不清楚,这真的是凭借自己努力换来的结果吗?自己,有那么强大么?
这是因为自己的肉体组织上,已经开始蔓延出自在活动着的些许条块杂织状,沾着腐血,有着漆黑与污黄的斑驳色彩的生命体,所以才承受住了那样的攻势,活下来了么?
第768章尘封事项
又或者,只不过是怪物出于某些恶意,对自己放了水呢?
不论是哪个答案,诗人都没去思考。对于目前占据了她大脑的无限恐惧来说,这不过是如同浮光掠影,惊鸿一现的一小段思想罢了。她的身体哪怕是还能被驱动,她的大脑,也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去正常行动了。就连视线,都已经汇聚的不太清晰了。
恍惚之间,一道冰凉的刺痛感,直接插入在了诗人的背部之中。痛贯天灵的感觉连通了她的脊柱,顿时让她的精神清醒了那么一些,她再次大口地喘起了气,并恢复了自己的视线。
只见,是怪物从天花板上生出的一条锁链,钩入了诗人的背部,将她趴在地上的身体缓缓地拉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离面前的地面越来越远,却并生不出任何挣扎的想法,也似乎没有挣扎的力气。她仿佛一个孩童,在最为恐惧的时刻,却只是缩在床角,紧紧裹好自己的被单,明知不应该,但还是在无力地颤抖着。
因为真正的恐惧,是让人生不起反抗的意思的。在拼尽全力去反抗后,得到了失败的结果,也更好地,成为了恐惧的佐料。
无法思考,不愿思考。她已经相信不了任何事实,就连对于即将到来的恐惧,都是未知的。
至于自己的预言……那本身就是与想象类似的,比较实际的画面。而涌入诗人脑海中的画面,此刻早已数不胜数,她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结局,哪个是被篡改的。她早已在这样的情绪以及情况下,质疑有关自己的一切。
可以说,现在的诗人,与一具尸体,也没有太大的分别。若是有乌鸦与苍蝇飞过,一定也会嗅着死亡的风而来,衔着衰亡的物而去吧。
随着一道画面的出现,她的眼球被牵动了一下。只见地面上先前被她所破坏殆尽的一个个眼球,竟是迅速地自生了出来。这栋攀附在大楼上的怪物,仿佛从来就没有受到过伤害一般,看起来完好如初,只是在锁链上,又多吊上了一位成员罢了。
更深层次的绝望,接着刺痛着诗人的内心。想必那阵深入脊髓的冰凉痛楚,那让诗人清醒了一点的一击,也只是怪物为了这个结果,所作出的设计吧。
紧接着,又是一道画面,牵动了她的视线。只见那由肉块形成的地面,开始发生了较为剧烈的蠕动。它们逐渐开裂,形成了一道沟壑。那沟壑深不见底,将一切的光芒都吞噬了进去,牵引着生灵,走向最终的结局。
一道沾满了血污,看起来跟自己现状有些类似,却依旧能让人清晰分辨出其身份的人影,就这样在诗人的眼皮子底下,通过肉块的蠕动,被运输了起来。那已如死灰的鲜红瞳孔,瞬间是在剧烈的颤动中凝结了起来。似乎是因为有什么异常强烈的情绪,一时间刺入了她的脑中。
搅入脑海之中的钢针,将恐惧的深水全都聚向了一处。我们的勇者,白凛·厄什利维坦,就这样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推向了深渊。
随着这一幕的发生,诗人的全身,开始剧烈地颤动了起来。疯狂的思想将她的全身完全都控制住,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的心脏加剧跳动着,往外渗出更加大量的血液,而就算如此,她的心绪仍在朝着更加炙热的疯狂边缘生长着,一如她身体上,那疯舞着的,生长而出的莫名之物。
可就算她心如狂潮,也是嘴角颤动到极处,却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非人之语。而将她的手,朝着那深渊的方向伸出,则是她,最后唯一能做到的事。
白凛的肉体,丝毫不被阻挠地,被深渊,完全吞没。彻底地,消失在了诗人的视线当中。再度拼合成了地板的怪物,睁大了它那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眼睛,一边颤着,一边看向诗人这边,并同时发出了沙沙的低沉声音。似乎是在嘲笑着,讥讽着诗人一般。它们存在于四面八方,它们,无处不在。自然也是将那疯狂的焦躁与耳鸣的声音,直接推往了极致之处。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抵达了极致,将容器都完全爆开。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已完全抹灭。
诗人的双眼睁着,但视线,却是完全地黯淡了下去。她的全身,终于是,全部地无力了下去,就连内心也是如此。
——
一只稚嫩的手,正紧紧地,攥着一把刀。明明只是一只小手,但那将刀拿起的姿势却是无比稳健与熟练。那柄三英寸长的短刀,有着极为锋利,闪着寒芒的刀刃。而那刀尖所对向的目标,正是另一只,同样稚嫩的手臂。
留有着一头白色短发,看起来活脱一副可爱少年模样的少女,正身着着一身白色的睡裙,站在漆黑的房间当中。她鲜红的眼眸,正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刀尖与其对准的目标。很显然,她这是,想要用这样的一柄刀,终结自己的生命。
刀刃与稚嫩肌肤之间所相差的距离,仅仅只有些微的几厘米。但当那刀尖终于是要触及肌肤的时候,少女的手,突然开始激烈地颤动了起来。她的眼神不再坚定,飘忽着传动出不安定的情绪,在短短的数秒内,便是抵达了极致。
很快,少女手中的刀刃,便脱离了掌控。它从松开的手中落下,砸在了地面上,滚进了屋内的阴影中。而少女本身,则是腿一软,朝着后方无力地跌坐了回去。她的双手撑在地面上,心跳的声音仿佛能够响彻整个房间,让她已然耳鸣的鼓膜,使得她的心绪上升到了更深程度的紧张与焦虑之中。
大口喘息着的少女,看着面前昏暗的空间,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地恢复了平静。她极为熟络地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自己额间的冷汗,将其全都擦拭而去。随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第769章死亡的回忆
这已经,是少女第394次,尝试自杀。
在她们的种族之中,选择自杀的人并不算少,但恐惧死亡的,则几乎没有。基本上所有人,在第一次预言到自己的死相时,都惊慌无比,不知所措。但经过专业的疏导和自己的思考后,他们都是平静了下来,选择了一条自己愿意走向的道路。
放弃掉这条生命也好,利用好它的一切也罢,都是在通晓一切以后,以自身意愿作出的抉择。
而少女,则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可以说她是“天才”,只不过,是一位非常特别的天才。不知是因为听到过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孩童描述过未来有多么可怖,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从小便已经因为预言而远去。她极度不想看见自己的死亡,更是不愿意面对与死亡一切相关的东西。这“东西”,也包括她们种族之中,一般来说必然会窥见的未来。她,竟然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展望遥远的未来。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了与别的族人一般,因能窥视全部的未来而对人生感受到枯燥。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做出抉择,而是像一些寻常的种族一样,可以顺其自然地度过自己的人生。所以,就“能享受生活”而言,她确实是种族之中的天才。
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仍然会生出自杀的想法,这究竟是为何呢?答案,其实并不难找寻。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这样的存在显得是尤其怪异。少女是一个有些聪明,但并不聪明绝顶的人。哪怕是大家并不会区别对待她这位特殊的存在,她也察觉到了自己,是极为异常的。
缺乏集体认同感的她,有尝试过想要去往后看上那么一些,也尝试过自杀。这都是与她同族的人,通常可能会做的行为。但最终,都如同先前的描述一样,在最后一刻,被少女所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她完全克服不了对死亡的恐惧。这是人之常情,但在这里,无疑是异常的。她一想到自己若是窥见一切以后,会在怎样的复杂情绪中作出何等诡异而又别扭的举动,就无法忍受那种内心的煎熬。一想到自己要是选择死亡之后,又会在何等未知的深渊之中消散干净最后一抹的意识,就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理解不了身边的人,但似乎,也理解不了自己。所以除了偶尔试着杀杀自己以外,她一直都尝试着逃避。不去看,不去听,假装自己一直很开心,一直对很多事抱着天真的想法,对它们感到新奇。
但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在短短的几年间,逐渐被厌倦了。在少女脸上出现笑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与他人交流的欲望也是被磨灭的一点不剩,脾气也是逐渐怪异。冷淡但又有些莫名的暴躁,这便是她。
甚至,她开始闭门不出,连自己床边上的书柜都不愿意翻看一眼,反倒是更愿意将自己禁锢在这种幽闭的环境之中,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但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能在清醒的状态下什么都不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关心少女的家人们,自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们会善言善语地,让少女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只是坐在客厅跟家里人聊几句也行。或是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渴望的,他们也都会力求满足。但这一切的一切,只会让少女感到更加的厌烦,甚至对厌烦家里人善意的自己,感到厌恶。
于是,在某一日,她跑离了聚落。在那亘古不变的高贵遗迹群之后,在那朝霞与星辰触手可及,清风拂过便是花音飘荡的山原之上,她遇到了此生以来,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不同于她族中之人的长相,也是完全别于她们族人那种气度。她轻佻,风流潇洒,哪怕是在初次见面时,便已经身负根本行动不能,甚至断了一条手臂的重伤。也是将其藏着掖着,口中谈吐着无谓的花言巧语。直到少女看穿了那位风流女子的伤势后,她才喊起似乎是为了博得关心而喊出的“疼疼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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