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南
“组合法器的想法，说起来却有人想过，相传春秋战国时期，墨家与公输家都精通此道，他们以木石为材，打造以法力驱使的机关，之前说起断续法时，提到的机关义肢便是这类，只是随着天道变化，如今墨家已经名存实亡，公输家也只剩下一群木匠，但法门，倒是有些流传了下来，其中最关键的，便是法金法……”
说到这里，李茂林的声音忽然一顿，冯雪见状，不由得有些奇怪。
李茂林轻咳一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道：
“说来也是巧了，之前传你的黄白采元术，断续法中的义肢接续，都与这法门有些渊源，比如作为法力流通关键的法金、法银，本质上和黄白派的药金药银是类似的东西，接续法的仪轨，其实也是脱胎于链接零件的接驳法……”
李茂林说这些的时候，却是小心的观察着冯雪的神态，若非冯雪无论是神情，还是灵光表象，都是带着点恍然的思考模样，李茂林真要怀疑他是否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学这“组合法器”的手段。
只是再一细想，又觉得没必要，说到底，这组合法器也不是他擅长的手段，就算知道他三煞宗李茂林的身份，也应该是图谋他“三煞定元术”之类的秘传大道，而不是盯着一个都过时两千多年的组合法器。
“果然是诱惑太大了，必须克制……”李茂林作为一个资深魔修，很清楚利令智昏的道理，但他也明白，如果不找个宣泄口，那么这份贪婪就会淤积在心里，越发的膨胀，最后变得无论如何也无法消解。
心中揣着主意，李茂林却是分心多用，开始给冯雪讲解如何炼制法金法银，在练不出的情况下，如何暂时用灵鬼代替部分功能等等要诀。
一个时辰的教导转瞬即逝，李茂林再度消失，而冯雪则是看着凉掉的饭菜有些无奈，这位前辈以送餐为名上来的，所以自己是没理由再叫饭菜了。
微微摇头，冯雪低头看向手上的柳云曦，在她微微颤抖的反馈中，开口道：
“我看你像个微波炉。”
……
“所以说如果你只是想热菜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法力加热什么的我又不是不会，没必要把我变成个用嘴给你热饭的玩意吧？”
片刻后，恢复成人形的柳云曦瞪着冯雪，直至他将第一口饭吃进嘴里后，才开口道，谁知冯雪只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饭菜，然后点点头道：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刚才就是饿慌了没想起来。”
“等一下！那可是进过我的嘴的诶！你就不觉得怪怪的？”柳云曦是完全没预料到冯雪反应这么平淡，有些应激的嘟囔道——嗯，她怕触犯接玉皇日不能喧哗的禁令。
冯雪却是摊摊手道：
“这有啥，你别忘了，我还拿你洗过澡呢，那玩意可是从尾巴进水，从嘴里出水的，反正都变形了……”
“呕……”冯雪说着还没怎么样，柳云曦想起自己被变成热水器的场景，便忍不住想要干呕，其实被变成热水器后并没有太奇怪的感觉，也不至于说心理不适，关键问题在于那之后，没把水放干净就变回来的时候，那种感觉柳云曦可是至今记忆犹新。
……
冯雪那边开始吃饭，离开招待所的李茂林却是开始行动起来，明白堵不如疏的他决定找点事情做，以避免脑子里老是想着冯雪手里的传承。
“之前剩下的邪祟正好用得上，不过具体要求怎么用还得调查一下……如果那小子只是运气好，我可以试试骗他当徒弟，嗯，收徒弟挡劫难也是老传统了，说不准还能从他那套……啊呸！师傅给徒弟讲解道法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李茂林心里嘀咕着，开始考虑怎么试探，如今距离大年三十只剩下五天，邪祟虽然还能用，但老用一招很容易被破解。
他漫步在街头，眼神左右张望，试图从街头巷尾寻找一点灵感，忽然看到一个卖爆竹的小贩正在那里叫嚷——
“买炮仗，除夕压岁赶年兽咯！”
“除夕、压祟我都懂，年兽是个啥？看样子近些年过年又整出新说法了？”李茂林活了几百年，自然知道有时一个小小的民间传说，又或者官府的某个行为，就会衍生出新的习俗和“传统”，而这些习俗，又往往会影响到愿力、香火的凝聚和转化。
而“年兽”这个词，看名字就知道是某种“动物”，这让李茂林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些许想法，只是是否能真的转化为现实，还得看这玩意的流传度是否符合他的预期。
想到这里，他当即将脸一抹，让自己显得老了几分，这才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挂着一副倚老卖老的神情道：
“年兽是个什么东西？老头子我活这么久从来都没听说过！你别为了生意乱编啊！”
第88章 出门在外总要有点小伎俩傍身
“冯先生，早上好啊！您这是打算去哪？”
清晨，鹿城火车站，西装革履的负责人站在冯雪面前，一脸恭敬的问道。
没办法，这年头能坐火车的基本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随便扔几个前台小妹售票大妈就给招呼了，那是直接有经理随时守着的。
虽然冯雪这种玄修显然不会像那些豪绅一样一次包一两个车皮走货，但这位坐车上，那是真的安全有保障啊！
前天夜里那道雷，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光是他要搭哪班车，车皮都能比平时多卖两成好吗？
不过冯雪显然不是来买车票的，他也只能用平和的语气道：
“我是打算修习一门法术，所以过来转转。”
“哦，那个壶中天地对吧？我知道这个！是要去卸货区是吧，我带您过去！”
“哦？”冯雪见这位经理居然知道，不由得有些意外，经理却是微笑着解释道：
“自打铁路铺设，就经常能遇到修士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毕竟壶天袋那么方便，要不是价格昂贵，车皮的生意都要被抢了！说来也巧，正好现在快过年了，港都那边不少人都打算趁着过年停运前多运点，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
“原来如此。”冯雪想起九姑那出租壶天袋的生意，也算是反应过来，随口和经理聊着天，一路走向装卸货物的地方。
只是就在此时，冯雪忽然道：
“对了，我听说之前有辆车被马匪给劫了？”
“您说半个月前那次吧？”经理的反应非常快，立刻给出了回应，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怒意：
“那些个天杀的马匪就是一群傻子！他们就为了十几贯的货，硬是炸了个价值八千贯的车头！要早说路上有炸药，我们凑几十贯给他又如何？那车头光修理费都得几百贯呢！”
“哦，这车这么难修？”冯雪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好奇的问道。
“难修倒也不至于，听老师傅们说锅炉什么的都没问题，就是车轴坏了，换上就能用，可那车头可好几十万斤呢！那车轴能是普通车轴？车是从维多利亚那边进口的，零件也得从那边买，别说这大过年的，就算真的立刻派人过去，这舟车劳顿不得个十天半个月的？”
听经理这么说，冯雪佯作惊讶道：
“这可耽误不少生意呢吧？”
“那是！”经理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顺手朝着铁道岔路边上的一个车棚处一指：
“您看，就在那停着呢！我们这条路本来就那么几辆车，停一辆，那得少拉多少货啊！天杀的马匪！”
说到这里，经理像是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对谁发牢骚，当即打了个激灵，讪笑道：
“不好意思，冯先生，卸货处就在这了，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没事。”冯雪笑着伸手和经理握了握，旋即不由分说的转身走向卸货口，经理有点尴尬的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立刻将手揣进兜里，连将平日里爱惜的西装弄皱了也没有在意。
经理转身离去，冯雪却是露出一个笑容，这个从【魇祷咒】衍生出来的【鬼迷心】还真好用，甚至都不需要动用灵鬼，只是引一点鬼气出来，就能让普通人不知不觉的顺着你希望的方向行事。
不过对于冯雪来说，这法门更牛【哔——】的一点是，那个经理的头顶，此时出现了一个词条——
【鬼迷心：接触到鬼气的场合，会受到鬼气控制者的意志影响，按照对方的期望行事。】
这个词条的出现，直接就让原本只能对普通人进行浅度诱导，且一旦出现违和感就会被破开的小伎俩，变成了一旦成功一次，就可以随时变为强控的超级牛头人技能。
不过这玩意本身的强制力就很弱，别说是修士，哪怕是普通人，但凡意志强一些、阳气重一些，都能够豁免这种影响。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妨碍它所具备的功能性，如果冯雪真的是个大魔头，他完全可以一触即收的将全城的普通人尽数纳入掌控，哪怕同时只能操控一人，也足以引发巨大的惨案，这也让冯雪意识到，这个世界所具备的因果体系是多么的重要。
“冯先生！你也来收集愿力啊！”就在冯雪心中嘀咕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有些陌生的招呼声，冯雪抬头，就看到一个略有点熟悉的面孔，过了一下脑子，才想起这位似乎是陈道长的徒弟，好像是叫……
“冯先生叫我乐水就好，之前咱们见过的！”
“记得，尸傀袭击我的时候负责开坛引导愿力的那个嘛！”冯雪点了点头，笑着给出回应，乐水见冯雪真的记得，也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冯先生你来的正好，看时刻表，火车马上就要来了，正是愿力最浓的时候，我经常做这个，熟得很，这个位置采集愿力就最方便了！”
被乐水热情的带到距离卸货口不远的地方，看到这里已经支开的法坛，冯雪便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也是从善如流的从自己的壶天袋里取出桌案、香炉、蜡烛之类的道具，最后又取了个朴素的牌位，上书“黄巾力士”四个大字。
冯雪当然不是太平道，之所以写这个，主要还是知名度高，实际上如果胆子够肥，写“大力王菩萨”也是可以的，反正无论是孙悟空还是牛魔王，都不会贪图你这点愿力，所谓牌位，也不过就是一个引导、凝聚愿力的媒介罢了。
实际上，按照李茂林传授的虚神养育方法，这其实就是构成虚神的第一步，只要定下名字，收集足够的愿力，再日夜以香火供奉，便可以慢慢养出虚神来。
不过要注意的是，如果所养虚神本身在民间就有一定知名度，且已经形成了虚神，就不能使用知名度最高的那个称呼，因为唯有如此，养出来的才会是属于自己的虚神，而非是直接变成已经存在虚神的一道分身。
本就想着跑路的冯雪显然不会觉得自己两三天就能整出个虚神，他只是遵从仪轨，烧香点烛，燃起油灯，烧上三两锡纸元宝，剩下的，便是等那列车入站，苦工用力了……
第89章 逐渐逼近的
冯雪就这么维持着清晨站桩，上午去车站采集愿力，下午研究术法、制作法器，傍晚听李茂林授课，晚上修炼的进度，转眼，便来到了甲辰年腊月二十九。
今日冯雪并没有再去车站，倒不是火车已经停运，也不是担心冲撞了那些上坟请祖的本地人，而是因为，他已经凑够了壶天袋需要的愿力。
冯雪此时正站在供桌前，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荷包翻转过来，在这荷包的内侧，用细密的针脚缝着一片黄布，黄布上，是用朱砂浸染的丝线绣出“黄巾力士”四个大字。
而在他身前的供桌上，一个黄巾力士的牌位正压在一只能装半吨粮食的大号麻袋上，这麻袋也是内外反转，中央缝着一块白布，冯雪一手捧着荷包，另一只手握着毛笔，沾着清水，一边注入法力，一边在白布上重复的书写着“黄巾力士”。
而伴随着他的书写，牌位中的愿力也似受到了牵引，一点一点的融入其中，待到愿力尽数转移，这壶天袋，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冯雪没有废话，摸出【替】字、【附】字玉牌各一枚，将【转移】特性的法力固化在两者之上。
伴着黄巾力士的愿力开始在两者间流转，冯雪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不太成熟，但至少，算是成了！
“距离九姑做的差很多，每十天就要补一次法力，而且能承载的重量只有六百斤左右，距离九姑那种只要体积不超就随便装的程度还差得远。”
不过冯雪对此并不在乎，他直接抄起身下的椅子塞进荷包，荷包没有变化，但那个麻袋却鼓起了一块，却不是一个椅子的形状，而是圆滚滚的一个球形，不过冯雪估计了一下，把椅子拆了的话，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大。
确认没有问题，他立刻取出椅子，将九姑壶天袋里的所有家当一一倾倒出来，然后开始重新分类——
就算九姑的法力通玄，冯雪也不觉得阴袋阳袋在相隔两个世界后，还能照常运作，比起到时候手忙脚乱，不如先做好准备。
有了之前的经验，此时冯雪分起类来也是颇为迅速，首先是一个折叠伞大小的防水袋，里面装着够吃三天的压缩饼干、两板巧克力，一盒防水火柴，一组打火石，折叠小刀，急救包，一盒储存卡，一部手机，一个太阳能充电宝，五行玉印、一套玉符、一条玉带、两根金条，一盒大号保险套（注①）以及墨霙的画轴。这个袋子被冯雪装在了衣服内侧专门缝的大口袋里，算是贴身携带的最后保障。
其次是他穿越时背的双肩包，这里面装着剩下的手机、无人机、衣服，少量的糖果和压缩饼干等穿越时带来的物品，以及剩下的玉带、玉符、玉印和当初边角料中最好的几个镯心料。
而剩下的干粮、中品边角料、学习笔记（已经拍照备份）、法术书籍、一些随身用品才被他装进了自己制作的壶天袋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主要还是担心穿越后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步，万一壶天袋失效，也不至于有太大损失。
而九姑的壶天袋里，冯雪也装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粮食、水、供桌、香烛、最次等的边角料、没写字的牌位之类占地方，丢了也可以补充，但带着能省点事的东西，一来能借着穿越看一下壶天袋失效的结果，同时也算是多带点东西。
再加上冯雪兜里揣着的玉符、腰上捆着的玉带以及壶天袋的阴袋，这一身竟是超过了六十斤（九姑袋子不算负重），也亏得冯雪的身体素质在这段时间里进步神速，否则还真就未必带得动。
不过在尝试了一遍后，冯雪又将双肩包塞进了九姑的壶天袋，将自己的壶天袋阴袋放在了不起眼的位置。
毕竟他又不是现在就要走！
自打发现被监视，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监视他的老鼠却始终没有消失，因此冯雪已经决定，就在今夜子时，就在大年三十到来的那一刻，趁着夜色离开。
选这个时间，并不是奢求夜幕的掩护，而是因为大年三十对于所有玄修而言，都是最忙的时候，哪怕邪祟已除，也有数不尽的仪式需要准备，不止从凌晨起就要开始祭拜祖师，还要应对城中富户的邀请。
整个鹿城入道玄修也就二十余人，而光是冯雪那宅子所在的富豪街上的豪宅，就不下四十。
招待所本身距离车站也并不算远，他相信就算自己出门的行为被察觉，对方也追不上自己。
……
城中某处远离城隍庙的堂口，邓姑娘用手指逗弄着桌上的一只老鼠，这老鼠远比它的同伴干净许多，眼神也颇为灵动，看起来颇有几分后世宠物鼠的姿态。
不过就在这小姑娘逗宠物的温馨氛围中，一股冷风忽然穿堂而入，邓姑娘的表情也瞬间没了那份闲适，看起来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可靠气质。
“九太爷，有结果了吗？”
“没有，我闻到了愿力的味道，大概是那小子凑够了愿力，在家做壶天袋呢，话说你真的觉得他有问题？不会是看上人家了，让太爷爷帮你查人家私生活呢吧？”
略显干涩的声线在邓姑娘耳边响起，灰色的发丝遮掩住的耳廓也随之泛起一丝淡红。
但邓姑娘并没有因为灰九太爷的调笑而转移话题，很严肃道：
“虽然没有证据，但您也发现那片区域的地煞有问题了吧？”
“可我也应该告诉你了，地煞的异常和那小子并没有任何联系，或者说如果他真的能以那点道行把地煞调整到这个程度，你也最好放弃找他麻烦。”灰九太爷见转移注意力不成，便干脆直说，毫无疑问，他不想这妮子蹚这趟浑水。
“可是那个神父不是受到袭击了吗？如果是两个人呢？一明一暗，道行浅的明着吸引视线，道行深的暗中搞鬼呢？太爷，您就好好想想，真没什么奇怪的吗？”
见真的劝不动这妮子，灰九太爷只能叹了口气道：
“那小子每天的日程都没什么变化，早上炼体，上午采愿力，下午练习法术，晚上修行，除了偶尔上街采买施法媒介，只有傍晚时能消停一会儿，你要是有他三成的用工，也不会只能……”
“九太爷！”邓姑娘打断了即将跑偏的陈述，忽然道：
“对了，您说他傍晚时会消停？怎么个消停法？”
“也没什么，就是有大概一个时辰没有动静……”
“就是这个！”邓姑娘猛地一锤巴掌，兴奋道：
“问题就在这一个时辰！具体是什么时候，咱们今天下午就去蹲点！”
第90章 不要小看魔修的眼力
“看样子你小子又学会了？说吧，今天又想学点啥？”酉时一到，李茂林便如期而至，他只是灵觉一扫，便发现冯雪腰间的玉带已经换上了法银勾绘的通路，心中腹诽这小子的动手能力实在是过于逆天，却还是用一副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冯雪虽然还想再学点，但今天晚上他就要走人，想了想，还是没有要求学习新的内容，而是抽出两根金丝道：
“前辈答应的三候还有两天，今天不急着学新的，您先帮我看看这两根法金哪里出了问题？”
“哦？”李茂林闻言，倒也没有觉得意外，接过法金线研究起来——
“哦，你这法金的外壁做的太薄了，看你的腰带已经用上法银了，应该是法金失败了但法银可以勉强使用对吧？”
“没错，前辈慧眼如炬！”冯雪见对方一眼看出问题，不吝赞美之词，李茂林闻言只是笑笑，伸手拂过法金，冯雪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也是立刻反应过来，开启望气术，却见在李茂林的手中，一股股异质的法力不断向内渗透，将冯雪铭刻的仪轨压得更深，直至近乎过半，才停下了动作——
“你现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