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南
木行元气于任督二脉中周转，但与民俗世界不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气血也开始调动起来。
青绿色的风与青蓝色的雷霆编织成甲胄，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源源不绝的生机在四肢百骸中迸发，这一瞬间，冯雪隐隐明悟了如何用法力反哺肉身，但奈何他的神魂控制力远远不足，哪怕依靠法器阵列，也不敢放任它在身体中游走。
脑中的思绪一闪而逝，冯雪脚下踏出一步，整个人仿佛融入风中。
雷霆者，阴阳之激，天地之怒，风雨之始。
于这暴风骤雨之中，风雷显化，以木催发，正是生生不息，绵绵不绝。（注①）
“成功了！”
脑海中传来墨霙那明明要保持高冷，却忍不住想要炫耀的声线，冯雪嘴角上扬，脚下却是猛然发力，整个人在风雨的掩护中，直接跳上了那本就不高的船舷。
“动手！”
冯雪这个身上裹着奇怪光效的人影突然出现，明显让甲板上的三人愣了一下，但海盗的战斗经验几乎是下一刻就反应过来，半边脸长着羽毛的血眼立刻举起手臂，而一旁的水手长也拔刀冲了上来。
但就是这一瞬间，一声枪响，却骤然炸开！
水手长的后心炸出一碰血花，早就准备完毕的墨霙轻而易举的激发了舵手防身的配枪，虽然海盗的反水本就是常态，但作为船长嫡系的舵手会反水实在是太过离谱，以至于水手长直到被补了第二枪也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击。
水手长倒在地上，头顶的寿数快速下降，冯雪却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整个身体包裹着剧烈的雷霆，直接撞向了血眼。
血眼面对这样的绝境，居然没有什么慌张，他身形一缩，直接绕到桅杆侧面，借助这前文明的遗物抵挡冯雪可能的远程攻击，一柄长枪也不知从何处被他抽了出来。
这枪看起来不似金属打造，反而带着点生化科技的质感，明明看着有有点古早燧发枪的影子，但在瞄准镜的位置，却是一颗仿佛猛禽一般的独眼。
“砰！”
一声枪响，冯雪的身体忽然炸开，一张破碎的白纸留在原地，明明只有一声枪响，但几乎是冯雪的替身术被触发的同时，舵手的脑袋却也同时炸开。
失去了附身对象的墨霙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和冯雪打了一个配合，在冯雪快速逼近吸引注意的同时，她所使用的法术也替换为了御物咒！
作为冯雪最上心的法术之一（注②），墨霙练得也是同样熟练，在血眼以为尸体没有危险，将全部注意力对准冯雪的那一刻，她用尸体还有余温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砰！”
血眼的脸上挂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立刻转身打飞了舵手手中的枪，但冯雪却并没有给他机会，指尖划过腰带，伴随着清脆的金声玉振，青玉印章弹起的同时，水印也随之压下三格。
三水二木，水脏阴雷！
一团阴沉如淤泥般的法力被冯雪弹出，他的身体也再度突进，冯雪如此巨大的目标之下，哪怕银帆散发着辉光，哪怕暴雨被隔绝在外，血眼也没能捕捉到那几滴阴雷，手中的殖装步枪再度激发，冯雪的身体也随之炸开。
只是留在原处的，仍旧是一张纸人。
“该死！这是什么神术？”血眼从未见过这么无耻的招数，但他那被羽毛遮住的半边脸上，那颗异形的眼球仍旧捕捉到了闪现在不远处的冯雪。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开不出下一枪了。
阴雷命中的瞬间，他体内的营卫之气迅速失调，强烈的负面情绪自心底滋生，同时伴随着的是仿佛被难以计数的虫蚁噬咬的刺痛。
“啊啊啊啊！”
饶是当了多年海盗，血眼也难以遏制的发出惨嚎，而闪现的冯雪却是一把抓住墨霙，左手插入口袋握住驭鬼玉符，同时将五行玉印一压到底。
庞大的元气不断被榨取，海量的法力转化为驭鬼法力注入墨霙。
她的力量开始飞速膨胀，前所未有的鬼上身在这一瞬间展开！
吸骨榨髓，浊心削志的水脏雷，配上利用精神漏洞抢夺身体的鬼上身，哪怕是精修心性的玄修恐怕都只能避免被命中，血眼这个海盗自然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
“成功了！”
墨霙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冯雪立刻道：
“控制他去开船，我们立刻……”
“不可思议，你居然成功了！”就在冯雪打算立刻跑路的时候，萨拉的声音却是忽然响起，冯雪不需要转身，因为越肩视角已经看到了岸边的菲娜，而那个刚刚跳下去的寿命数字，却已然消失。
“啧！”冯雪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没想到那个船长居然连这么短的时间都没有拖到，萨拉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冯雪想跑一般，抖了抖只剩一只的耳朵，扫视着船上的情况——
“判断中……检测到精神神力残余，判定为精神控制。重新评估，野生一号战斗技巧提升至优秀。评估结束，综合评定，标准级精神偏向神眷者。威胁等级，极低。”
“啥？凭啥还是极低啊？”冯雪翻了个白眼，虽然觉得这似乎保留了自己“无害宠物”的资格，但男人的好胜心却让他有点不服气。
“宿主搭载了精神防御模块，精神强度低于卓越级的操控技术无法对其造成影响。”
萨拉很是平淡的回答道，冯雪闻言不由得嘴角一抽：
“卓越级都能无视的精神防御，抵挡不了我敲后脑勺是吧？”
“否定的，由于你的攻击不足以对宿主造成永久性伤害，因此无法触发宿主的求生指令，而且按照求生指令逻辑，你的攻击对于宿主的生存有正面意义，因此你的攻击才得以成功。”
萨拉一板一眼的用菲娜的身体做出发言，但从她没有解除变身这点来看，似乎好像也不尽然？
不过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萨拉却是指了指血眼道：
“判定该名海盗具有低等以上的威胁，请求将其击毙。”
第117章 讲规矩的ai
“请求？”冯雪眉头上扬，揣摩着这个字眼，萨拉点了点头道：
“是的，经判断，该海盗已经被你完全控制，识别为友方战利品，按照交互协议，我无法在不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对你的战利品下手。”
听到萨拉这么说，冯雪不由得生出几分庆幸，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个ai的pua。
没办法，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如果没了协议，那你和你的战利品我都能随便揉捏”的样子。
好吧，可能是冯雪想多了，但他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多想点比较好。
不过萨拉既然已经追了上来，那就意味着这次逃跑计划宣告失败，冯雪心中暗暗叹气，却仍旧没有杀死血眼的想法，而是对着萨拉道：
“话说你会开这船吗？”
“古典风帆战舰，在具有前文明智能风帆辅助的情况下，只要两人就可以驾驶。”萨拉控制着菲娜露出了一个“小菜一碟”的表情，冯雪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船舱里有八个海盗，现在处于幻觉之中，不过我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你去处理一下吧，嗯，你知道怎么处理吗？”
“知道，已经造成客观威胁的海盗并不具备人权。”萨拉语气幽幽的说着，转身循着船舱走了下去，冯雪则是借机对着墨霙发号施令道：
“用鬼迷心！”
本就属于精神失守状态的血眼几乎是瞬间中招，冯雪伸手把他头顶浮现出的词条上锁，这才让墨霙放松了对他精神的压制，开口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那个女人？袭击这座岛是为了抓她吗？”
“不是，我们本来的目标是这座岛上的奴隶和前文明遗物，发现她属于意外，我们从蓝湖岛链起航前，曾经看到过来自瑞德家族的悬赏，活捉2500万，尸体也值300万。”血眼条理分明的给出回应，冯雪很想吐槽一句“你全船二百多万的海贼团就敢碰几千万的单子”，但考虑到时间有限，还是压下了吐槽欲，直接道：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瑞德家族的实力如何？”
“不知道，我们只是在蓝湖群岛暗网接到的公开悬赏，不过根据她的姓氏，我们推测她应该是一个月前被灭门的卢波家族的遗孤，至于瑞德家族，他们是蓝湖岛链十二家……嗯，现在是十一家族之一，与另外十个家族共同统治整个翡翠岛群五分之一的海域。”
“原来如此。”冯雪闻言点了点头，“卢波家族是被瑞德家族消灭或者吞并的吗？”
“不知道，但卢波家覆灭后，最大的受益者是与之毗邻的瑞德家族和耶格家族，而这份悬赏也来自于瑞德家族。”
大概是因为鬼迷心和鬼上身的双重影响，血眼主动排除了主观认知，让回答尽可能的客观，对此冯雪也乐得轻松，对于菲娜的身份也多了几分了解。
“经典落难王子……哦，公主复仇剧是吧？不过现在这公主自闭了想自杀来着……”
冯雪心里思索着能不能利用菲娜这个身份做点文章，指尖的柳云曦却忽然抖动了一下。
冯雪立刻明白，是菲娜靠近了，当即扭头道：
“来的正好，让他把去自由群岛的海图什么的发给你，咱们这就走人！”
听到冯雪这么说，刚刚从船舱探出头来的萨拉却立刻打断道：
“比起现在离开，我更推荐回到岛上，此次海盗袭击已经基本被扑灭，我们全灭了海贼团，理应获得足够的报酬。船舱里的海贼也可以交给岛民，他们掌握的技术对我们没用，但对于岛民却未必，最差的情况也能换取好感。”
“照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冯雪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道：
“万一那个天气女神恩将仇报怎么办？我和她达成的协议仅限于应对危机获取报酬，拿到报酬后她完全可以再动手。”
“不用担心，我发现了这个。”萨拉摸出一个不算太大的金属球，语气微妙道：
“智能化神力染色技术，原本是前文明用于神力可视化研究的成果，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想到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涂黑方式，短时间内改写范围内神力的结构。不过有了这个，逃离是没有问题的。”
冯雪看着那个在望气术视野中一片漆黑的金属球，略微没太听懂，不过在萨拉大致讲解了一下原理后，倒也明白过来——
这玩意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用显微镜观察细胞时，经常要做的那个给细胞染色的流程，前文明为了研究神力这种能量，开发出了染色技术，而这个金属球，就是将染色技术“倍之”，将原本用为了方便看不到的人观测的技术，变成了让大家全都变瞎子的技术。
不过有了这玩意打底，冯雪也算是放松了一些，亲自确认了一下那八名海盗确实捆得很牢、睡得很死，便和萨拉一起下船取回了她的无线耳机（注①），这才回到船上休息。
……
这场雨虽然没有真的下个两三天，但也足足下了十六个小时，待到第二天中午时，才终于云消雨散，而伴随着阳光重新降临这座海岛，原本被染黑的愿力灵光也重新恢复了清澈，远远看着那如同华盖般的天幕，冯雪拖着八个绑成一串的海盗走下船来，反倒是是被鬼迷心控住的血眼留在了船上，至于萨拉，似乎是因为血眼的存在，一直都没有解除附身。
“尊敬的客人，您和您的同伴的贡献女神已经告知……”
看到冯雪和萨拉，岛民们的态度明显变了个模样，迎着那一双双炙热的眼神，冯雪这个社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连忙将牵着海盗的绳子递给祭司，然后以“女神神谕”为借口，就要去圣山朝圣。
听到是女神的神谕，岛民们也立刻收敛了视线，在主祭的引导下，拖着八个海盗和之前那个飘回来的“幸存者”前往神庙，而之前被女神附身的那个祭司则主动走出，带着冯雪二人前往圣山。
虽然理论上此时菲娜应该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但控制着身体的却仍旧是萨拉，只是，冯雪却隐约觉得，这狗子在附身的时候，好像有点过于人性化了……
第118章 天气女神正在回忆过往
登上圣山的过程倒是没有冯雪想象中那么麻烦，在祭司的引导下，两人来到了神庙后方，站上了一处平台，然后，冯雪才意识到，前文明也是有电梯的！
不过说是电梯，这个平台更像是无绳的索道，以冯雪的眼力，也看不出这究竟是磁悬浮、反重力还是其他的系统，总之，伴随着一阵平稳的移动，冯雪终于看到了山顶的“圣殿”。
相比于山下那个已经经过了村民们的改建、涂鸦、祭祀，仅有上半截的光伏设施仍旧保留科技感的神庙，眼前的圣堂倒是一处相当完整的现代化建筑群。
说群其实也不对，总体上来说，也就是一座幼儿园大小。
主体建筑是一座大约三四层的白色小楼，楼顶有一个看着有点像是雨刷，但冯雪觉得更大概率是天线的玩意，而在这建筑周围，除了大约六米宽的道路之外，全都铺着各式各样的光伏板。
此时此刻，一个个挥舞着毛刷的小机器人在板材上爬来爬去，快速清理着暴雨留下的残留。
怎么说呢……至少看起来，并没有冯雪想象中那么高科技就是了。
“欢迎来到卡塔气象监测站，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小风铃~”
天气女神那多少带着点儿二次元气质的嗓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利用祭司的身体，而是凭空在这个山顶小平台上，制作出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女性形象。
“锵锵~神大人登场！喂喂！给点反应好不好？”
见冯雪和萨拉都没有给出她希望的反应，小风铃的表情略微一垮，冯雪见状，也不由得有点尴尬，但明白和虚神不能乱说话的他还是没有吐槽，而是尽可能简洁的道：
“我是来领报酬的。”
“好吧好吧，小风铃就知道，根本没有人关心小风铃！”天气女神一边卖萌，一边转过身，而伴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门后的空间完全没有那种久未使用的陈旧感，甚至可以说有些新。
而天气女神的投影就这么飘到了两人身边，如同一个导游般讲解道：
“在海神灭世事件发生时，卡塔气象站一共有50名在职研究员，在最初那段还能保持通讯的日子里，他们也曾经努力求援。
“但这里本身并不是什么重要设施，也缺乏各种矿藏，更没有足够多的幸存者，在最初那个全世界都在疯狂收集资源的百年里，没有人会顾及这个小岛——
“毕竟这里对那个时代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半山腰……哦，现在是山脚下那座用以改善研究员们伙食的植物工厂。
“他们也曾经努力的想要把自己掌握的知识与技能传播下来，但是在第一个百年即将结束的时候，植物工厂就已经无法负担数百人的粮食供给了……”
似乎是太久没有人能够交流这段历史，天气女神的谈兴很浓，虽然按照她的说法，等到她诞生真正的“思考能力”，成为一名神灵，已经是海神灭世五百年后的事情了。
而那时，幸存者们的后代已经将植物工厂当做了神庙，将山顶当做了神山，将维护机器人当做了神使，将智能操作系统当做了神谕石板……但她还是将这些记录在气象站数据库中的“历史”说了出来，并似乎已经为了这段讲述准备了许久。
“所以，向神庙祭祀也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冯雪对于自然虚神的诞生很感兴趣，立刻追问起来，天气女神也没有遮掩的意思，甚至很开心冯雪没有嫌她唠叨，立刻道：
“被他们当做是神谕石板的其实是气象站的控制平台，他们通过上面的可视化操控系统，摸索出了制造简易的降雨导弹、驱雨导弹之类的技术，嗯，用他们的理解方式，就是向神灵献祭矿石和海盐，就能够换取一场降雨这样。”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过气象研究所内的走廊，来到了一处大厅，而墙壁上仍旧崭新的屏幕上，则浮现出了这座岛的俯瞰图——
“你们看到这个平台了吗？这可是我几百年如一日操控风暴与洋流堆出来的，也多亏了这个平台，他们才能进行一些耕种，否则光靠植物工厂，哪怕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制，也最多维持三百人的营养均衡……”
冯雪听着小风铃讲解她如何白手起家，靠着气象监控系统和天气之神的权柄，把一个几百人的渔民部落发展成半耕半渔的社会，总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个沙盒类经营模拟游戏玩家炫耀她的经营成果。
好在天气女神的讲述对于冯雪而言并不枯燥，通过李前辈传授给他的知识，他可以从这千年的发展历程中，推测出许多与虚神养成相关的细节。
但冯雪和离了数据库就啥也不知道的狗子不同，他很清楚一个虚神，哪怕是基于ai人格构成的类灵鬼虚神，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讲故事，等到天气女神的故事告一段落，他终于主动开口问道：
“所以，你讲这些，是为了什么？还有，我的报酬呢？”
“唉，看在你现在才开口问，小风铃就不和你计较了！当当当当！”
天气女神对着冯雪抛了个媚眼，将手向后一指，大厅中央原本空荡荡的地板忽然展开，升起了一张会议桌，不过此时桌上放着的却不是文件或者沙盘，而是一堆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是两元店般随意堆积在一起的十几件物品。
“你们这次几乎完全解决了海盗的问题，所以小风铃也不会吝啬，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拿！都拿走也可以哦！”
萨拉闻言，当即凑了上去，却也不伸手，而是跟个狗子一样，把脸凑到那些东西前面一个劲的看。
冯雪随手拿起一个有点像是智能机的设备，微微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