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南
……
太阳的光辉终于入海，伴着黑夜将夕阳的余晖彻底淹没，潮汐的力量也随之变动。
虽然从现实现象来说并不会变得如此突然，但神秘学上的概念却在这一瞬间反转。
原本浓黑如墨的海神神力在这一瞬间发生了鼓荡，原本潜行于海面之下的神术战舰也无法维持潜航，就此冲破海面。
不过神术舰队却早已习惯了这种变化，在力量失控之前，披着珊瑚般装甲，早已列阵完毕的上校级战舰散发出幽光，互相勾连之下，形成了新的阵图。
但也正是此刻，原本不知隐没在何处的各式战舰却几乎同时冲入神力防线！
“电磁炮齐射！”悬挂着钢铁与岩石旗帜的重型战舰上，橙色的光辉在夜空下闪烁，海面被速度超过十马赫的弹丸切开。一面面深蓝的护盾荡起涟漪，但那海中的深蓝也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九头的海蛇，披甲的巨人，多足的巨兽……各式各样巨大的神力造物浮出海面，挡在了神术战舰之前，将紧随其后的攻击尽数挡下！
“嗡！”
骤然间，一阵刺耳的嗡鸣炸开，紧接着便是数个只要不是瞎子就能清楚看到的光点。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语，只要是看过【疫医】共享资料的人，都明白——往这打就对了！
冯雪眼睛眯起，大运号的船速已经飚到极限，橙色的光柱从电磁炮中射出，与数大量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的攻击一起，飞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光点。
那一刹那，冯雪只觉得一片漆黑，看着越肩视角下被炮火照亮的夜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又有人丢了染色球。
被神行咒加持的大运号很快便越过了因为染色球而暂时变成瞎子的神造巨兽，眼看着一艘神术战舰已经不足百米，菲娜直接站上船舷，不知何时已然融合的狗尾巴快速甩动，那双满含着兴奋的赤色眸子中，仿佛高呼着两个字——“跳帮！”
第156章 每一个刻板的规定后都有个离谱的事故
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
电磁炮再度亮起橘色的光辉，菲娜已然屈起膝盖，准备跳跃，但就在这时，一道巨浪却骤然在那十余艘神术战舰前升起。
数十米高的恐怖巨浪并未拍下，它就仿佛一道水幕般展开，而在水幕之前，一朵朵细小的浪花上，密密麻麻的站着身披鳞甲的海魂守卫。
和之前在猎杀舰上看到的那些不同，这些海魂守卫看起来有着更多海洋生物的特征，手中也持着各式各样爬着珊瑚、海草与贝壳的武器。
电磁炮的蓄力已经完成，在那橙色的直插水幕的同时，海量的海魂守卫无视了数十名被一炮轰散的同伴，挥舞着手中看起来就没什么威力的武器扑了上来，早已迫不及待的萨拉挂着嗜血的笑容，直接跳下栏杆，竟是踩着海水，孤身冲入了那数千海魂守卫之中。
数十艘寻陆者舰船在巨浪间穿梭，虽然看似无计可施，但一道道丝线，却已然完成了串联。
“轰！”
九十秒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又如此的漫长，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那仿佛要将大海分开的恐怖虹光划破了夜色，将深黯的海面染作猩红。
数十米高的巨浪被蒸发出一个恐怖的缺口，高温的蒸汽直接将附近的海魂守卫一并蒸腾。
联合神术被以如此粗暴的手段破解，连带着施法的祭司也受到了反噬，巨浪拍下，海面激荡沸腾如熔炉，自那巨浪中溢出的神力化入每一朵浪花之间，让大海的摇曳，也仿佛有了生命。
“砰！”
在这汹涌的波涛间，巨大的触须骤然刺出，瞬间便卷住了十余艘寻陆者的船只，而冲在前面的大运号，自然也不例外！
“是克拉肯！”水手的尖叫声被雷鸣淹没，小铃铛直接转动炮口，对着那触须来了一发抵近射击，耀眼的光柱直接穿过了触须，但下一刻，那几乎切断了四分之三的触须便再度愈合。
踏浪厮杀的菲娜见状，屈膝一跃，竟是从海面上垂直起跳，踩着那触须冲到船上，锐利的狼爪发生扭曲，将整个手掌化作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
连同大海都能劈开的一掌落下，那触须却如同橡胶轮胎一般弹性十足，只切入了三寸，便无法深入。
冯雪见这位不太靠谱，眼见着已经有小吨位的船只被拖入海中，也是不敢再等，当即摸出履水咒的符咒贴在大运号上。
海量的元气自他的体内蒸腾，化作法力，将大运号包裹，眼见着那巨大的触须隐隐被履水咒的屏障排开，冯雪立刻往嘴里塞了一块压缩鱼饼，伴着服食术运起，更多的法力被输送出来。
“啪！”
就这么突然地，那哪怕被电磁炮轰击也毫不畏惧的巨大的触须忽然断裂，大运号当即向下坠落！
说到底，不管是克拉肯也好，海魂守卫也罢，本质上不过是海水混合了海神神力所构成的造物，在履水咒面前，任何“水”都会被排开……
等等，怎么还在往下落？
“主人！快停下！”
“啊，卧槽！”直至海水淹没甲板，冯雪终于反应过来，神魂力量为之一松，伴着履水咒被终止，海洋的浮力重新回归，将大运号重新弹了起来。
“呼，怪不得履水咒教材里说必须在脚底凝聚一个平面呢，合着包裹船底这种尖底会直接掉下去啊？”
冯雪心有余悸的嘀咕了一句，这才有空观察一下周围的战况，如今十二艘神术战舰已经只剩下四艘还在散发着愿力，但海上的海魂守卫却是一点没少。
眼见着又有海魂守卫跳上甲板，冯雪叫住菲娜，重新将履水咒贴上，只是这次，他的法力，只包裹住了大运号上半。
“这个好用！”菲娜渐渐从杀上头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看着那些海魂守卫接触的瞬间就像是泼在防水布上的水珠一般滑落，也不由得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看着变成阳光形态的菲娜，冯雪一时无言，只能让小铃铛赶快开船。
也就是这时候，刚刚一炮建功的【铁幕】却是直接在公共频道中发了一条语音：
“所有船听好了！集中火力打那些还在发光的船！”
伴着他那带着几分金属音的怒吼，那艘重装甲舰的数门副炮也已经调转方向，赤红光束划破夜空，直奔那仅存的四艘舰船中。
嗡！
蓝黑色的水泡自神术战舰上空喷出，光束与神术碰撞的刹那，海面下突然跃出无数的鱼影。
“小心，这不是元素生物，是幻兽！”公共频道中传出惊呼，冯雪的脸色也是大变，这一条条剑鱼就如真正的利剑一般，撞在寻陆者的船只上，一些型号老旧的船几乎瞬间就被凿出几个破洞。
“他喵的居然还有生物兵器啊？”冯雪看着那一条条剑鱼身上铭刻的神术符文，知道哪怕是大运号这种金属舰船也撑不了太久，当即抽出供桌，焚香点烛——
“小铃铛，给我切语音频道！”
“好的，主人您可以开始了！”
小铃铛话音一落，冯雪双手结印，运起法力，大声喊，“不想死的全部跟着我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说罢，冯雪也不再废话，抽出一根咸鱼干，一边单脚跳跃，一边不断念诵——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虽然觉得这有点离谱，但面对成群结队的凿船剑鱼，不想葬身鱼腹，又没有反制手段的低端寻陆者，也只能跟着开始念诵起来。
一句句话语慢慢汇聚，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汇作愿力，被冯雪所接引。
百来号人汇聚之下，小铃铛的牌位渐渐放出光来。
疯狂攻击的鱼群忽然慢了下来，注意到这变化，哪怕是那些个有反制手段的船，也开始跟着念诵起来。
越来越多的愿力被汇聚，小铃铛被冯雪深化的【引导】神权开始与海神祭司抢夺鱼群的控制权，小铃铛愿力虽然不足，但到底是个神灵，而且比起单纯的海神神力，小铃铛完全对项的神术显然更具指向性。
“就是现在！”
不知是谁在公共频道发出一声大吼，十几艘小船立刻开足了马力，朝着铁幕战舰轰出的缺口冲了上去，冯雪吸取之前的教训，命令小铃铛跟在后面，只是直到大运号驶出老远，也再没碰到任何的追击。
明明是脱离虎口，但冯雪反而生出几许不安，直至此时，一直没开口的老前辈【深渊】才忽然道：
“这次合作很愉快，不过事情有点反常，大家小心！”
话音落下，频道内的一个个名字相继退出，冯雪皱起眉头，虽然没有那心血来潮，但还是摸出龟甲，求安心性质的卜了一挂……
第157章 迷航
大运号的船头撞碎浪花，冯雪望着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岛屿轮廓，一枚枚铜钱反复的起落，卦象也随之浮现——
“坎上巽下，风水为涣，王假有庙，利涉大川……”
“主弱客强，如王入寺庙，虽地位尊崇，但有求于客（神），应当利用自己的优势占据主动，借客方虽强但不够主动的机会发展自己……这卦象倒是应景（注①）。”
看着小铃铛给出的相关文献，冯雪大致解读了一下，暗叹老祖宗的东西果然有一套，吃了这粒定心丸，冯雪深吸一口气道：
“继续吧，就算没人追，咱们也要当他们在追！”
……
月亮渐渐升起，柳云曦在做好晚上的宵夜后，便开始了她的修炼，冯雪站在船头，不断切换着望气术与观天寿，试图找到一丝不同寻常。
自一个小时前突破封锁线后，他们便再没有遇到过海之民的袭击，哪怕之前一同破阵的寻陆者们已经默默散开，也未有捡便宜的出现。
此刻雷达屏上的零星红点大多也只是还未散开的低端寻陆者，连惯常游弋的深海巨兽都不见踪影。解除了合体的菲娜无聊的靠在船舷上，怀里抱着狗子正在顺毛。
乖巧的狗子吐着舌头，那快有半个身子长的蓬松大尾巴甩啊甩的，似乎真的忘了自己应该是头狼。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那憨态可掬的狗脸忽然戴上了狼的桀骜，萨拉也从项圈中弹了出来——
“西南方向，有血腥味，就气味而言，应该是人类。”
不需要冯雪的命令，一台小型无人机瞬间起飞，围绕着大运号开始搜集影像资料。
这前文明无人机还是小风铃赞助的，冯雪手里也不多，但这种时候，该用也不能省着。
“三百米外有船体残骸，通过寻陆者论坛，匹配为【信天翁号】，该舰隶属于同名寻陆者小队，根据资料，该小队两个月前才在亚楠岛更新过装备……”
话音未落，原本正在专心采集月华的柳云曦忽然睁开眼睛道：
“周围的愿力环境不太对，明明感觉上只有月华和少量的杂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冯雪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再度开启望气术，扫过前方海面上漂浮的金属残片。被海水泡胀的旗帜半沉在水下，“信天翁号“的徽记正被鱼群啃噬。一小时前突破封锁的炮火声犹在耳畔，此刻的宁静反而像浸透血水的绷带，越缠越紧。
只是，冯雪此时眼中的一切，除了少量海神的神力外，并没有任何……
“不对！不对！不对！”
强烈的警觉让冯雪汗毛倒竖，他的视线扫向那艘残骸，却没有看到任何的愿力痕迹！
这很不正常！
如此浓郁的血腥味，不可能没有伤亡，更别说了连船都完蛋了，哪怕这个世界的轮回体系比民俗世界效率还要高，那也应该留下足够的负面情绪才对。
但现在，压根就没有这些！
要么，就是海神甚至开始兼职死神、杀戮之神的神职，连这些死难者的负面情绪也一并当愿力消化了，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东西，正在吸收这些怨念。
不管是哪种，这一带的平静恐怕都不正常！
抬头看看天空中“张牙舞爪”的月亮，冯雪吸了口气，道：
“小铃铛，改变航向，绕开前面这段路！挑愿力环境正常的路线前进！”
“小铃铛明白！”作为一名神灵，小铃铛自然是可以分辨愿力环境的，在她的引导下，大运号微微调转方向，偏开了眼前这片蹊跷的海域……
……
海浪声透过舱壁渗进来，带着某种黏腻的节奏。
为了避开那种诡异的愿力环境，大运号已经在这片海域徘徊了两个小时——按照小铃铛的测算，此时应该已经可以看到目标海域了才对。
海风裹着咸腥掠过甲板，冯雪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龟甲边缘。他已经试着卜算过几次，但没有“心血来潮”的加持，仅凭他那弱鸡神魂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得出更多的答案。
他只能配合小铃铛身为神灵的感知，驾驭着大运号在夜色中缓缓穿行，对比天空中张牙舞爪的月华，这片海域安静得诡异——没有海鸟振翅，没有鱼群跃动，甚至连浪涛声都像是被刻意压低了喉咙，让人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处于炮火连天的战场。
“主人，西南方向检测到微弱能量波动，但无法锁定具体位置。”小铃铛的声音在静谧之中显得尤为清晰，萨拉控制着狗子蹲在船舷边，与那时刻保持着欢脱的狗子不同，她的机械音此时异常的烦躁：“血腥味更浓了。”
冯雪眯起眼，望气术的视野中，海面上浮着一层稀薄的雾气，看起来与之前遭遇猎杀舰时一般无二，只是此时，却并未有那幽蓝的灯光闪烁。
短暂的沉默后，冯雪对着西南方投以望气之术，只是以这片海域那本就逸散的海神愿力，距离超过十公里，基本就会被蔚蓝所淹没。
他思索片刻，又看了一遍寻陆者论坛上几条公开的战场信息，终于咬牙道：
“朝着能量波动的方向走！”
随着这一道命令，仿佛触发了某种开关，伴随着大运号驶入那迷雾，原本欢脱的狗子忽然站起，原本蓬松的毛发根根竖起，而萨拉的声音也同步传出：“水下有东西在跟着我们……不是活物。”
冯雪闻言，一团墨汁般的阴雷直接甩入海中，伴着一种人耳难以捕捉的尖啸，那淡薄的海神愿力忽然像是在墨汁里滴入了一滴漂白剂一般，迅速变得通透，而冯雪的望气术，也终于重新看到了正常的愿力颜色。
“怪不得感觉不到，居然是一群比海水的愿力浓度还低的杂兵！”冯雪盯着那些海里游弋的淡蓝色鱼群，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种低级傀儡根本拦不住寻陆者，应该只是岗哨，我之前还以为他们用愿力铺满浅海是为了准备什么大招，结果居然是为了隐藏暗哨？”
话虽这么说，但冯雪此时却乐了起来，虽然一直被暗哨盯梢听起来有些恐怖，但反过来想想，要让愿力浓度如此之低的愿力造物拥有追踪、监视目标的灵智，那答案也很明显了吧？
“小铃铛，这些玩意都是海神化身，还是那种连意识投射都没有的低端货，你看看能不能控制住，咱们留几条带路，剩下的给你加餐！”
第158章 王假有庙，利涉大川
“这就是所谓的王假有庙？”
因为海中的斥候愿力太过稀薄，哪怕是小铃铛这种新神，也可以大肆饕餮。
当然，海神教会之所以敢这么做，那自然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土著神是不会这种技术的，但对于冯雪所学的巫觋之术来说，从各种地方薅愿力喂养自家虚神，那已经算是基础中的基础了。
而且大致是因为“探子”、“斥候”之类的角色本身就和【引路】有相当的契合度，小铃铛吸收这些含有海神微量化身的愿力甚至都不需要冯雪专门开坛，那叫一个随捞随吃。
而借着小铃铛控制住的斥候传出的假消息，海神教会眼中的大运号，应该已经在往相反的方向航行了一段时间后，便选择了返航。
完成了障眼法后，残余的斥候转眼化身带路党，引着大运号穿过了一处处外表看起来无比平静，却充斥着杀机的海域，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也就是接近凌晨一点的时间点，捕捉到了战争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