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南
自房顶上坠落的少女撑起身体，没有任何的停顿便再度迈开脚步。
她的视线已然昏沉，医疗凝胶混着鲜血从作战服破损处滴落，突破极限的爆发积累的多处骨折已经让她感受不到自己的下肢，战术目镜中显示的红点却还在增加，就连周遭路上的广告牌上，都开始显示出猩红的文字——
“立刻投降，准予安乐死。”
“呵！”伴着一声轻笑，少女无视了这几乎等同于将她锁定的宣告，伸手取出了最后一支药剂，抵着脖颈注入了体内。
冲入大脑的兴奋物质令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已经残破不堪的作战服也仿佛得到了新的资源供给，看着目镜中包围过来的红点，一条新的路线，已然构筑。
她此时，或者说打从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但至少，要将这份希望，传递下去！
计算着周遭的街道，计算着沿途的店铺，计算着身后的追兵，计算着已经探明的监控的方位，少女启动了作战服的过载模块，新的能源再度爆发出来，然而……
“怎么可能？”正朝着自己选择的赴死之处狂奔的少女忽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再看战术目镜，却不知何时忽然开始报错，那本应已经走了无数遍的路线，现在，居然也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这里究竟是哪里？”少女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本该早已烂熟于胸的优塔市地图，却找不出任何与此处相似的地块。
虽然心中警戒，但少女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停下，能跑到这里全靠着最后一口气，之前付出的一切牺牲都会功亏一篑。
然后，一道暖光，在这冰冷的雨夜，映入了她的眼帘，憨态可掬的白兔在夜色中亮起，没有猩红的警告，没有刺耳的鸣笛，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令少女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的荒谬念头。
“‘玉兔药房’……我记得情报里有出现过，好像是个都市传说？只在夜间开门的‘地下诊所’什么的……”
少女的眉头皱起，却并没有进这个怎么看都很有问题的药房的打算，硬咬着牙，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砰！”
“唉，怎么这么倔呢！”药店的大门忽然打开，无奈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冯雪低头看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少女，将墨霙收了回来。
“云曦，帮忙把人抬进去！动作轻点！”
（大概是这种感觉，不过装备是黑的）
（无装备状态大概这样）
第170章 真的假的？
痛！
刺骨的疼痛令少女猛然清醒，紧随其后的就是强烈的脱力感。
她想要立刻撑起身体，却发现连挪动双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竭力扭动脖子，想要查看自己此时的状态。
“别乱动，你的伤挺麻烦的，唉，能听懂我说话吗？艹，不会又是个药用多了想自杀的主吧？”
有些不太正经，又透着点无奈的声音传入耳膜，少女勉强扭过身体，便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护士服，长相极为不俗的年轻女性。
“我的装备呢？”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仅仅是当她想要动却动不了的状态，少女就知道身上的装备一定是被脱掉了，男子闻言，摊摊手道：
“妨碍治疗，所以就脱掉了，就在你旁边，里面的东西都没动。”
“呼……”少女闻言松了口气，虽然没有亲眼确定，但这人也没有蒙骗她的理由，或者说，如果真的是被那群外星杂种抓住，她现在就算没死，也该在审讯室里才对。
但紧接着，她又有点怀疑，这会不会是那群外星人设下的阴谋，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暴露出大本营的位置。
冯雪此时倒是不在乎这少女在想什么，虽然对于对方使用的装备有些兴趣，但现在显然并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见对方死活不问自己的病情，他也只能用一种很专业的语气道：
“你的左肾、胰脏以及一部分消化道都被切开了，好在碎片都留在了身体里，倒也还能补救一下，我已经给你缝上了，养几天应该就是没问题了。”
“就算我不是专业人士，也知道内脏没可能这么简单就缝起来吧？”少女心中暗暗想道，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顺着对方的话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自由活动？”
“你的双腿有超过十七处骨折，虽然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但想要自由行动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如果是以推轮椅或者拄拐杖的标准，一周差不多就可以了。”冯雪报出了一个令少女越发怀疑的时间，却不管她信不信，只是自顾自的将稀释过的兽药给少女吊上，旋即便带着护士装打扮的柳云曦离开了病房。
感受着冰冷的药液自手背流入体内，少女十分想要挣扎，因为她现在甚至怀疑这药瓶里会不会是吐真剂什么的，但奈何她的身体透支的实在是过于彻底，扭扭脖子眨眨眼睛便已经是极限。
微微吸了口气，少女抗拒着精神的疲劳，将自己当前的状态与组织里学过的，遭遇相应药物的反应进行对比，同时也开始回忆一个问题——
这里是哪里？
“我之前好像是冲到了一个……对了！【玉兔药房】！”伴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白兔招牌浮现在少女的脑中，她的记忆也开始复苏，与此同时，之前在组织里看到过的情报也一并浮现出来：
“我记得这是半个多月前出现的一个都市传说，据说是一家只会在夜里开业的地下诊所，这里的医生医术高超，收费便宜，只是不能医保……能把我救活，可不只是医术高超而已啊！”
少女回忆着自己的伤势，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越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临死前做的一个梦了……
不过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抗拒入睡，然而，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下，她的意志终究没有撑太久，在与睡意对抗了三个小时之后，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
……
“终于睡了！”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的冯雪叹了口气，语气中却不乏赞赏，但伴着他的走入，一股黑气也渐渐包裹住了少女。
闭合的眼皮猛然睁开，原本闪耀如宝石的眸子此时却是毫无焦距。
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意志却非常坚定，哪怕昏迷期间，鬼迷心和鬼上身也无法生效，直至此刻，松下了那口气后，她的意志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冯雪平静的坐在了病床边，开口道：
“名字？”
“小夜茉子。”
“身份？”
“……”少女明显迟疑了一下，不过在已经上锁的【鬼迷心】面前，她还是不受控制的道：
“反赫阵线行动组成员。”
“反赫阵线是什么？”冯雪语气缺乏起伏的追问道。
“霓虹本土为反抗赫星人统治而组建的势力，主要活动有刺杀赫星人高层、破坏赫星人实验室、铲除投靠赫星人的人奸等……”
“和我想的差不多。”冯雪心中嘀咕，又道：
“你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
“夺取信仰种子，破坏赫星人对神灵的研究，同时也借此尝试培育神灵，突破赫星人的信仰封锁。”
“信仰种子？那是什么？你们从哪里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冯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本以为这女人是窃取了什么重要情报存在那件可以用愿力驱动的装备里，但听她的意思，好像窃取的还是实物？而且叫信仰种子？
“信仰种子是神灵的核心，只有拥有了信仰种子，才可以培养出神灵，二十年前，组织的前辈袭击了赫星人研究所，破译了他们的实验资料，获知了信仰种子的存在，我们花费了十余年的努力，付出了无数人的牺牲，才终于从赫星人手里夺取到一枚。”
“好家伙了，这群傻子怕不是被晃点了！”冯雪翻了个白眼，虚神那玩意不是有足够多相同性质的愿力就会凝聚的东西吗？哪有什么信仰种子的设定啊！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武断，毕竟世界不一样，万一这边真有需要种子才能诞生神灵的规则呢？
想到这里，他又来了个鬼上身，让墨霙帮着她控制身体，同时道：
“那个信仰种子在你手里吗？拿出来给我看看！”
“是。”在墨霙的辅助下，小夜茉子艰难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装备，在进行了指纹、声纹和密码认证后，这才从作战服里摸出了一只金属试管，而令冯雪意外的是，这玩意，居然还真带着点愿力的气息。
“难道真的有信仰种子这种东西？”冯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直接开盒，而是对着墨霙道：
“你钻进去看看里面是个啥！”
第171章 外星人一点都不傻
“怎么样？”
伴着墨霙的鬼气探入试管，冯雪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墨霙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道：
“里面是信仰种子。”
“……”冯雪对于这个回答非常茫然，有点无语道：
“别闹！你啥底细我毫不清楚吗？你知道信仰种子是个啥？”
墨霙让冯雪这么一说也是小脾气上来了，直接凝聚出小脑袋瞪着冯雪道：“我是不知道什么是信仰种子，但这里面装的就是信仰种子！”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个啥？”冯雪一时间，甚至以为墨霙是不是被里面的东西污染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不知怎么就想起《甲方乙方》里那句“打死我也不说”来。
明明相隔已经快二十年，但一些古老的记忆还是会时不时的从脑子里蹦出来。
微微缅怀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的童年，冯雪眯着眼睛道：
“你的意思是，里面装了个写着‘信仰种子’的纸条？那也太不当人……哦，外星人啊！那没事了。”
“不是，总之我很难和你说清楚……”墨霙此时觉得自己执念都快偏移了，不过很快，她就有了主意，直接道：
“来个鬼遮眼！”
“可以啊！”看到墨霙展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冯雪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灵鬼嘛，当然要有点灵性，一天到晚推一下动一下的，那和虚神有啥区别？
对自己拍出一记鬼遮眼，墨霙也再度钻进了试管，伴着精神联系和鬼遮眼的感知反馈，一人一鬼的感知在这一瞬间完全重叠。
“焯，还真是‘信仰种子’？！”
看着试管中那一团愿力，冯雪只觉得大脑过电，不是不理解这东西，而是太理解了，所以才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外星人究竟是在干啥。
之前也说过，所谓虚神，就是同质化的愿力经过时间的积累，最后构成的稳定态结构，那么假设一群人相信信仰种子的存在，并坚信它就在某处，那这个地方，是否会形成所谓的信仰种子呢？
答案是肯定的。
冯雪毫不怀疑，这种形成恰恰是赫星人所希望看到的，根据小夜茉子的口供和小铃铛在外网查到的资料，冯雪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信仰种子就是一个骗局。
赫星人与人类的战争远没有到停止的时候，如今也只不过是因为地球上的神灵和赫星人的科技达成了一种平衡，从小夜茉子的装备就可以看出，人类正在试图将科技与愿力融合，而赫星人作为拥有更高科技的一方，自然也不可能对神灵毫无研究。
而这个信仰种子，显然就是研究的一环。
冯雪不知道赫星人能不能搞出自己的神灵，但这个种子，显然就是一个通过长达十余年的骗局，与无数牺牲堆积起来的“成果”。
在十几年前，通过一次袭击泄露出信仰种子的信息，然后在十余年里，不断的给出信仰种子的假消息，诱导这些反抗者去偷、去抢、去牺牲，哪怕没有形成，只要赫星人来一个弹冠相庆，嘲讽反抗势力的发布会，反抗者们便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抢夺失败或者收到了假消息，直到信仰种子真正凝聚的这一刻，却又到了赫星人摘桃子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信仰种子堪称是万能的神灵之卵，他毫不怀疑赫星人在将其回收之后，将会获得对神灵的恐怖压制力。
且不说他们是否有手段对其进行精制，哪怕只是将霓虹这十几年淤积的浊愿一股脑的喂给它，都足以制造出一个对虚神体系具有极强破坏力的“邪祟”，不，那已经不是邪祟这个词可以描述的了，冯雪能想到的，适合那种东西的，唯有“神孽”二字，那可真就是“以希望孕育的种子结出恶之花”了。
“不过这么用就太浪费了，不只是给外星人浪费，给这群被外星人当驴耍的反抗组织也同样浪费。因为他们根本没法把这个好东西利用起来。”
冯雪的眼睛眯起，扭头看了一眼还处于两眼无神状态的小夜茉子，嘴角忽然翘了起来，直接伸手打开了试管。
法力流动，基于月神石与采元术开发出的【采愿术】同步发动，原本静静漂浮在试管中的愿力团立刻被一层结晶包裹起来。
“该说得亏是在我这儿吗？你换成霓虹任何地方，打开这玩意的唯一后果就是瞬间被浊愿污染好吧？得亏没让你带走，不然好东西就真糟蹋了！”
冯雪捏住这颗仅有豌豆大小的纯净晶体，连续丢了十几个附灵术，用自己的法力将其团团包裹，避免外界的浊愿侵染，这才将其塞进了壶天袋里。
……
“不可以！”从噩梦中惊醒，小夜茉子只觉得一阵头晕，刺痛与麻痒交织间，让她恨不得再次昏迷过去。
但战士的训练让她快速清醒过来，警惕的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我记得，我好像是被救了？等等！东西呢？”
小夜茉子心中猛的一紧，强行撑起了上半身，顾不得从肩膀滑落的被单，她的视线焦急的扫过周遭的环境。
不算太大的房间，简单的病床，还挂着点滴的输液架，以及……
破破烂烂却叠得整齐的作战服！
“哗啦啦！”
粗暴的动作让输液架发出声响，无视了粗暴扯下的输液针带来的痛处，小夜茉子抓起了床头柜上的作战服，确认重要部位没有破损和暴力拆解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查看内容物！”
伴着有些干涩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接到命令的作战服安全盒忽然变得透明，看到里面没有丝毫破损的金属试管，少女总算是安下心来。
“还在……幸好还在！”少女正想要打开安全盒，仔细检查一下试管的状况，忽然捕捉到一阵脚步声，立刻将作战服放回了床头柜：“取消查看”。
伴着指令下达，安全盒再次变回了黑色，少女还想躺下，但门却已然打开：
“哦，醒了啊！啧，我好不容易把你拼起来的，多少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好不好？”
听着青年有些无奈的声音，小夜茉子这才再次感受到了那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只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对方就已经走到近前，一边给她处理手背上的伤口，一边道：
“外面现在到处都在找你，不过你放心，我是开地下诊所的，不会暴露病人的信息，你可以在我这儿住到康复，不过别忘了付钱，嗯，我这不能医保……”
第172章 医疗费可不能欠
“所以说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医保啊！”小夜茉子瞪着眼睛，不是很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回路，冯雪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道：
“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不该知道的尽量少知道，所以一切可能暴露病人信息的内容我都要避免，所以你也别跟我说你是谁，也尽量别在我这用实名账户，对了，如果你拿不出钱的话，那套装备我就扣下了，等你筹好钱再来赎就成。”
“这可不行！”
一提起自己的装备，小夜茉子立刻警觉起来，但又觉得对方没直接拿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只能缩了缩脑袋，然后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