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桂花糕
“白蛇小姐跟害羞的蘑菇小姐……很熟吗？”
由于菲蔓贴得比较近，甚至都不用着风吹，只要略微动一动，斗篷下那银色的波浪长发就能拂到安可的脸颊，好像还能闻到白麝香与水漾铃兰的气息。
不知道是出自随身携带的小香包，还是近日用了这些东西制成的沐浴露。
“还好吧，其实也没认识多久，你为什么知道她是……小姐？”
安可眨了眨眼睛。
她自己都不敢那么笃定，毕竟社恐菌也许是没有性别的呢？
没准只是跟石裔差不多，考虑到现在的现界以人型生物为主，它们为了更好的活动，自己捏了一个喜欢的形象？
可小侍女明显不知道这些，她的重点也不放在这里。
“直觉。”
菲蔓回答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撅了一下嘴，然后又追问道，“真的吗？刚认识就能不是外人了？未免太奇怪了吧？”
她现在说话看起来就没有一点小怂包的样子，
“而且，而且白蛇小姐明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啊，你进入童话王国没多久，就落入邪恶巫婆的毒手，那时候我就遇见白蛇小姐了，后面大部分时间也待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时候结交到新朋友的？”
“呃……唔，仙境里认识的？”
安可迟疑了一下，望着一脸“我不信”的菲蔓，又补充道，“其实，她与我在外面的国家里有些渊源，唔，你问这么多干嘛？”
话刚说出口，安可小姐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加最后一句。
因为小侍女听完后，忽然扁了扁嘴，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套用一句老话那就是“嘴巴撅得能挂十二个茶壶”，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压了回去，只是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句，
“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别不高兴好不好。”
菲蔓一边说，一边往回缩，原先还捏着安可衣角的手也松开了。
“……”
怎么搞得咱好像凶了你一样，咱啥都没干啊……安可原先是想这么说的，可她忽然间福至心灵，话锋也随之一转，
“没有不高兴啊，只是你再问下去，好多涉及到她的东西我也回答不了，毕竟我不了解她的经历与背景，无论是接触的时间，经历过的事情，还是互相了解的程度，恐怕都不到跟你相处的十分之一吧？”
安可歪了歪脑袋，“说起来，菲蔓以前在童话王国与荒野中游历，应该也曾经历过非常难忘的事情，认识过很多有趣的人吧？譬如你常说的莉莉姐姐，还有什么风车镇的莱莱，麦香镇的朵朵，还有公爵家的漂亮小姐？”
“莉莉姐姐比我大十五岁，她是帮助我成为吟游诗人的引路人，同时也算是老师吧，我很尊敬她，可惜她与她的恋人，就是护卫叔叔，已经永远离开人世了……”
菲蔓顿了顿，情绪低沉了一会，随后又继续低声说，
“其他人都只是一面之缘啦，我的确有过一些难忘的事情，游历中也认识过一些好玩的人，可仔细想想，只不过是没见识，觉得一切都新奇有趣，其实细究起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普普通通，没有童话里面的跌宕起伏，更谈不上独特……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落到巫婆的手里，再然后，然后就是跟白蛇小姐一同经历的旅行了，我就是一个很平庸的人，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讲别人的故事，自己的东西都是乏善可陈，没人会愿意听的……”
她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忽然间，发现有细长的手指轻轻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睫毛，还有漂亮的绯红色宝石，
“不要这么说，我就很乐意听啊。”
安可轻声说，语气很温柔。
“……那些都是很平常的东西，没什么可说的，白蛇小姐那么厉害，又见多识广，肯定会嘲笑我的……你如果想要听童话故事的话，我可以跟你讲好多，白蛇小姐不是很喜欢听么，光是公主与仙灵的就说了好几天……”
菲蔓声音弱弱的，她现在又重新变成了小怂包。
“我也没到过童话王国，也没在荒野里行走多久，童话固然有趣，可菲蔓经历的一切对我也很新奇啊，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安可的手指微微用力，制止住了小侍女的开口，继续说，
“正如你会想要了解我，我也会好奇菲蔓的一切，不止是字面上的经历，还会想要知道你是心里有怎样的想法，想知道你会有怎样的梦想，会因为什么而高兴，又因为什么而悲伤。”
她顿了顿，露出甜美的笑容，“所以，不可以说那么沮丧的话啦。”
一气呵成。
这就是安可小姐无以伦比的急智。
挽回了奇怪的气氛，掰正了胡乱发展的话题，同时无比巧妙地引到了“真正的梦想”——她知道先前的菲蔓肯定没说实话，当时小怂包直接连用四个“反正”敷衍过去了，分明是好感度还不够高，不肯吐露心声。
可就在刚刚，敏锐的安可小姐觉得自己应该是成功抓住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效果好像非常拔群。
因为菲蔓直接就不说话了。
她愣愣地望着，海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皑皑的雪山，落日的夕阳，还有白金色的头发，绯红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露出甜甜笑容的脸……
沉默了好久。
银发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轻轻伸手捏住眼中少女的衣角。
明明事情到这里就不该停止，明明现在就该乘胜追击，尝试套出“真正的梦想”，看看能不能搞定终极任务。
如同打游戏肝任务，顺着流程走就可以了。
然而，安可却莫名地沉默了下来。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只是一个灵界里捏造出来的虚假人物而已，当作游戏里的npc就好了，充其量这个游戏真实一些罢了。
可无论再怎么真实，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一个事先由精灵捏造好的舞台，阵营，任务，还有人物，全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恋爱脑的巫婆，温柔的莴苣姑娘，骄傲且忠诚的盔甲先生，高高在上的国王，誓死追随的骑士与战士，善良热情的民众，噢，还有最开始连脸都没有的仙女……
这些无一不在证明，童话岛里都只是一些脸谱化的提线木偶而已。
面前的银发女孩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属性是胆小，她的能力是提供情报，给她起的外号是小怂包，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值得说道的东西了。
可是，每当安可这么念叨的时候，她又会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因为你眼里的小木偶，她有好多好多的小动作，她会因为无法陪你一起进试炼而沮丧，她会笨拙地鼓励你，说什么把心跳的力量传递给你，期望你不要灰心丧气，她会在因为你的调戏而害羞到缩起来，她会偷偷撅嘴吃一些醋，她会请求你不要生气，因为她也会感到自卑，特别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所以干什么都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
而当你得意洋洋说完狡黠的话语之后，她还会愣愣地看着你，像是一只呆萌的小兔子。
夕阳如橘。
透过她的视线，可以清晰地看见你的脸。
由于倒映得太过清晰，简直就是在表达，至少此时此刻，你在她的世界里就是唯一的主角。
所以安可沉默了，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可也仅此而已，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挂在自己身上，让她下意识想要摆脱。
于是。
“唰”的一下。
安可站起身。VIDIJI另;玖冷企玖爸
也许是速度够快，同时也足够突然，成功让自己的斗篷摆脱了银发少女的小手。
而后者，好像并不明白那些别扭的心理变化，还在先前那样看着，只是脸上带了一些困惑与担忧：
“是发生什么事情吗？”
菲蔓还以为白蛇小姐脸上兀然消失的甜美笑容是发现了什么意外，整个人也紧张起来，可距离始终都靠得很近。
要是换作前往风车城那会，或是在仙境的时候，小怂包并不会这样，她懂得抱大腿，可也会识趣地保持一些距离，即能避免冒犯到白蛇小姐，又能给自己留下一些安心的社交距离。
也不知道怎么了，小侍女现在一点礼貌与眼力劲都没有，要是在发展发展，后面岂不是要造反了？！
安可小姐原先还打算摆出冷漠的表情，进行一些无情的训斥，再不济，那也要强调一下地位，让弱者，让区区一个小侍女摆正自己的地位。
可她望着菲蔓，那些残忍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变成了：
“没事，只是前面开路的狼野性太盛，想要造反，教训一下就好了。”
唉。
咱还是太善良，心太软了。
不，肯定是看在小怂包有点姿色、有利用价值、还比较乖的份上。
反正是童话岛，等搞定一切，离开灵界就没事了，可能只会在未来的某一个夜里，无意间想起曾经在升二阶的巡游里，遇见过一个令人有过一丝触动的剧情人物吧。
嗯，也许到时候，自己早就忘了也很有可能。
怀揣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自诩善良心软的安可小姐挥出了念力长鞭，打向了前方哼哧哼哧开路的恶狼。
“？？？”
……
雪山，高塔。
破晓的天光为世界蒙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野狼已经不见了，虽然没有找到动物朋友雪豹，但是找到了雪豹的食物，岩羊。
它们正在前面漫无目的地晃悠，车辆也停了下来。
因为已经没有路了。
安可见过很多高耸的塔，譬如红岩镇的钟塔，落雪之谷堡垒上的塔，阿斯达城领主府的巨塔，它们各有各的气质，可眼前的这一座，却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与其说是塔，感觉更像是一道苍白的巨剑，点缀着黑色的纹路，儛尹器玐把(O齐镏风卷着碎银般的雪粒撞上去，立刻就无声地溃散在黑色荆棘的裂口里。
那些黑色的金属尖刺从高塔脚下笔直地崩出，像是冻结在半空中的黑色浪潮，又像某个垂死古神痉挛的指骨，你几乎能想象它们曾如何怒吼着从地脉里暴凸而起，绞碎试图攀上山脊的飞鸟。
无法继续前进了。
正如没有出现变故的话，只有完成“四季试炼”，方能见到仙女，没有完成魔法师试炼的人，自然也见不到命运使者。
而安可也没有任何暴力前往的意思。
眼前那些黑色金属组成的禁忌藩篱非常可怕，明显是道具【钢之剑丛】超升级版，注意，【钢之剑丛】是道具的名字，如同【春之花】，要是换作法咒，呃，其实也叫作“钢之剑丛”，但它只是一个前置的法咒，如果再进一步的话，那就是“钢之贤者”亚齐冕下自创的招牌魔法——
【神钢破法之刃】
安可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个名字，包括亚齐冕下的族群钢心家族，还有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全都是茜涅芙说的。
招式的命名方式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北境的传统，还是大英雄苏图尔仰慕钢之贤者，学人家的，甚至连法咒作用都有一些雷同，全都能打生命力顽强的敌人。
只不过一个是烈阳学派的，输出猛一些，自带灼烧与爆炸；另一个则是大地学派的，输出范围与形式都没那么夸张，可与此同时却带上了强大的封魔能力，也就是名号里“破法”二字的由来。
“钢之贤者”亚齐冕下，这只是北境民众对他的尊称，而在南大陆，或者说整个现界，他还具备着一些更广为流传的名号，“噬法者”、“封魔之钢”与“封魔武圣”。
顾名思义，亚齐冕下的法咒一旦打中敌人，会迅速扰乱并加速消耗对方的魔力。
而这特性，其实与亚齐冕下的来历息息相关。
众所周知，石裔，其实就是成精的金属或矿物，但这是只是非常简陋的分法，因为细究起来，不同的金属与矿物成精，那肯定要再划分成不同的种族。
从名字上看就知道，钢心家族与什么金属有关。
可绝大部分的普通民众，甚至是相当一部分的施法者都不知道，它们的“钢”究竟有多出名，究竟有多震撼。
是的。
当安可望着菌丝在地面上写出“奥里哈钢”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承认自己确实是懵逼了一会，好在定力足够，没有直接“卧槽”出来。
大名鼎鼎的神之金属，现界自然所能正常孕育的顶级物质，有着强大的魔法吸收特性，而在炼金术的划分里面，只逊色于一切奇迹的化身“贤者之石”。
这也能成精的？
不对，有小羊珠玉在前，自己好像不应该惊讶。
安可在感慨完，又不免有些失落。
因为如果与种族特性有关的话，那她就学不了技能了啊，封魔，灭法，听起来就是能在现界横行霸道的能力。
不过，这好像也不是无敌的。
毕竟亚齐冕下最后还是牺牲了，而且是唯一一位明确战死的北境传奇。
当然。
眼前那些黑色金属，包括魔法师的身躯，全都不是奥利哈钢，那就是坚固且带一些元素抗性与魔力停滞特质的咒钢。
但是即便如此，安可小姐也表示自己很眼馋。
“唉。”
叹气。
而旁边的菲蔓也跟着叹气：“唉。”
只是两人关注的东西完全不同。
“菌菇小姐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头上还有漂亮的菌伞，为什么总要躲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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