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恋爱游戏? 第114章

作者:给我一杯可乐

  但是,矢岛真衣依旧朝她微笑。

  “你看看,你这就不乖了。”

  这一刻,从矢岛真衣额头的裂缝中,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黏稠的,五彩斑斓的,像是颜料又像是某种活物的东西。

  咕噜……

  像是气泡一样,发出了挤压的声音。

  从少女的额头缓缓渗了出来。

  以一抹猩红为核心,缀以五彩斑斓的黑暗,那介于树脂与脓液之间的黏稠物质并非自然流淌,而是像活体菌丝般在空中自主扭结,分叉,胶质表面不断浮出气泡,数之不尽的色彩在这片污秽中诞生,就像是一颗颗眼球正在缓缓睁开。

  气泡破裂,发出极为沉闷的声响,某种非人的性质在其中孕育,又后继无力地碎裂开来,整个过程诡异惊悚,却又彰显着肃穆的神圣,截然相反的气质对冲在一起,构成了这污秽又圣洁的少女。

  井口智美的水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从矢岛真衣体内流出的“内在”。

  一股骚臭味传来,少女裙下出现了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啊……”

  她发出了难言的叹气。

  矢岛真衣往额头轻轻一点,像变魔术一般掏出来鸟妖面具,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尽管是有意而为之,但跟之前特地吓唬那些该死之人的时候又不太一样……这一次,在“彰显内在”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某人曾经说过,她算是“美好的东西”。

  她并不美好。

  也突然有了胡思乱想——假如被诚给看到了这副不堪的模样,是否会被疏远?

  她不想被诚疏远。

  她超喜欢跟诚在一起的感觉,那种酸酸甜甜的心情,让她也产生了她真的很美好的……错觉?

  在矢岛真衣离开的包厢内,只剩下被胶水粘在墙上的井口智美。

  她的口鼻被胶水堵死,耳朵和眼睛也都被挤进去了胶水,一头着重保养的长发更是纠结成一团,最后整个人成大字型地被贴在墙上,由厚重的胶水将她彻底包裹,覆盖,就像是化石被封存在琥珀之内。

  其死相痛苦,丑陋,绝望。

  矢岛真衣从KTV走出来的时候,外面仍是夜晚。

  乌云低垂如浸透墨汁的棉絮,月光被掩埋在云层最深处,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不见丝毫光亮。

  雨水冲刷着柏油路,矢岛真衣瞥了眼旁边的招牌,蹲下来细看还有一句“未成年不得入内”。

  “但我进去怎么就没人拦着?”

  摇头。

  少女瞥了眼,残破的“夜蝶”招牌正淌着浑浊的光晕,有血水沿着墙壁上的管道渗出,混着雨水流淌了下来。

  “一不小心就杀多了。”

  但该怎么说呢?

  遇到了“善”,就觉得可以守护。

  遇到了“恶”,那恶兽的本能就狂躁起来,叫嚣着,催促着,让她以最残忍最恐怖的方式虐杀所有所见之恶。

  这是天性!

  她能识别善恶,此乃她诞生以来就存在的天性。

  所以,她是不太喜欢这些地方的……一进来就得忍耐,脑海中大开杀戒的欲望就在蠢蠢欲动。

  好在她是比较擅长忍耐的,也不会说闲着没事就杀几个恶人玩玩……她终究是思考着属于“矢岛真衣”的日常生活,并不乐意让自身沦为纯粹的杀人鬼。

  沦为只靠杀戮而感受愉悦的怪物的话,就没办法感受那些令人愉快的美好事物了。

  比方说,她的恋爱。

  又比方说,她想跟诚做的许许多多的事。

  少女撑起的透明雨伞晃出细小的雨滴,鞋尖踢开黏着烟蒂的积水。整条街在雨中发酵成浑浊的酒缸,她却踩着水洼哼起歌,从这条污浊的街道走过,将那些令人不快的人性之恶通通抛之脑后。

  她啊,应该也算是“妖怪”吧?

  就是种族上,她有点迷糊……连矢岛真衣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她的过去,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她只记得她浸泡在某种污浊的事物中,耳畔回响着无数悲哀的啜泣,那些悲哀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簇拥着她的黑暗越来越深。

  直到某一刻,她眼前的黑暗被一抹璀璨的光芒给刺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就结果来讲,从那一刻起,她获得了“面具”的姿态,尽管面具并非她真正的姿态,她的本体应该另有模样,但那面具也撑起了她最初的模糊的“灵性”。

  她就像是刚刚诞生的婴孩一般,能感应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也有模模糊糊的意识。

  她被某人给带走了。

  然后,她又被某人转交给了真正的矢岛真衣。

  那个悲伤的孩子,那个举目无亲的孤独的孩子,终于对人世失去了一切期望与憧憬,最后在绝望中戴上了面具,将一切献给了她。

  在矢岛真衣戴着面具死去的那一刻,新生的矢岛真衣就从已逝的尸骸中爬了起来。

  那个稚嫩的意识,得到了矢岛真衣的一切,以一种“夺舍”的方式占据了矢岛真衣的存在。

  糅杂了矢岛真衣的喜怒哀乐,结合了矢岛真衣的人生,那道模糊的灵性,也首次得到了“我”的自我认知,获得了思考的能力,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她不是真正的矢岛真衣,而是诞生在矢岛真衣尸骸上的新的生命。

  她背负起了矢岛真衣的名字,人生,存在,以此来履行她跟矢岛真衣的约定。

  那是一项单方面的,口头上的约定。

  半透明的伞面将少女与雨幕相隔开来,就像是置身于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她摸了摸肚子,决定犒劳一下自己。

  诶嘿嘿,她现在有钱了!

  这次,矢岛真衣学聪明了。

  之前她不是苦于财力不足嘛?

  于是,她在匿名论坛上发了篇求助帖,在添加了诸多“假设”的前置条件之后,向广大网友征询她该如何快速敛财。

  这也是之前的教训——日本的论坛分两种,一为实名制,二为匿名,后者但活跃度比之实名制论坛的活跃度要显著提高,并且个个放飞自我。

  群众里还是好人多啊!

  当即就有人给她出谋划策,来个杀富济贫,并且苦口婆心地告诉她——那些坏蛋没一个干净,使劲地花他们的钱就对了!

  军师此言甚妙!

  于是,这一次矢岛真衣牛刀小试,在KTV内展开“扭曲”,像屠鸡宰狗一样顺手砍了近百来号人之后,她怀着丰收的喜悦开始捡尸,一边听着墙上井口智美濒死的挣扎的动静,一边开心地数着钞票,简直完美。

  明天有钱能给诚花了!

  网上的网友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她真是太喜欢能放飞自我的匿名论坛了。

  在关东煮的店面前,矢岛真衣向老板点了份热乎乎的关东煮,在餐桌前等候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

  【神大人啊,】

  【我将我的一切都献给您。】

  翻开这个黑色封皮的小本本,第一页写着的就是少女的遗言。

  这是真正的矢岛真衣留给她的。

  那位悲伤的少女,称呼她为“神大人”。

  她真的是神吗?

  矢岛真衣也不清楚,她哪知道这些啊?只是靠着模糊的本能,隐约察觉自身的内在……那内在并不美好,甚至充满污秽,遍布污浊。

  那孩子为什么要称呼她为神呢?

  这就更不清楚了。

  但是,她可以是矢岛真衣的“神大人”……她将继承矢岛真衣的人生,也将以“矢岛真衣”之名,实现她过往的愿望。

  而这个小本本,就是矢岛真衣遗留下来的“人生清单”。

  【菊池佳织】(划掉)

  【藤井纱】(划掉)

  【龟井怜美】(划掉)

  “嗯……”

  与其说是人生清单,倒不如说是死亡笔记。

  毕竟,矢岛真衣自杀的导火索也就是这伙人了……她们毁掉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剥夺了她的希望,梦想,将她的灵魂踩踏进了尘埃之中,肆意地嘲弄着她的一切。

  矢岛真衣,怎么可能不想杀了她们呢?

  “现在的话,又完成了一项。”

  【井口智美】(划掉)

  上面,还有一些名字没解决。

  甚至还有当初警告矢岛真衣“息事宁人”的班主任。

  这姑娘又哪是直接放弃抵抗的呢?

  都是竭尽全力挣扎过后,在旁人漠然的注视中,坠入了最彻底的绝望。

  翻过这列在最前端的愿望,后面几乎只剩下空白。

  如此想来,也不免有些可悲。

  在矢岛真衣的人生中,除了仇恨以外,居然连其他想实现的愿望,都找不出来,这么一看的话,说是矢岛真衣的“死亡笔记”也是挺有道理的了。

  在翻过页,属于真正矢岛真衣的笔迹,少女就只留下这么一句祝愿的话语:

  【神大人,我把我的人生献给您,我已经不知道幸福为何物了,但我也由衷的希望,您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所以,这份埋藏在仇恨与绝望之下的祝福,就是那孩子最后的善良了。

  即便是将身体献给了她,也由衷希望她能获得幸福……这也是她想要为矢岛真衣实现愿望的理由。

  而在这段话之后,内容突然风格一转,那秀娟的字迹不断续写,硬生生添加了许多愿望。

  【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

  【成为超厉害的大厨!】

  【过一次生日,要吃生日蛋糕,然后让诚给我唱生日歌!】

  【跟他一起去海边看一看!】

  【穿上漂亮的泳装!使劲挑逗他!】

  【要诚承认他喜欢我!】

  ……

  “除了真衣的愿望,如今我也有了我的愿望啊。”

  她想起了最近发生的故事,不禁感觉有趣。

  恋爱。

  这件事呢,其实并不在“矢岛真衣的人生清单”内,而是她扮演了一个多月的人类之后,开始对人类的某些情感心生好奇。

  好奇心嘛,就是一切的开始。

  她找到了一个看着超级顺眼的男孩子。

  好帅!

  好善良!

  味道真好闻!

  她关注他一个多月了,他从来没跟别的女孩子搞暧昧,始终都严于律己,充满上进心,简直就是人类择偶标准中的“优质男性”!

  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