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鸾
“……”
姜娆伸出手去，就看到几枚精血落在她的掌心，再沿着肌肤没入体内。
一时间，少女再次轻哼了一声，裸露的手臂皮肤上呈现出龟甲状的纹路，胸口部位则是由一团五色莲花的图案缓缓浮现——那莲花上的五片花瓣，分明是刚才在姜娆背后浮现出来的五行星图的缩略版，只是看起来颜色比较浅，也比较简陋。
因为现在的姜娆，还处于体质刚刚觉醒的阶段。
等到这些花瓣上的图案，被完全填满了的时候。
那才是“五行神王体”真正大成的时刻。
恐怕届时，姜娆的修为也将大概率突破到了化神之境。以化神修为，搭配着能够操控五行之力的“神王体”，基本上可以做到同阶无敌。就算是面对修为高过自己数个小境界的对手，也能够对抗一二。
“……请父亲放心。”
姜娆深吸了一口气，做出允诺：“血源宗和申屠家，阴谋覆灭姜家，此仇不共戴天。只要娆儿仍有一息尚存，必会手刃仇敌，让他们为当年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还有承儿那边，我也会设法搭救，让他早点脱离血源宗的魔爪。”
“……哎。”
姜太虚叹了口气。
从父亲的角度，他其实并不希望子女沉浸在仇恨之中，能够平安无事的长大、成人、婚配、老去，比什么都好。
但是，从族长的角度来考虑，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姜家覆灭乃是血海深仇，况且姜承现在还在仇人手中，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很难说出什么公允的话。只能无奈地叹息，算是默认了姜娆所说的话。
然后。
姜太虚又说道：“血源宗和申屠家都是魔道，且向来作恶多端，修行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他们家破人亡，想要除之后快……你若复仇，不要一味蛮干，可以将这些力量拧成一股绳，共同进退。
“还有天元剑宗那边……除魔卫道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若能为我姜家提供助力，再好不过。”
“……嗯。”
姜娆微微点头。
其实这些方面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姜太虚提醒，她早就想过一遍了，连预案都做了好几套出来。
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
顺带一提，因为地宫内的禁制，非姜家人无法踏入此地，所以凌修涯、燕姝等人，这会儿都在外面的村子里休息。所以姜太虚才能不加避讳地说出“利用”他们的话。
“对了。”
姜太虚似乎想起了什么，略微停顿了一下：“魔道中人，大多都是死有余辜之徒，但若一杆打死，却也有失偏颇。倘若遇到曾经对你有恩的，放过一手，也无妨……”
“嗯？”
姜娆眉头一皱，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
毕竟……
姜太虚的这番转折，确实有点生硬，隐隐给人一种意有所指的感觉。尤其还是在姜娆心里想着事情的情况下——刚才听到自家父亲说出“除魔卫道”的时候，她脑子里最先飘过的，并不是血源宗众人的身影，而是隐月山上的那一位。
难道……
姜娆心里揣测着，还是开口了：“父亲，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难道，您有什么身在魔道的故人，可能会被复仇之事牵扯到，所以您才特意提醒我？”
“……”
姜太虚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位故人，而且正是因为当年那段过往，让她和你产生了一些牵扯不清的关系。”
“？！”
姜娆几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
“血鸢。”
姜太虚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早在数十年前，你还未曾出生时，她曾经在云鹤洲与血源宗交恶，因此和我结识……所以二十年前姜家灭族之时，她才会迅速赶来，不惜对上申屠家的强者，将你救走……
“她虽堕入魔道，却是我姜家的恩人。你日后若是有机会，务必要将这份恩情偿还。”
虽然白鸢在之前的见面中，说出了让姜太虚劝自家女儿“当断则断”的话，但是姜太虚显然不可能真的那么做。如果不把这份恩情还回去，那姜太虚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良心不安。
——这就是白鸢的目的了，毕竟，君子可欺之以方。
至于姜娆……
“原来，师尊她竟然……”
此刻，姜娆心里思绪剧变，一条以时间为轴的线，被她缓缓串了起来。
以此为前提，白鸢身上一些尚未得到解释的疑点，也都得到了答案——难怪。难怪当年的师尊，会赶到苍梧县来救她，敢情这一切并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因为有这么一段渊源在前。
彼时的“血鸢”，还没有突破化神，更没有成为隐月宗的宗主，却依然敢冒着被申屠家和血源宗诛杀的风险，保护她一个懵懂孩童，并让她以相对安全的状态存活至今……而她居然用那些方式来“报答”师尊，简直是狼心狗肺！
姜娆在心里痛斥着从前的自己，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姜太虚：“父亲，女儿有个问题想请教您，那【苍梧县】，究竟是……”
“你说那座死城啊……”
“这是关系到黄泉深处，生死轮回的秘密，哪怕是我，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无法给你一个妥善的回答。你若是想知道来龙去脉，待会儿不妨去问问谛听前辈吧。如果它愿意跟你说的话。”
这么说着的时候。
姜太虚的身影已经开始飘忽不定，就像是微风吹过的蜡烛火光。看起来，似乎是残魂中的那一点力量，在历经二十年后，终于到了快要耗尽的时候：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从今天开始，娆儿，你便是姜家的下一任家主，可以随意支配姜家的一切遗产……虽然现在可能只剩下这地宫内的一点典籍和药材了。”
第149章 谷口相遇
“红叶洲的楚家，昔年与我姜家渊源不浅，其长老楚留风欠了姜家一份人情，你可以酌情前去讨要。”
“中洲北侧的大荒之中，有我姜家一位返虚境先祖的足迹，其中或许有一些机缘，你将来修为有成，可考虑前去一看，位置就在……”
“璃光剑宗……”
姜太虚又言简意赅地交待了几句。
这些话中，有一些是他先前在地宫外面时，就已经对姜娆说过了的。
但此刻，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永诀”了，他还是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遍。
姜娆双膝跪地，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这才语气郑重地回应道：“娆儿谨记父亲教诲，今后定当竭尽所能，完成父亲和姜家的遗志。”
“哎……”
姜太虚眼神波动了几次，终于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娆儿，虽然现在再说这些话，已经有些晚了，但……今后的路，只能由你自己来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报仇一事虽然要紧，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事不可为，至少希望娆儿你能够安稳活着，将我姜家的血脉继续延续下去。至于那些贼人……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品尝到自己恶行酿下的苦果。”
父女俩隔空对望，眼神中透出了五味陈杂。
终于。
“再见……”
伴随着最后一声轻语，姜太虚的残魂晃动了几下，彻底涣散开来，化作粒粒光尘，消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姜娆眼眶湿润，沉默着叩首了数次，算是跟自家父亲做了最后的道别。
之后，她缓缓起身，看了一圈四周，再将手掌轻轻按在了【五行轮】上。
伴随着这个动作，地宫响起了低沉的龙吟。
只见【大衍五行轮】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姜娆的眉心。穹顶上方的星图依次点亮，映照着少女眼中跳动的五色神火。白衣下摆无风自动，隐约可见肌肤上流转的五行道纹，和刚才的龟甲纹路遥相呼应。
“呼……”
悠长的吐气声中，姜娆身上的气息猛然向上蹿升了一截，随后又回落下去，稳定在了元婴二品的程度。
“五年化神吗……”
“太久了。”
“二十年前的那份血债，必须要用鲜血来偿还。”
——这个计划，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姜娆在这趟过来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的。只是内里有些细节，需要根据现实情况做进一步的填充。
而如今。
在得知昔年的这份血债，不仅与姜家有关，更牵涉到了白鸢时，姜娆心里的杀意变得更重了。
毕竟……
如果白鸢那个时候，死在了血源宗和申屠家手里，那么她恐怕也早就在二十年前，被后者捕获。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能像姜承那样被丢进血池，反而是个比较好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是她会被当作繁衍姜家血脉的母体，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想到这种可能性，姜娆不禁有点后怕。
同时心里对白鸢的感激，又悄然多了几分。
“总之，这趟出去以后，我必须尽快炼化【五行轮】内的先祖精血，至少要将那几滴‘大成神王体’的精血顺利炼化，达到元婴五品以上的修为，才有资格与申屠、血源发生正面冲突。”
——当然，只是有资格。若想彻底将他们覆灭，则必须要入化神境不可。
不过。
“在那之前，我需要动用一些特殊手段，尽可能消灭这两家的有生力量。”
“血源宗的话，它们与青玄门的这次矛盾，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想办法利用一下，以此为支点撬动正魔两道的对立，发动其他三大正宗联手绞杀血源宗的魔修，为日后复仇和营救姜承创造条件。”
“至于申屠家……它们远比血源宗隐藏更深，而且至今没有在外界露出破绽。若非父亲所说，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它们也参与了那次灭族行动。”
“或许，只能以【五行轮】为饵，诱其出洞，再设法诛灭。”
少女的话音在地宫内轻轻回荡。
说是“父亲所说”。
但姜娆其实也清楚：姜太虚留下残魂的时间，必然在姜家覆灭之前，按说他是没有理由知道覆灭姜家的凶手是谁的。所以，这条线索必然是由他人告诉。而知晓姜家秘密、又能够先于她来到此地的人……
恐怕只有一位。
“是师尊的手笔吗……”
“师尊的这份人情，还真是越欠越大了呢。”
姜娆叹了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长袖一拢，将周围的那些箱子、柜子收入到储物戒中。再转身朝着外侧走去。
咔哒哒……
沉重的齿轮声响起。
随着地宫入口处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
被一团云烟萦绕着的姜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姜家祖地的地面之上，再往前几步，走出屋子。
此时，不远处的燕姝、凌修涯几人，都还在或坐或立着，感悟周围的天地——这里毕竟是姜家始祖的故居之所，其中或许蕴含着一些大道至理，能让人拨云见雾。
“娆儿，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
燕姝率先抬头看来，先是满脸惊喜地抱住姜娆，大概看了一眼这位弟子的情况，然后将视线投向了地宫的方向：“姜前辈他……”
“已经不在了。”
姜娆说完，顿了顿，然后就深吸了一口气，背后浮现出【五行轮】的虚影：“弟子幸不辱命，已将【大衍五行轮】收服。另外，这地宫内还有一些姜家先人留下的奇珍异宝、典籍书册，这些东西于弟子作用有限，弟子想将其献给宗门。”
“这……”
燕姝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凌修涯。
后者轻描淡写：“兹事体大，还是回宗门后再议吧。”
“姜家遗产，毕竟是娆儿你个人的东西，虽然理论上都是由你支配，但也不能这般随意，如果其中确有适合天元山弟子修炼的东西，需以恰当之物进行交换，何谈献予。”
“如今，难得来到一次姜家的故所，容我等祭拜一二，再行离去吧。”
当下。
凌修涯先征得了姜娆的许可，踏入姜家故居，然后随手点燃一支香，祭拜了几下。燕姝也照做。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略一收拾，踏上了归路。也就是离开的“传送阵”所在的位置，而具体坐标则是由姜太虚透露。
——已经身死且魂魄不知何处的姜太虚，还在发力。
直到他们的身影远去。
才看到姜家祖地上方的空气抖动了一下。
然后，幽火谛听那被青色火焰包裹着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遥遥看向凌修涯一行离开的方向。
“原来如此。那个姜家的小丫头，就是那个女人的另一个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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