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鸾
只是……
短暂的沉默后。
姜娆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洗剑池边响起：“魔头身殒，大快人心……只是可惜，弟子没能手刃仇敌，以报这些年来承受的屈辱。”
“无妨。”
燕姝并不知道自家弟子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温柔道：“俞秋溟之流，只不过是兴风作浪的跳梁小丑，那当初覆灭了姜家的血源宗，才是你真正的生死大敌。这些天里，宗门已经陆续查出了七八个血源宗的暗桩，没发现的可能还有不少。
“所以，在突破元婴之前，你最好都安心待在山上。掌门师兄和云峰主那边，已经按照你先前提供的线索，去调查姜承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弟子多谢师尊和掌门师伯厚爱，愧不敢当。”
姜娆轻咬着嘴唇，勉强用平静的语气挤出这一句，然后就说道：“弟子今日练功，有些乏了，请师尊容我回去歇息。待明日一早，弟子再来向师尊请安。”
燕姝颔微微首：“去吧。”
当下。
姜娆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燕姝则是立在原地，看着自家弟子远去的背影，然后又回过头来，往掌门居所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当日子夜。
姜娆黑纱遮面的身影悄然离开了真传弟子居所，有如鬼魅般，悄然穿过一处处山林，来到了后山灵兽园附近。
这里已是一片安静的景象。
在抵达一片豢养灵鹤的栅栏时，姜娆停下来，左右看了看，然后以三长两短地频率叩击某处暗纹。假山悄然移开半尺，露出通往地火室的密道——这里藏着[夜雀门]最隐秘的联络点。
随着姜娆踏入密道，来到地火室。
一名杂役弟子打扮的男子从睡梦中愕然惊醒，在看到姜娆掌心勾画的玉纹图案时，猛然醒悟过来，立刻翻身跪地：
“[夜雀门]密探癸七，参见门主。”
作为[夜雀门]的暗子，癸七已在天元剑宗蛰伏了八年，入门的时间甚至比姜娆这个卧底来得都要早。
这八年间，他给夜雀门传递情报的次数并不多，只有寥寥几次，但无一不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而现在，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联络自己。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门主”……
竟然也在这天元山上？！
难道是某位天元剑宗长老？！
姜娆看出了癸七内心的想法，但并未理会，只是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开口：“落星谷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落星谷？”
癸七怔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是在说青玄门的事情，于是开口回应道：“回禀门主，是这样的……”
落星谷一战，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
对于那一战的结果，青玄门并没有第一时间声张。不过这件事情毕竟牵涉到了正道四宗和魔道六宗中的两个，并且还有一位“魔道天君”疑似陨落，所以没过多久，相关消息就被有心人注意到，被小范围的传扬开来。
对此，青玄门本来还有点紧张，甚至一度试图出手封锁消息。
因为他们还没弄清楚，那块“青玄输三子”的石碑到底是怎么回事，担心血鸢魔君另有后手，可能会来寻仇——虽然没看到留下那块石碑的人，但那些字迹上面透出的道韵，至少也是化神境的水准，很难让他们不感到心惊。
可是当时间渐渐推移，白鸢一行一直没有出现后，他们就渐渐放下心来，开始放任“血鸢已死”的传闻对外散播，想要以此观察情况。
而私下里，青玄门也按照先前的计划，偷偷联络了另外三大正宗尤其是天元剑宗，告知自己损兵折将的真相，寻求后者的帮助。
虽然更具体的战斗细节，青玄门没说。
但是，通过落星谷内那些狼藉，一些高手也能猜测一二——
“当日，青玄门十一位长老结出‘十二星宿锁灵阵’，青灵子持镇海剑挥剑三次，战后寻得魔头血肉及衣衫残骸，但未曾发现尸首，怀疑已经形神俱灭。”
“另外，隐月宗山门也被青玄门攻破，只是那位‘蛊灵毒体’去向不明，目前还被各大宗门努力寻找。”
听着癸七的讲述。
姜娆低着头，沉默许久：“还有呢？师……那魔头，死前可曾留下过什么遗言？”
“这个……属下不知。”
癸七额头冒汗：“有传闻说，血鸢临死之前，曾经给青灵子留下一句话，但是这句话的内容，只有青玄门知道，似乎连天元剑宗也不曾听他们谈起。”
“……明白了。”
姜娆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仰头。
她是清楚，白鸢的真实修为的。并没有以前几次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最多也只是相当于元婴境。和血源宗邵安对上一阵，已经是两败俱伤，如果是化神境的青灵子亲自出手，再加上【青玄镇海剑】……
理论上，白鸢确实很难生还。
不过，既然未见尸首，就说明还有一丝存活的希望。
哪怕这希望非常飘渺。
（当日松林木屋，我已经说过青灵子可能出手一事，虽然没有明确提到【镇海剑】，但是以她……师尊的性格，不该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既然敢去落星谷赴约，那么应该还备有其他后手……）
（可惜，‘噬心蛊’已除，无法再通过它来探知那个女人的去向……）
姜娆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就垂下眼帘：“传令下去，秘密搜寻那个‘蛊灵毒体’的下落，如果遇到，就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先行安置起来，可通过这串暗号获取她的信任……”姜娆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
——这是那天在松林木屋内，她与叶霜儿约定的接头暗号。
癸七点头：“属下谨记。”
当下。
姜娆转身离开地火宫，回往天元山洞府。
在快要抵达自己的居所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月光下持剑而立，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面容上看不出神情。
“……师尊？”
姜娆脚步顿住，心里思绪如闪电划过——
果然，她听到“血鸢伏诛”那一瞬间的表现，还是没有瞒过燕姝的眼睛。
按照正常来说，她本应该在今晚老老实实待在居所，哪里都别去，从而规避自己的嫌疑。可是，为了确认那人的情况，她还是冒险外出了一趟。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也是早该有所预料的。
师徒俩相对无言。
片刻后。
燕姝缓缓开口：“你刚才，去了何处？”
“弟子……”
姜娆语塞。
燕姝则已经踏步向前，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云峰主派人前去调查姜家、血源宗、还有青冥谷的消息，意外得到了一条情报，说是二十年前，俞秋溟并未去过苍梧县，当时的他，正在东海的秋明山一带作恶，理论上并无时间前去救你。
“反倒是另一个魔头，那时正在苍梧县附近……”
说到这里，燕姝顿了顿，目光锁定了徒弟：“另外，你今日听到落星谷一战消息的时候，神情明显有异，并且这份异常，针对的只怕不是俞秋溟，而是另外一人吧？她……”
“隐月宗的那一位，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刚才偷偷去见的人，又是谁？！”
“……”
姜娆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扯下纱巾，露出了一张泪水涟涟的脸，和青丝间插着的、缠着血色细丝的玉簪：“师尊，弟子确有一事对您有所隐瞒，那就是，弟子从前在魔道所拜的那一位师尊，其实并非俞秋溟，而是……隐月山的那一位。”
“此前，弟子没有说出她的名字，只因她曾在我身上留下过一种名为‘牵机引’的秘术，只要弟子说出她的身份，就会……”
话没说完，姜娆突然闷哼跪地，嘴角溢出了黑红的血液，在地面上蚀出蛊毒的纹路。
“娆儿！”
燕姝箭步上前，抱住了正在剧烈抽搐的徒弟，然后一抬手，将一束清冷的冰魄剑气渡入姜娆眉心，才让她脸上痛苦的神情缓和下来，然后一边咳着血，一边缓缓陷入了沉睡。
短暂的安静。
然后，燕姝抬头看向身旁的某处。
在那里，凌修涯和云无涯已经悄然出现，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姜娆。
其中云无涯的玄机盘上已经凝聚起淡淡的星芒，照亮姜娆苍白的脸：“需要对这孩子用搜魂术吗，掌门，还有燕峰主？”
“血源宗放出的那些风声，恐怕并非子虚乌有，姜娆先前所言，也确有隐瞒。若是不能了解其中因果，尤其是她和血鸢魔君的关联，那么就算我等想要保住她，恐怕也只会事倍功半……还请掌门早做决断。”
“……”
凌修涯没说话，只是看向燕姝。
后者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艰难的吐了一口气：“用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搜魂术’是会对神魂产生影响的法术，哪怕是云峰主出手，也很难做到万无一失，而娆儿现在还是豆蔻年华，绝不能神魂有损，所以……
还请云峰主，将我的神魂和娆儿联系起来，用以分担‘搜魂术’对她的影响。并且，搜魂所得的结果，也请由我一人来观看。”
云无涯看向凌修涯。
后者微微颔首。
于是。
云无涯将玄机盘祭起，再掐动手诀，将几缕银色的、宛如星芒一般的丝线没入到师徒二人身上。
在搜魂术的牵引下，姜娆脑海中那些被刻意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
无念地宫内，少女命悬一线，却被红衣魔君挥刃救下；
栖霞镇上，面对血源宗的十面埋伏，伪装成燕姝的魔君再次现身，拼死送弟子逃脱；
月夜木屋内，白鸢亲手为她插上玉簪，说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当画面转到不久前的地火宫私会时，燕姝突然挥剑斩断了星芒：“够了！”
玄机盘旋即弹起，被云无涯收回手中。
凌修涯凝视着散去的星芒，缓缓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我的弟子，为斩断与魔道的牵连，甘受问心洗髓，搜魂夺魄之痛。”
燕姝抱起昏迷的姜娆，眼帘低垂：“魔道那边放出的传言，只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而已，何以当真？从今日起，谁再提姜娆与魔道有染一事，便是与我第六峰为敌。”
顿了顿，燕姝又低声道：“另外……如果掌门师兄能从落星谷处，拿到一两件那魔头的衣物残骸……还请送予我冰魄峰。
“不管怎么说，娆儿与她也曾经是师徒一场，虽是一段孽缘，也该做个道别。”
……
隐月宗，宗主寝殿。
禁制内。
密室之中。
身穿红衣的少女盘膝坐在寒冰玉床上，身边泛着一道道带有桃花纹路的粉色涟漪。
——确切的说，已经是“御姐”了。
在第二次脱胎换骨后，白鸢的身体再度发育，已经成长到了第三阶段，成年御姐的形态。这也是原剧情中“血鸢魔君”出场时用的最多的形态。
成熟冷艳的大姐姐，搭配尸山血海的气势，君临天下的气势，看起来才是最有威慑力的。往往一眼就能让人心胆俱寒。
此刻。
随着功法运转，白鸢周身开始流转起血金两色的纹路，更有一棵鲜红的树苗虚影，在她身后浮现出来，树苗枝桠间漂浮着一棵璀璨圆润的血色丹丸，赫然是金丹大成的征兆！
“呼……”
伴随着悠长的吐气声。
白鸢缓缓睁开眼睛，凌空摄来酒坛，仰头饮尽了最后一口醉仙酿。琥珀色酒液入喉的刹那，丹田处的血色金丹骤亮，六道金纹凸显在血丹表面，正是金丹七品的标志！
从筑基，到金丹七品，寻常修士需要花费十年乃至数十年苦修方能跨越的境界，她却只用了九十一日，三个月的时间。
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于普通人的修行速度！
这就是“先天道体”的含金量！
当然了，只靠“先天道体”，其实提升幅度没那么夸张。
这里面，还得算上【醉仙酿】提供的那70%加成，以及前身“血鸢”留下来的宝贵修炼经验，让白鸢少走了不少弯路，基本上是一路坦途地修炼了上来，没遇到过什么坎坷。
“……这次就先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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