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于漫伸出右手食指，向着头顶的倒悬之城。
左手的魔法书运作魔力，构筑了一道魔法。
一粒冰球，夸张的飘向城市——然后炸开了。
很明显，能见到那些小如苍蝇似的玩意儿，被这吸引了一瞬。
但它们却没有额外反应，只是继续忙着原本的事。
正当于漫觉得不太对劲时——终于，有一只很不情愿的家伙被其他人推了出来，苦恼着向于漫她们飞来……不，更应该称之为坠来。
“有东西来了。”于漫示意大家安静。
同时，因为她的视野被增强过，能清晰见到来的玩意儿。
从一个芝麻似的、苍蝇似的小小黑点，逐渐变成了清晰的妖精轮廓。
水蓝色的身体半透明，有着苦恼的表情，和背上斑斓的妖精羽翼。
看起来，前来的妖精个头跟女孩子的手臂差不多长，飞得不算快。
但有一点让于漫感觉不适，这家伙仿佛是在镜子里飞舞的苍蝇，那儿对她来讲才是正悬，于漫她们才是在下坠——看起来，就是有这种感觉。
妖精靠近于漫，却越来越瞪大眼睛：“……这批新货……难道是活着的吗？”
它以通用语，念叨着这种话语，惊愕越来越大，甚至变成了呆滞的程度。
它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于漫一行——
“我走运了……走运了！一批活着的……罕见的货物！”
货物吗？第一份情报得手。
“你好啊，妖精。”于漫抬手打起招呼，“我曾在希姆拉巴肯，和你们的同胞缔结过友善关系，没想到意外来到你们的城市了。”
“你好，提前欢迎你们成为我们。”妖精又订正道，“请称此地为圣城，今后也是你们工作、居住的地方。”
“我们要变成妖精吗？”
妖精点了点头，虽然一脸不耐烦，但还是被某种兴奋所驱动，语速飞快的解释：“你们还没有溺亡，是以还有生命的状态进来的……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死，然后被做成同胞。大家都是这样来的，别担心。”
听到这，于漫身后的几名队友，无论老幼都感到了一阵不适。
在这里呆久了的话——
失去所有真实之后，其结果就是成为妖精？
于漫心平气和：“我们能出去吗？毕竟我们还活着。”
“不能噢，你们是我们通过镜子进的货，无论生死，没有退货的道理。而且你们很新鲜，是极其难得的好货……还有这么多人一起！来吧来吧，跟我走，去交货。”
“我们是异乡人，你确定我们也会——”
妖精立即变脸，满是憎恶：“啧啧啧，恶心人的异乡人……那就没办法了，趁你们的尸体变成魔力之前，先把货挖出来交了去——”
说完，妖精拆下自己的一只翅膀，在手里攒成剑。
它还真就变成了一把特殊的小剑：“别动噢，反正你们都注定死亡。”
好吧，这个就很熟了。
——没过多久，妖精被冻在了冰铸的方块里，只留着头颅在外面。
就这样挂上绳子，在于漫手里甩来甩去。
但这和平常不同，即便到了被于漫做成玩物的这一步，这只妖精也没有退让，只是唉声叹气，然后如此说道——
“没关系，你们杀不死我，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死了。”
于漫也没有退让，只是造了一把冰刃，轻轻抵在妖精脆弱的脑门上。
那儿像是果冻一样柔软、透明，以至于里面的小小脑核也很好抵达：“「改命师」，不用你出手，我来召唤个旧世界倒影，把它的脑子读读搞点情报先。”
“你……以防万一，我想问一下，我被你处理完之后，我会怎么样？”妖精却这么问。
“我哪知道？但多半是彻底废了吧，毕竟我要把你脑子摘下来，让召唤来的怪物吃掉，从味道里尝一下记忆。然后咀嚼完吐回去，再装回你脑袋里……”
也许，这个世界的同化，是会杀死她们。
但至少不是现在。
妖精打了个冷颤：“……也、也不是，不能跟你先聊聊。”
“没必要，我们不过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不劳你开口，我先把你脑瓜子掀了……”
于漫的冰刃，已经轻轻在上面刺入了一点。
它试图将身体变成液化，但于漫早有经验，那冰刃自带冻结效果。
“这、这个世界是、是我们溺亡妖精的圣城！我们在这里……替创造者经营整个世界的镜子贸易——我们……我们在替创造者寻找一件东西！”
于漫的刀停了下来，只是转而切下它的手臂，放在手里把玩。
“你需要说出足够赎回你四肢、脑子的情报，不然我就一点点拆了你，但会确保你活着，感受着自己的脑子被吃掉。”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不是说了？”
“创造者想找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真的不知道。”
“如此，那是怎么进货的？”
“整个世界，所有以水面映成的镜子，都是我们创造者的权柄范围！我们透过那无数的水镜，收集所有落入其中的东西，这就是进货！你们……你们不也是这样进来的吗？”
这倒是有点奇妙了。
而溺亡进来的，曾是生命和拥有灵魂的存在，就会被这个小世界转生成它们这样的妖精。
“你生前是什么？”于漫接着问。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普通的铁匠孩子，去捕鱼然后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你在这里地位如何？”
妖精咬牙切齿：“最低，所以才会被打发来收集你们这些不安定的货……”
于漫又问了几个问题，估出了它们的转生逻辑。
生前越厉害，死后被转化成的妖精越有点价值。
而如它这样的平凡妖精，死后只能当捡垃圾的劳动力。
似乎有几位很厉害的妖精，据守在妖精之城里，维持着它的运作。
但于漫有那么一点好奇——
它们失去了所有真实，抵达的虚假，其结果就是这妖精的生命，和妖精的圣城。
它们——活着吗？
于漫继续问：“我们想去你们的城里逛逛——但在我们看来，城市是倒悬的。”
“是倒悬的——吗？”
忽然——
这像是递给了于漫一把钥匙，又或者是因为她们身上的真实褪去了足够多。
她们——改观了。
自己正坠向那座正立的妖精圣城，而漫天的水镜，映着世界各地的天空片段，合砌的景色奇妙而斑斓。
“这算是你欢迎了我们？”于漫问，全然无视了自己正在坠落。
“是……我、我分享了邀请给你们……所以……它不是倒悬的了，这是避免货物砸坏城市的保护规则。”
妖精献媚的说着，于漫却很清楚的感觉得到，这加快了「失去真实」的流速。
不过没关系，这意味着有进展。
“那就踏入其中看看。”
就这样——她们按于漫的指示调整好位置，一起坠在了城市的边角。
……
今天，有那么一只低级妖精走运了——至少在同胞们看来是这样。
从那时不时，就会落下杂货的水镜天空里，它清理出的不是垃圾或臭靴子。
而是一队奇奇怪怪的人，和一只茁壮健康的宝箱怪。
这队人是活着的——难以置信的活着。
在这座妖精之城里，鲜活的生命是最高级的货物，但它们的鲜度非常珍贵。
因为人人皆知，谱写这个世界的虚假法则，会消融一切真实，使一切堕入其中。接着，它们就会多出一些妖精同胞，要么是被派去进大货，要么，就是跟它曾经一样，负责维护水镜天空的美观，俗称捡垃圾。
“哦，也就是说，我们在你们看来，是不幸坠入其中的垃圾？”于漫笑着问。
“嗯——但现在不是了，我要趁你们活着的时候，把你们送到货物处理场，然后把货带给创造者，这很急的。”
妖精实在是没办法反抗于漫，那利落的妖精拆解手法，实在是让它懊恼。
但没关系……这个世界会一点点吞噬她们的。
“这城市东拼西凑的……”
旅行家在踏入圣城之后，就一直在蹭蹭暴涨经验，足以说明这儿风景的珍稀性。
她们没有急着去其他地方，只是观察着城市边角的风景。
比如——普通的民居。
不，这里没有家庭的概念，只有进货场。
几名低级妖精，合并起来能分到一面水镜。
它在旧世界，可能是某个村落旁的池塘、可能是荒野湖泊、也可能只是一口井。
但无论如何，坠入其中的东西，都会透过水镜的权能，成为被妖精进的货。
溺尸会成为妖精，东西则会被挑选、整理。
而妖精们的存在意义，就是死死盯着水镜，木讷、漫无止境的守望着、等待着。
“……我们死后变成妖精，也要过这样的鬼日子？”「改命师」对此非常紧张，“哦不对，我是倒影来的……也会变成溶解的魔力……还好还好。”
但她依然对妖精们报以同情。
并且，对缔造了这一切、这个世界的那个创造者，感到震惊：“究竟是要找什么，居然悄悄构造了这种小世界……”
“倒不如说，拥有那种力量，居然以这种低效的方式寻找。”
于漫对此感到奇怪，这必然是神权的拥有者，在旧世界是能组织其庞大力量的。
却宁愿藏在虚假的世界里，靠这种极其渺茫的方式——去等待自己要寻找的东西坠入其中？
“带我们去货物处理的地方，信息还不够。”
于漫弹了一下妖精，它只好照做。
因为副本限时，她们没有慢吞吞的隐藏自身，而是风驰电掣的行动着。
现在的她们，在其他妖精眼里，是这只幸运儿逮到的大货。虽然稀罕的走在城里，但还算能理解。只是，偶尔会有妖精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们，那仿佛是在渴求生命。
很快，她们抵达了最近的处理场。
看起来稍微聪明些的妖精，正跟几位助手一起，分解着一件大货。
还有些闲杂助手，则正在将已处理好的货物分类。外面则站着一只灵敏的妖精，似乎地位非凡，正在门口焦急催促。
“弄下来了吗？鲜度要暴跌了。”
“很快——别急。”
尸体。
它们在处理的，是一具新鲜的溺尸。
男性，年纪不大。
不知是从哪一面水镜送来，但尸体惨白的色泽里，仍留存着一些生前的真实性。
尸体本身——却不是货物。
妖精摘下自己的翅膀，卷成边缘锋利的勺子，非常谨慎的剜取着尸体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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