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日 第19章

作者:吃书妖

第31章 步入尾声1

  我失算了。

  垃圾食品和雪糕没有搞垮麻早的肠胃,反而搞垮了我的肠胃,当晚我就拉了肚子。

  或许也有睡在沙发上没有好好盖被子让肚子受凉的缘故。麻早香甜酣睡了一整夜,反倒是我在中间起夜不得不跑厕所。回头看到她丝毫不受影响的天真睡脸,就感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失算的地方还不止这一个。我在洞穴之下的时候有好奇过现实世界与异空间的时间流动速度是不是不一样,本来在回归现实世界之后正好可以用手机确认时间差异的,但是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等到我总算是回忆起来这个问题的时候,手机好像是由于连上网络而自动把显示时间给修正回去了。

  洞穴的事情我可以跟祝拾诉说,却无法对麻早诉说。而在洞穴之下捡到的黑色玉石,原本我有想过是不是可以交给麻早鉴定。与我不同,麻早应该有着对于怪异的知识,说不定可以辨别出来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她鉴定不出来还好说,万一真的鉴定出来黑色玉石属于怪异之物,反而会破坏我与她之间的关系,最后只好暂且搁置。

  次日早晨,我在楼下买了早饭,回来之后把麻早从床上喊起来。她发现自己是睡在卧室的床上,又是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我,似乎还是无法接受我对于她的“友善”。

  我自然不会特地解释自己的险恶用心,只是搬出了符合人之常情的说法:“我怎么可能放着你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孩子睡在沙发上,自己却心安理得地睡在床上呢?”

  她坐在床沿上听我说完这段话,很不适应地扭动了下身子,语气不满地说:“你怎么又讲这种话……末日可是不分男女老少的,而且我也不是娇弱的女孩子。”

  “但这里不是末日时代,我也不是末日出身的人。”我一本正经地说,“另外,在我看来,你就是娇弱的女孩子。”

  “我不娇弱。”

  “昨天动不动就昏迷和摔倒的人是谁?”

  “……是我。”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答得好。”我把塑料袋里的早点递过去,“这是奖励。”

  她立刻忘记了所有的不开心,满怀期待地看向了早点。

  早点只是个简单的起手式,我没有忘记自己昨天跟她约定过要给她做更加好吃的东西。等到了晚上,我就要给她做一顿重麻重辣、装满大鱼大肉、充满冲击力的川菜,给予她脆弱的肠胃系统以沉痛一击。

  这一次绝对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应该不会吧。

  只不过,确实不好总是通过她睡床我睡沙发的方式来避免她在我入睡之后悄然离去。我其实也有思考过新办法,其中一种办法就是对“萤火虫”做点改造。

  “萤火虫”是我分散的精神,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分身。虽然无法像是本体(也就是我)一样独立思考,但是应该具备一定程度的变通能力才对。

  比如说,我可以尝试把一些“预设指令”输入到“萤火虫”的内部,使得“萤火虫”能够在观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出现某些变化的时候,自己也会相对应地做出变化。以麻早作为例子,假设麻早做出企图离我而去的动作,观测到这个变化的“萤火虫”就会沿着与我之间的精神性联系发出警报,把正处于睡眠状态的我惊醒过来。

  目前我还在练习和测试阶段,理论上是可以做得到的,实践效果如何还要看后续。

  而在吃完早饭之后,我告诉麻早自己还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她像是警惕丈夫外遇的妻子一样习惯性地询问。

  会这么比喻倒也不能算是我自作多情。与外貌美丽的异性同居,刷牙洗漱吃饭都在一起,吃饭以后其中一人说要外出,另外一人立刻警觉——在这么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情景下,想必大多数人都会产生这种联想。

  虽然警觉的那个人比我小了五六岁,我与她正式认识也才只过了一天。

  但我也像是习惯于外遇的丈夫一样面不改色地回答:“上学。”

  “上学……上学?”她像是念着不顺口的词语一样重复着,随后恍然,“对了,这个时代是有学校的。”

  末日时代没有学校,这也是当然的。

  我又对她说谎了,等下我要去的不是学校,而是十五楼房间。

  这次不是为了探索洞穴,而是为了观看祝拾准备如何处理仪式法阵,当然也有部分心思是想要继续设法与罗山搭上关系。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正常社会的人际关系了,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与长安之间的交际。

  而祝拾是怪异世界的猎魔人,她不属于“正常社会的人物”,也有着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能耐,我与她维持人际关系倒不像是与长安维持关系那么危险。然而她毕竟是朋友的妹妹,如果可以,我不想要把她卷入因我而产生的危险。在正式与罗山搭上关系之后,我也有必要远离祝拾。

  念及此处,我的内心便滋生出了孤独的情绪。

  不出意外的话,我与长安——与这个朋友的缘分就要到此为止了。

  从小到大,愿意与我成为朋友的人屈指可数,在大学里更是只有长安一人。与他从相识到相知的一幕幕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又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样接二连三地消逝而去。

  其实早在遇到麻早之前,我就应该这么做了。就算自己的身边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扫把星体质”,身为追逐怪异之人,原本就有可能把灾厄带给身边的人。随意与人来往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洞穴之下的体验,对我来说是求索,而对于我身边的人来说,仅仅是灾厄。

  现在正是个杀死软弱自我的大好机会,我就是个比起朋友更加重视自我欲望的恶人。要是真心相信与长安之间的友情比起麻早为我打开的怪异世界大门更加重要,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那么选。

  与麻早暂且道别之后,我把“萤火虫”留下作为暗处监控,然后向着十五楼房间所在的小区移动。

  我在那个小区里与堕落猎魔人之间的战斗肯定被监控拍摄到了,却没有官方势力的人过来敲门,估计是祝拾和罗山那边做过了报备吧。昨晚罗山对于堕落猎魔人的尸体检查好像也有问题,这也是我打算去询问的部分。

  ——这起事件或许还没有结束。

  祝拾这么对我说过。

  虽然我很难认为堕落猎魔人会死而复生,但是暗地里可能还潜伏着其他未知的危险。

  这种危险是否会以我为桥梁波及到麻早呢?我倒也不是没有那么想过,只是与对于长安和祝拾的态度不同,在我的心目中,麻早从来都不是个被卷入的弱小少女,而是把身边的事物全部卷入风波的神秘角色。我也很好奇总是把末日和灾厄挂在嘴边的她,在面对真正怪异之物的时候会有何种表现。

  当我到达十五楼房间的时候,祝拾已经先一步到达了。

  令我遗憾的是,她没有穿着昨夜的蓑衣和斗笠,而是穿着白色的女士衬衣和黑色的半身裙,背着个大大的黑色吉他盒,像是不知道从哪个练歌房里溜出来的乐队女子。

  她应该也是刚刚到,此刻她正在绕着地板上的仪式法阵走动,而地板上的木头盖子和洞穴则是处于消失状态。我过来的路上没有遇到她昨晚说的负责盯梢的探员,八成是在她到场之后就离开了。她看着仪式法阵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从哪里开始擦除。

  门没有关上,所以我就直接进去了。想要关门也做不到,锁芯在昨晚就被我融化了。她听见动静便警觉地抬起头看了过来,见到是我就先放松了表情。话虽如此,她的神色依旧一本正经。

  看来现在的她不是温柔如水的“祝师妹模式”,而是会对我直呼其名的“猎魔人祝拾模式”。感觉有点遗憾。

  “庄成,你怎么来了?”她问,“还有,门锁是你破坏的吗?”

  “是我破坏的。”我说,“我现在就是来看看而已。”

  “只是看看?不是想要进入洞穴?”她怀疑。

  “我答应过不会进入的。”我认真回答。

  她小声嘀咕:“好可疑……”

  “说起来……洞穴为什么消失了?”我现在更加关注那边,同时拿出了手机。

  “你果然是想进入吧?”她一惊。

  “没有没有,就是纯粹好奇。”

  根据我的观察,房间里卷在旁边的地毯还是我昨晚刚刚离开时的模样,也就是说没有人用地毯覆盖过仪式法阵,洞穴是自己消失的。为了排除是自己记忆出错的可能性,我还特地拿出手机确认了昨晚拍摄的照片。

  如此一来,“只有在地毯覆盖过仪式法阵之后,洞穴的显现状态才会出现变化”的推理就不攻自破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洞穴本身就有着在显现一段时间之后自动消失的规律,就好像是手机无操作一段时间之后会自动熄屏一样。这样也能够解释昨晚我在进入洞穴之后为什么出入口会自动消失。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又有一个人进入了十五楼房间。

第32章 步入尾声2

  我和祝拾同时看向了来者。

  穿门而入的来者是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这身制服我在昨晚有见过,就是上次回收堕落猎魔人尸体的罗山人员们穿着的衣服。

  而这个人的面孔我更是印象深刻,正是曾经敲响我家的门,又在之后无意间妨碍我探索洞穴的孔探员。

  “嗯?”孔探员一见到我的脸,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你是庄成……”

  “早上好啊,‘警察’先生。”

  再次看到对方的脸,我心中颇有些感慨。

  虽然我身具操纵火焰的超能力,但毕竟是从小在法治社会长大,在各式各样的宣传和口号之下腌渍入味,无意识里面有着对于官方势力的敬畏心。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为社会所不容,就会反射性地生出忐忑不安的情绪。

  而起初我满心以为孔探员是真警察,还为自己包庇“连环杀人犯”以及私自持有枪支弹药而在心里捏过一把冷汗,现在反倒是对方由于自己曾经冒充警察而做贼心虚。这立场一下子就交换过来了。

  “可别讽刺我了,你应该已经听祝拾说过了吧,那都是罗山的任务。”

  闻言,孔探员的尴尬之色更是浓重,连忙摆摆手,紧接着转移话题:“我已经听说了,打败堕落猎魔人的就是你吧,我是负责巡逻这片区域的探员,不得不感谢你惩奸除恶的举动。对了,你是不是要加入罗山?我建议你……”

  见他提到我加入罗山一事,祝拾眉头一皱,立即插话道:“孔探员,我拜托你调查的‘那件事情’进展如何?”

  从祝拾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不希望我加入罗山。是因为她上次提到的罗山内部的混乱与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冲突吗,还是因为存在着其他的理由?

  我先不着急询问,也没有继续讽刺孔探员,只是顺着祝拾的话说了下去:“‘那件事情’是指?”

  “是关于你与堕落猎魔人之间可能存在的恩怨。”回答我的是孔探员,“与堕落猎魔人事件相关的所有信息,都是由负责这片区域的‘探针’——也就是我整理汇总之后交给祝拾的。如果祝拾在处理事件过程中发现新的可疑之处,也会回头委托我继续调查。

  “而她在报告文件里面提到,堕落猎魔人对于你似乎存在着非常强烈的仇恨,线索在于‘两年前’。”

  我对此做出补充:“没错,不过当时的他应该没有现在的力量,也不会变身为非人类的外貌,要不然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遗憾的是,堕落猎魔人在死亡之后并没有变回原本人类的姿态,而是保留了怪物的姿态。我们无法鉴别出他原本的社会身份,更加调查不出他在两年前与你发生过何种恩怨。”孔探员惋惜摇头,又说了下去,“倒是有另外一个结果被调查了出来……”

  “是什么?”我好奇。

  “是死亡原因。”祝拾把话接了过来,“堕落猎魔人的死因,既不是你的火焰,也不是我的剑气,而是急性器官衰竭。”

  我在脑袋里检索了下自己门外汉级别的医学知识:“也就是说……是休克死亡?”

  “差不多,但不是你想的烧伤性休克,而是原因不明的衰竭现象。”祝拾解释,“像是堕落猎魔人这个级别的强者,在急性器官衰竭之后原本还可能会由于力量失控而自爆,但是他在临死前貌似消耗掉了太多力量,所以就一声不吭地死了。”

  大概是因为在他临死前我一直都在追着烧他,而他一直都在高速再生肉体组织,在这个过程中损失了很多能量吧。听完祝拾的发言,我在心里产生了对应的合理化解释。

  但是她居然把那个堕落猎魔人称之为“强者”,着实是令我无法生出认同感。还是说强弱判定基准不对劲的人其实是我?

  “虽然无法排除他急性器官衰竭的原因是不是力量消耗过度的可能性,但我们还是要提起警觉。涉及到怪异之物的事件,任何非比寻常的痕迹都必须重视并怀疑。”祝拾语重心长地说。“尤其是你,庄成……假设那个堕落猎魔人会卷土重来,你很可能会成为他的目标。”

  “我会注意的。”

  不过,比起自己,我反而更加关心如果麻早受到波及,我要如何保护她的安全。

  而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祝拾转过了身,继续观察房间里的仪式法阵,又走到旁边蹲了下来,去翻看黑色毛绒地毯。

  片刻后,她发出沉吟和疑惑的声音:“……果然不对劲啊……”

  “是有什么异常吗?”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庄成,你昨天晚上说过,是这块地毯的字母符号补足了仪式法阵缺失的部分……”她迟疑地说,“以我的眼光来看,你说的不无道理,仪式法阵确实是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被补完,但是……就算补完了,这也还是个有着严重缺陷的法阵,成功发动的概率几乎是天文数字级别的低。”

  “也就是说基本上不可能发动?”

  她言之凿凿地说:“这种法阵要是能够发动,那只能说是奇迹。”

  “奇迹……”我再次想到了麻早。

  难道说这也是麻早的眷顾吗?就是为了能够把我卷入洞穴怪异事件之中,原本出现概率几近于零的洞穴这才以奇迹般的“厄运”出现了?

  但是把所有的厄运都推给麻早的扫把星体质是不是过于“放弃思考”了呢?今后我也打算把自己遭遇的厄运全部推卸给麻早吗?

  会不会还存在着我未曾注意到的其他线索……慢慢地,黑色玉石的存在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但是作为线索,黑色玉石仍然过于模糊……

  “只不过,这下也可以确定了。或许打开洞穴确实是堕落猎魔人设置这个仪式法阵的目的,但是洞穴最后能够出现并不是他有意为之的结果,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或许最想要知道洞穴为什么能够出现的反而是他才对吧。”祝拾撑着膝盖站直了身体,“现在已经可以擦除这个法阵了。”

  “要不要再按照我提供的方法亲手打开洞穴试试看?或许会有别的发现。”我还是惋惜于十五楼房间的洞穴被消除。

  “不行,能够在不触发怪异现象的情况下将其消除,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祝拾再次表现出了极度保守的态度,然后转身处理起了仪式法阵。

  只不过,说是要擦除,她却并没有直接用像是拖把之类的工具将其擦拭掉,而是拿出白色粉笔,从法阵的外圈开始绘制全新的神秘符号。

  孔探员见我疑惑,便在旁边做出了解释。

  因为有些复杂,所以我就以自己的理解将其精简了。简单地说,仪式法阵之中可能仍然积蓄着部分力量。在破坏法阵的时候,猎魔人的力量可以将其压制,却依旧有可能对周边造成损害。而祝拾现在布置的,是针对可能存在的力量进行吸收,将其安全排放到环境之中的新法阵。

  这个工作的过程虽然也算是在正常社会里无法见识到的景象,但是就我的直观感受来说是有些枯燥的。要我就这么离开的话也有些遗憾,因此就找孔探员打听起了关于罗山的事情。

  孔探员闻弦歌而知雅意,三言两语之后,他马上就理解了我的意图:“也就是说,你是想要加入罗山吗?”

  我把满心期待藏在心里,故作镇定地问:“是的。像是你们这样的超自然性质组织,对于加入者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说,你看我合适不合适?”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要更加单刀直入的,只是我目前能够接触到的罗山人员也就只有祝拾和孔探员。在这个层面上,他们虽然不是面试官,但在我心里有些那种味道。面对祝拾的时候我尚且会放松,面对孔探员的时候却有了面试者的自觉,希望自己可以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情绪,以避免被“面试官”觉察到自己急不可耐的真心。

  孔探员微微颔首,沉吟道:“这个嘛,就我来看,你……”

  忽然,他停住了话语。因为正在地板上绘制神秘符号的祝拾已经瞪过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孔探员连忙做出了投降的手势,祝拾面色稍霁,继续回头作业。而趁着她专心于绘制神秘符号,孔探员又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默契地点头,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离开十五楼房间,然后直接来到了楼下。

  过了一会儿,孔探员好像也找到了抽身的借口,在楼下和我碰面。

  “我跟祝拾说之后我要去处理‘探针’的本职工作。倒也不完全是借口,我们边走边说吧。”他走在前头,带着我向小区外面移动,声音有些唏嘘,“刚才你问了自己是否能够加入罗山是吧?我的答案很明确,既然连我这个毫无法力的人都可以,那么你当然更加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祝拾那么抗拒我加入罗山呢?”我疑惑地问,“是因为罗山内部正在多事之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