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现在还是大白天,麻早似乎就已经犯困了。也难怪,之前一个星期她一直都在高度集中精神,负责治疗修复长安的灵魂,想来精神消耗很大。尽管也不是不能用回归之力恢复,不过恢复精神最健康的方式始终还是正常的休息和睡眠。
麻早也可以理解这一点,我稍微劝说了下,她便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把她送到了卧室里面,让她躺下去。
祝拾好像有事情要和避开麻早和我说,见状,我便和她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走远一段距离之后,祝拾回头看了一眼麻早房间的方向,这才说:“其实我之所以不想要那么快结婚,还有一个理由。”
“是什么理由?”我问。
“麻早之所以会那么乐见我和你结婚,是因为在她的眼里,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小碗。”祝拾说,“但是,我真的是那个小碗吗?”
“你觉得自己不是吗?难道你是有了什么线索?”我问。
“我没有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小碗的线索,也没有产生过自己不是小碗的预感。”祝拾说,“不过,我心里还是没有真实感。我真的会在未来由于某些因素而变成小女孩,然后和麻早结识吗?或者变成小女孩的不是我,而是我过去遗弃的梦想……就像是过去陆禅的梦想在独立现实空间里面变成少女的形象一样?
“无论如何,虽然眼下所有的线索都在佐证‘小碗就是另一个我’这一推理,但推理终究只是推理。在完全验证之前,不应该将其看成铁一样的事实加以信任。
“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验证的条件。那么在正式着手验证之前,就没有必要急着得出结论。”
她的观点相当理智,而我也认为她是正确的。
要验证祝拾是不是小碗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在下次进入虚境,告诉小碗“你就是祝拾”,然后看小碗的反应就可以了。
过去我有在小碗的面前提及过祝拾这个名字,虽然没有说过这个名字属于她,但是她有过耐人寻味的反应,并且说过这个名字耳熟。
她之所以没有意识到祝拾这个名字属于自己,可能是因为她有着先入为主的念头,以为祝拾肯定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而没有将其与自己本人联系到一块儿去。不过,我其实更加倾向于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小碗对于祝拾这个名字本来就缺乏认同感。
小碗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祝拾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并不叫祝拾,而是叫祝久幸。那么就算小碗真的是祝拾,她自我认同的名字也很可能不是祝拾,而是祝久幸。
下次对小碗进行验证的时候,我必须好好注意这一点。
与祝拾分开之后,我去麻早的房间那边看了一眼她的状态。她虽然在犯困,但是还没有睡着,看上去是有些好奇我和祝拾说了什么话,却又没有问出口,只是闷在心里。
其实刚才那些话并没有特别避开麻早的理由,祝拾也没有要求我保密,因此我就在床旁边坐下来,对麻早如实相告。
“假如祝拾不是小碗……”麻早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你可以放心,如果是那样,我就会解除与祝拾之间的婚约。祝拾也和我是相同的想法。”我说。
麻早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摇头,说:“就算是那样……我也希望祝拾和你结婚。”
“为什么?”
我先是意外,接着想到她与祝拾最近的交际,问:“是因为你和祝拾最近关系变得很好吗?”
“是因为那样对你有很大好处。庄成你好像也有点不想祝拾和别的男人结婚。”
麻早似乎真的很困了,她变得睡眼惺忪,却还是强撑睡意,说了下去,“而且……我还是觉得祝拾和你结婚,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虽然一开始想到祝拾要和你生孩子的时候有点不开心,但是仔细想想完全没有必要不开心啊,我长大以后也可以给你生孩子的。”
是这么个道理吗?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至少正常在现代社会长大的人是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吧。过去的麻早在没有文明和秩序的末日时代长期流浪,似乎在很多方面都相当野性。说得好听些就是不拘小节,直白地说就是脱节。
“你就不想要独占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麻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反过来问了我一句:“庄成,你想要独占我吗?”
“当然。我要独占你,一根头发都不想分给其他人。”我毫不迟疑地说。
麻早从被窝里面慢吞吞地伸出手,把我的手抓起来,然后捧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光是听到你那么想要占有我,我就感觉好幸福。”她说,“我想要把自己的每一滴血都奉献给你,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都为你收集过来,让你变得和现在的我一样幸福。”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她抱着我的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第409章 前夕1
在那以后又经过了三天时间。
长安仍然在宅邸里面静养观察,祝老先生托人帮他安排了咸水大学的退学手续,要在下个季度将其转入罗山猎魔人学院。
祝拾也是咸水大学的学生,她之前一段时间是处于请假状态,而最近她在罗山没什么要紧事,便拜托麻早把自己传送回到咸水市,继续起了自己的学业。不用说,以后麻早还会每天帮助祝拾恢复十五分钟的正位法天象地,继续沟通铸阎摩剑。对于能够传送往返于各地的麻早来说,祝拾是在罗山总部还是在咸水市,都跟在自家隔壁没什么差别。
我没有打算继续大学那边的学业。以我现在的脑力,大学全部课程都可以在一天之内全部学习完毕,在此基础上稍微运用些许关系也可以立刻拿下毕业证书。重要的是之后的冒险计划。
命浊已经被我暂时压倒,长安也已经救了回来,迫在眉睫的问题全部都解决了,反而让我有点不习惯。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理所当然,之后要面对的问题也有很多。变强的方法、来自末日的未知赐福修士、疑似复活的水师玄武、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山两仪……每件事情都有其重要性,却都不是那么迫在眉睫。我要将其按照重要性和紧急性排列主次顺序,挨个处理。
倒是还有件事情可能比较“迫在眉睫”,那就是虚境会议。
虽然神印之主从来都没有规定过虚境会议的准确召开时间,但是根据以往的惯例,应该差不多就要召开了。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确认小碗的真实身份,而神照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向神印之主发起刺杀。说不定未来的局势也会就此发生剧烈改变,不可以不去重视。
有时候,我也会反复思考自己、麻早、祝拾三人之间的关系及其不稳定性。
并不是只有事关生死的战斗和困境才是冒险。我答应了祝老先生和陆禅的提议,祝拾答应了成为我的未婚妻,我们同样是在进行另类的冒险。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冒险并不只是存在于魔幻的世界。
在战乱国家涉险取材的战地记者,穿梭于高山和丛林之间的探险家,刀口舔血朝生暮死的雇佣兵,甚至是破坏社会稳定的犯罪者……哪怕是我所不感兴趣的政治和商业的领域,也有着无数没有硝烟的战斗。
同时,即使是与上述这些风起云涌的领域无关的普通人,也可能会在自己的生活之中面临着一次又一次需要巨大勇气才能够做出来的抉择。
我一直都是清楚的。然而,在我的心里,总是有着长不大的部分。即使我可以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愿意将其割弃,反而陶醉其中。我知道自己是幼稚的,并且乐意接受幼稚的自己。很多人在意识到自己错误和邪恶的一面之后或许会觉得应该将其否定,而我则会将其认同,相信无论是好的部分还是不好的部分,都是组成我这个人的重要因素。
所以我不会讨厌自己,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在我所行走的道路上出现了痛苦和难过的悲剧,那也是我这个人注定要咽下的苦果。我甚至会为自己无悔的心态引以为豪,将其视为一种求道。
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会产生连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思考——会不会,我其实还有着其他的可能性呢?
这个话题真是很没有意义,所以就先到这里,还是说说这三天里我做了什么事情吧。
首先,我去看了看祝老先生初步组织起来的信徒群体。之前一直都在讲信徒群体为我提供的缘法锚定云云,却从来都没有具体接触过信徒群体本身。我也对于信仰自己的人们到底都是何许人也、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感兴趣,所以就忍不住详细观察了下。
祝老先生在罗山总部搞到了个祭祀用途的寺庙建筑,作为信徒群体的临时性集会地点。这个建筑并不是用钱买下的,原本是属于命浊那边的财产。命浊那边还有对我的物质性赔偿,在祝老先生和命浊那边的人交涉过后,便将包括这个建筑在内的一些房产作为物质性赔偿的其中一环拿到了手。
决定信仰我这个新生大无常的部分猎魔人和探员都会来这座建筑里进行祈祷,以及举行简单的祭祀,而我则改变自己的容貌潜入其中观察。
现在的我其实还是无法做到把自己想要的容貌完美定制出来,这个与操纵力无关,只是美术技巧跟不上。就好像流畅运笔写字是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画出栩栩如生的肖像画。不过如果单纯只是调整数处面部和身材的细节,将自己的容貌变得陌生化,我还是可以胜任的。
而只是稍微观察一两圈,我就明白了陆禅上次提到的“信徒势力还只是在草创阶段”是什么意思。
不单单是人数还不够多、组织度还不够高这些大而化之的问题。祭祀是有很多细节的,比如说天主教的标志是十字架,那么我的标志应该是什么呢?主持祭祀的时候应该穿着何种服装、加入多少步骤,祷词有哪些、禁忌又有哪些?信徒们应该奉行何种思想规范自己的日常行为、又应该具体在活动时践行何种理念?
有些在外人看来古怪的规矩和象征物,对于信徒来说可以强化自己的身份认同感、以及与其他信徒之间的团结感,而这些要素在当下还处于空白阶段。祝老先生大概也是第一次接触与神明信仰相关的运营工作,现在光是能够拉起来简陋的框架就算是成功了。
我看到有的信徒会把容易燃烧的物体放到专门的火盆里焚烧,然后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盆认真祈祷。虽然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确定,但火焰是我的象征物这件事情似乎是他们的共识。而看着他们虔诚的模样,虽说可能对这些信徒有些不礼貌,我还是涌现出了说不出来的怪异情绪。
毕竟我过去是在宗教信仰冷感的环境下成长的,自己也有顺便打假过所谓的封建迷信势力,而现在我居然在作为神明被人崇拜和祭祀。要知道我正式进入怪异世界还没有很长时间呢,我很清楚大多数猎魔人都是在把神明和恶魔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的环境下成长,知道他们有着与普通人不同的世界观,可还是受到了文化差异的冲击。
不过,他们信仰的好歹是真实存在的我,而我也算是真的有着像神明一样的力量,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顺带一提,有时候他们在火盆里面燃烧东西并虔诚祈祷的时候,真的能够产生一些奇迹。偶尔在那火焰里面,会随着祈祷而辐射出与我非常近似的法力波动。
我甚至可以与那火焰建立起精神层面的联系,就像是与“萤火虫”之间的精神联系一样。有一次我忍不住尝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控制,便让那个火焰左右摇摆了一下。
这种变化立刻就被周围具备敏锐知觉的十几个猎魔人同时感知到,他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表情不知所措,判断不出来火焰的变化到底是反映了我的什么思想感情。
原来就算是有着“超凡之力”的猎魔人们,在遇到与神明相关的事情时也会像是普通人一样患得患失。其实我真的没有表达什么含义,只是可能大无常和普通猎魔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止是大无常看待猎魔人像是看待普通人,很多猎魔人看待大无常,貌似也会将其视为与自己不在一个次元的存在,甚至会以为大无常每个动作都蕴含着高瞻远嘱的含义。
如此想来,能够和我正常对话的祝老先生、祝拾、陆禅他们反而才是不正常的了。不过他们各有各的原因,不止是在我成为大无常之前就认识我,还都在认识我之前就与大无常这一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祝老先生也经常会出入寺庙,组织简单的小活动,向信徒讲解我喜欢的事情和讨厌的事情,以及我曾经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有的信徒还会询问我当时说话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就连什么手势都会问。
我又不是佛陀,怎么可能会在说话的时候没事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或者摆出复杂玄奥的手印。而祝老先生果然也答不上来,只能回头找上我,希望我以后在说出什么感觉帅气的台词时记得摆个识别度高的姿势。
他还打算设计一些听上去就让人浑身发痒的中二台词,让我以后没事就在人前念念,还要我想几个招式名称,方便信徒以后模仿我。
而有的信徒甚至比起祝老先生还要了解我,他们根据我的名字和长相核实到了我的现实住址和大学,以前是在哪里念的小学、初中、高中,班级和同学的名字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我的某些“黑历史”和网络发言都调查出来,并且倒背如流,还分享给了其他信徒。
第410章 前夕2
好在我过去并未在外人面前做过很多惹来嘲笑的糗事,至少没有严重到令自己挂怀至今的。虽然从小到大经常有人嘲笑我对于超自然事物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特别耿耿于怀。
而那些调查我的信徒也算是点到为止,至少没有影响到与我相关的人们的日常生活。毕竟如果做得太过火,是会真正意义上惹来“天罚”——也就是我的诅咒的。
私底下与陆禅说话的时候,他有问过我对这种事情的态度。我是有些反射性的抵触,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任自流。禁止他人调查自己的过去,这种行为总感觉有些懦弱和自卑。我只是暂时不习惯把自己曝光在很多人眼里而已。
“这大概就是成为公众人物的代价吧。”陆禅这么说。
他现在是在辅佐祝老先生的工作。就工作能力来说,他其实超出祝老先生很多,“可能性分身”不止是让他变成了万能的选手,还让他可以一人胜任多人的工作。
问题是他在治世主义和超凡主义的风评都相当差,少有人愿意信任他这个“三姓家奴”,而他也没有尝试清洗自己的污名。其实如果他火力全开,说不定即使顶着不名誉的头衔,他也可以让信徒势力的耕耘进度变快很多倍。只是他似乎是想要避开喧宾夺主的可能性,老老实实地做着辅助者的工作。
“感觉我现在与其说是成为神明,不如说是成为了偶像明星,而某些信徒则是过激的粉丝。”我说。
“你会产生这种联想并不奇怪,‘偶像’的原意里面本来就掺杂部分宗教意味。”陆禅说,“‘偶’是用木头或者泥土做成的人形,‘像’则是模仿人或者物做成的物品,因此‘偶像’这个词语的本来意思,就是用木头或者泥土做成的,照着某种形象做成的雕塑。
“而在古代,偶像总是与宗教信仰相结合。人们会用偶像模拟出想象中的神明外形,然后对其跪拜、祭祀,这就是所谓的‘偶像崇拜’。
“上次把你的信徒们比喻为粉丝可不是随便乱比喻的。现代的部分年轻人狂热追捧偶像明星,将其奉若神明,还组成专门的应援团体,这种行为与古代的偶像崇拜其实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其为‘现代的宗教’。”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你实在不希望其他人追查自己,其实也是可以阻止的。都不需要你或者我们出手,只要你在心里强烈地这么想就可以了。大无常的思想不止是可以影响自然,还可以影响到周围人。
“而根据近些年的调查发现,在怪异世界和常识世界的隔阂解除以后,大无常的思想甚至可以直接对社会整体造成影响,使其凭空出现符合大无常想法的思潮。举例来说,如果增加了一个生性邪恶的大无常,那么全社会的犯罪率都会大幅度上升,并且大肆流行起所谓的犯罪美学。
“与转轮王相关的信息之所以那么少,大概也是因为他应用了这方面的能力。只要你想,所有尝试调查你生活履历的人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放弃调查,无论是罗山的人还是常识世界的人都是如此,强行调查下去的话甚至会像是死神来了一样遭遇各种各样的横祸。”
“没有必要。”我说,“我本来就不在意其他人打探我以前做过什么事情,只是这次人数太多,让我不太适应而已。反正我以后要是有了敌人,他们可能也会以各种手段尝试了解我。总不能禁止所有人了解我,却惟独对敌人网开一面吧?
“转轮王选择了那样的做法,可能有他自己的道理,但我不会像是他一样躲躲藏藏。任何人都可以知晓我庄成是何许人也,我只要坦坦荡荡地迎接他们的目光就可以了。”
“这是正道。”陆禅笑着点头。
信徒的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可能需要讲讲。
这是发生在第三天的事情,罗山要在陵园举办一起集体礼葬仪式,礼葬的对象是死在人道司总据点战役里面的几十个猎魔人。
人道司的毁灭,意味着罗山去除了一患,在猎魔人群体看来是了不得的事件,在这般战斗中牺牲的猎魔人们便得到了很高规格的厚葬待遇。虽然他们都是命浊的手下,也就是超凡主义的猎魔人,但无论超凡主义者还是治世主义者归根结底都是罗山的成员,而治世主义讲究团结和入世,所以法正和剑非仙都出席了礼葬仪式。
我作为名义上治世主义阵营的大无常,在没有其他要紧事情的前提下,自然也跟着出席了。对于战死者,尤其是对于参与过相同战场的战死者,我还是有着基本尊重的。
原本主持礼葬仪式的理所当然应该是命浊,但是命浊似乎懒得出席,卦天师好心代劳。老拳神、柳树影也都没有参与,转轮王当然也不在。
出人预料的是,神照尽管对于战死者的态度和命浊一样冷漠,这会儿居然也出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山曾经位于死后世界,有着格外重视死亡和丧葬的文化,罗山总部的陵园面积相当大。如果把罗山总部说成是一个圆,这座陵园就是另外一个体积接近的圆。两个圆部分交叠在一起,陵园紧紧挨着罗山总部的中心区。
陵园里面星罗棋布地遍布着一人高的黑色石柱,都是墓碑,下面埋葬着猎魔人的骨灰。有的猎魔人在战斗中尸骨无存,就会将其遗物置入下面,算是衣冠冢。
与上次银面具博士那里的独立现实空间不一样,这次人道司总据点所处的独立现实空间,在毁灭之后并未将任何物质送还到现实世界。可能原本是想着“如果这里也被攻陷,那就同归于尽”吧。虽说未能够得逞,却把战死者的遗体都吞没了。因此这次的牺牲者大多没有带回来遗体,只能建立衣冠冢。
礼葬仪式上,治世主义和超凡主义的集体站位也是泾渭分明。尉迟也参加了这场仪式,开始前,他来到我的身边,看了一眼远处的神照,然后小声地说:“没想到神照转性了,居然会出席礼葬仪式。”
我看到尉迟走过来时还有些意外,然后才想起来他尽管最近老是和神照混在一起,却好歹也是治世主义的人。
“他平时果然不会参与吗?”我问。
“神照鄙夷弱者和凡人。就算是猎魔人,在他眼里也和孱弱的凡夫俗子没两样。他的脑子里装着的只有变强。”尉迟说,“上次他不是向神印之主询问了如何打开第三道门和第四道门吗?这是因为他即使成为了大无常,也没有放弃过继续变强的执念。对他来说,变强就是一切,因为只有强者才配享有尊严。这两个字说是贯穿了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不为过。”
所以他才无法接受可能是凡人的神印之主凌驾于自己之上吧。
我也想要变强,然而那不是我的核心执念,未必可以说是理解神照。
而按照老拳神的说法,如果神照想要继续变强,岂不是只有放下“变强”的愿望才可以做到?
“而且,神照虽然是超凡主义者,但其实对于超凡主义及其阵营集体都没有兴趣。这是他自己说的。”尉迟说,“他的性格更加倾向于独行,只是因为超凡主义描绘的世界,对他来说比起法正描绘的更加方便,所以他就为超凡主义站台而已。”
这么说来,第一次和卦天师见面的时候,卦天师虽然说过命浊和转轮王都是想要把凡人当成资源耗材的超凡主义者,但是没有把神照的名字拿出来过。
“我听说罗山总部以前是位于异空间……这座陵园也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的吗?”我问。
“不,那个异空间虽然因为宣明与伏红尘、命浊的战斗而破碎,但是陵园的部分并没有破碎,后来由我负责将其完整地转移到了这里。”尉迟摇头。
“由你?”我想了想后问,“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那里的是什么吧?”
尉迟跟随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在数公里外,陵园的中心部位,有着数十座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黑色高塔。
“那些是大无常的墓碑。”尉迟说,“说是墓碑,其实有些名不副实。大无常一般来说不会老死,就算是横死的也不多。大多是行踪不明,也就是成为了失落大无常。
“当然,失落并不意味着死亡,那些古老的失落大无常很可能都还在某处活着,只是我们无法再观测到他们的实体而已。就好像常识世界会把长时间行踪不明者定义为死者,罗山也有类似的规矩。永远无法再结缘的对象,和死了也没两样。”
我点头:“言之有理……不过说到失落大无常,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你是否可以解答。”
“是什么问题?”尉迟问。
“大无常一般来说都有着种种方法在怪异世界结缘,就算是建立信徒势力,也不过是他们锚定自己的其中一种方法罢了。而活的时间越是久,结下的缘也应该越是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会出现那么多的失落大无常?”我问。
第411章 前夕3
尉迟思考之后说:“首先你有一个误会,大无常不一定是活的时间越久,结下的缘就越多。因为大无常是孤高而又神圣的存在,有资格与其结缘的对象原本就不多。
“这就跟世俗社会的上位者一样。地位越是崇高,权柄越是巨大,就越是难以结交到真正的朋友,权力会像是漩涡一样扭曲周围人的感情。在这种状态下即使结缘,结下的也容易是浅薄而又脆弱的缘,难以成为大无常锚定自我的力量。
“不如说,随着时间推移,大无常的缘是越来越少的。正因为寿命漫长,周围人无法跟上自己,所以大无常在成长时期结下的深厚之缘也会一步步消失。尘缘尽绝之后,大无常就会成为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