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此外，按照“传道者”的说法，他还用白色书本策反了原本在废弃建筑工地负责巡逻的两个探员。探员虽然都是无法操纵法力的普通人，但是都和小乔学妹一样有着护身的道具，而遗憾的是，与面对小乔学妹的情况不一样，“传道者”很清楚探员拥有护身的方法，便先将其护身防具全部撤掉，然后强行“洗脑”了那两个人。
原本作为我信徒的两个探员就这样倒戈向了桃源乡。尽管在一些人看来可能会觉得他们是信仰不够坚定，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会去信仰神明的人，通常都是对于自己的现实生活有着不满和失望，选择把希望寄托于彼岸的人。就连我本人都无法否定自己有那样的倾向，比起当下的、现实性的生活，更加想要追求非现实性的冒险。
而桃源乡的“世外桃源”，正是彼岸世界的具现化。
至于“传道者”为什么会有胆子对着小乔学妹——对着我所就读的咸水大学的学生出手，甚至敢把这座与我有着关系的烂尾楼作为迎战他人的陷阱地点，并且还以为我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我也得到了答案。一开始我还在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复杂的理由，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
说穿了非常浅显，在他的意识里面，大无常是远在天边的超级大人物，他很难将其作为一种实在的威胁纳入考量。
对我来说他过于渺小，对他来说我过于巨大。在把普通人视为无聊凡物的同时，他对于自己与宛若神明的大无常相比较也不过是小小凡物这一点具有清晰的认知。因此在他的直观感受里，我和他就像是生活在不同宇宙的角色。从理性角度出发，他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做法会不会招惹到我，可到头来他还是无法在脑海里描绘出自己的行为会真实招致我出手的画面。
他想象不到自己能有资格与神明发生接触，想象不到神明屈尊亲手造成自己行动的失败。
如果是身处于历史悠久的罗山的成级别猎魔人，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会更加敏感一些；而“传道者”身处于罗山之外，并且本来只是住级别猎魔人，就缺乏了这方面的敏感性。
“不愧是能够给自己的武器取名为‘庄成之刃’的人，确实像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有可能和正主碰面的人会产生的命名思路。”祝拾正中要害地吐槽了一句。
在我审问“传道者”的同时，祝拾还见缝插针，向小乔学妹简单地“科普”了在我们的对话里出现的词语的含义，例如罗山、桃源乡、猎魔人、探员等等，并且告诉了小乔学妹在她之后的命运里可能无法摆脱怪异世界的阴影。
而小乔学妹则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传道者”，我估计她还是有些向往超自然力量，至少是希望自己可以在今后得到足以保全自己和身边人的力量。
“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小乔学妹问。
“你问吧。”我说。
小乔学妹看着“传道者”，说：“你应该也是通过那个所谓的梦乡信物，得到了更加强大的力量的吧？但是按照小祝的说法，力量越是强大，与怪异世界之间的联系就越是深刻，越是容易与危险的怪异之物相遇，很多猎魔人都是这么不幸死去的……为什么你还会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呢？”
“回答她的问题。”我也好奇。
“……吸引度决定的，只是遭遇怪异之物的频率而已。并不是说只要让自己维持在足够弱小的水平，就不会招引来超出自己处理水平的怪异事件。”“传道者”老实回答，“修士从住境开始，有的甚至从坏境开始，就可以得到远超凡人的寿命，然而英年早逝的修士仍然很多，成境修士亦是如此……甚至就连大成修士都难以免除这一劫。
“大成修士要成为大无常是何等的难如登天，几乎说是不可能都不为过。然而罗山大无常在多的时候可以超过十尊，大成修士到现在却只有二十位不到。你以为这个不合理的数字比例到底是如何出来的？
“如果以为只要保持弱小就会交换到安全，那就只会死得更快更惨。事实上，我不就是在这里栽在了大无常的手里吗？”
他的声音里面出现了自嘲的感情。
祝拾似乎也是心有戚戚焉。而陆禅以前和我聊天时，也有提到过孔探员之所以会成为杀人炼魂的怪人，就是恐惧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躲不开的怪异事件里。猎魔人和探员们对于怪异世界漩涡的共同恐惧，是在他们的集体意识里占据极其沉重地位的概念，却也是我始终没有去深入接触过的部分。因为在这方面我所具有的感性与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他们始终恐惧的，正是我始终向往的。
如果无法理解他们的共同恐惧，或许就无法真正地理解猎魔人群体的意识内核。而罗山的死亡崇拜文化，也很难说没有他们对于无法逃避的恐怖之死的恐惧。
我面对他们认为严肃的议题时所怀有的态度，在他们眼里可能是轻浮的。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以轻浮心态面对冒险的。
“所以……这就是你加入桃源乡的理由吗？”我问，“在‘世外桃源’里面，就有着你想要的安全和安心？”
“这不可以吗？”“传道者”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现在这样的力量，而那些凡人却可以比起我们更加安心地生活，不需要担心莫名其妙的恐怖之事会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自己身上，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失去……
“如果只是普通地死掉那还好说，可能我们以后就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地沦为非我之物；可能我们还会陷入就连死亡都是奢望的诡异境地，字面意义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样的事情谁受得了！
“这是现实世界应该发生的事情吗？我哪怕倒头就睡随便做一场梦，都比这种狗屎现实要合理！
“未来甚至还可能有什么世界末日，十年之内世界就要毁灭了！但是只要进入‘世外桃源’，就可以得到用之不尽的寿命和幸福。是噩梦一样的现实，还是栩栩如生的美梦，到底哪边才是正确的选择，这还用得着说吗？”
小乔学妹惊奇地念道：“什么……世界末日？”
“这件事情之后再对你解释。”
我先是对小乔学妹说了一句，然后再次看向了“传道者”，问：“你说的这些话语，听上去都算是合情合理，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世外桃源’是真的可以成立的。
“但是，你们就这么确定桃源乡主会践行自己的承诺，真正地完成‘世外桃源’吗？或者说，就算他完成了‘世外桃源’，那又真的会是符合你们期待的完美无缺的彼岸世界吗？
“或许那里并不是桃源乡主所承诺的美好梦境，而是纯粹为了达成自己的某种野心而编造出来的甜蜜谎言。你们在他的眼里，可能都只是实现他的野心所必需的材料而已。
“这个问题，你们可都有认真考虑过？”
闻言，“传道者”的脸上非但没有浮现出犹豫和怀疑，反倒是直接点了头，承认道：“我们很清楚桃源乡主的最终目的并不在于‘世外桃源’。
“对于我们来说，‘世外桃源’本身就是目的；而对他来说，那仅仅是一处经过点，是一种必要的手段。
“这在桃源乡内部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这一点。”
第438章 梦中桃源
估计是由于无法在我面前撒谎和沉默，“传道者”索性就把话说开了：“桃源乡主的目的，是通过建立梦境网络，创造出名为‘世外桃源’的究极个体，而他本人则会融入‘世外桃源’之中，成为这个究极个体的掌舵人。
“在他的计划里面，我们都不过是这个还在建设中的究极个体的构成细胞而已。”
这与祝拾上次提及的推测差不多，只是在细节上有所出入。祝拾所说的是桃源乡主可能打算证道“梦想”境界，而按照“传道者”的说法，桃源乡主的目的貌似是先创造出证道“梦想”境界的究极个体，再由自己成为这个究极个体的头脑。
祝拾对于桃源乡的了解大概也不多，似乎也没想到这种事情在桃源乡内部是公开的秘密，见到“传道者”毫无异色地说出来这些话，她像是愣住了。自己会成为某个庞然大物的零件——这种事情是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来的吗？桃源乡主就连这种事情都愿意在组织内部公开？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你们就心甘情愿地成为被桃源乡主所利用的材料吗？”她问。
“桃源乡主的目的和我们的愿望是相辅相成的。”“传道者”只能回答，“进入‘世外桃源’之后，可以在现实世界的一瞬间里，在梦境之中求得近乎于永恒的美好，这是实打实的好处，同时桃源乡主告诉过我们，这也是让我们成为究极个体之细胞的加工步骤。
“在近乎于永恒的时间里，我们会遍历各种各样的幸福，各式各样的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无论是成为王者君临天下，还是邂逅美好的爱情，亦或是作为凡人度过宁静的人生……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地享受到。而不管是有千种万种、还是亿种兆种，幸福的种类终究是有限的。
“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时光会让我们的经历趋同化，无非是在梦境内部经历事件的顺序可能不太一样罢了，而那样的差别也会在无尽时光之中荡然无存。一切欲望都得到满足的灵魂会从一切的执念之中得到解放，就连生存的执念……甚至是‘我执’都可以放下，成为能够真正融入究极个体的材料。”
我想要深入探索他的真实感受：“你认为这是好事吗？”
“传道者”坦然地说：“怎么就不是好事了？要是即使如此都没有放下‘想要继续存在’的执念，桃源乡主也允许那样的灵魂在经历无穷梦境时光之后与自己争夺究极个体的掌舵权。
“而没有熬过无穷梦境时光洗礼的灵魂，也无非是在度过无数幸福的生生世世之后安心地闭上双眼。这又有哪里吃亏了呢？
“桃源乡主甚至还允许后来者在‘世外桃源’正式落成之后再加入其中，这将会成为未来所有无法忍受现实之人的避风港，成为无边苦海的彼岸，说是普渡众生都不为过。
“当然，虽然桃源乡主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意图，但是我们下面的人还是要多少有点顾虑的，在劝诱拉拢新人的时候不会上来就说那么多。而等到新人积累一些资历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打听到这些事情。”
我想了想后问：“但是按照你的说法，似乎根本不需要让你们在‘世外桃源’里面经历无穷幸福的时光。哪怕让你们在梦境之中经历无穷痛苦的时光，也照样可以让你们的灵魂趋同化，并且让你们就连继续存在的执念都放弃吧？
“桃源乡主用心之种创造出了你们这些杀人炼魂的怪人，你们真的相信他会如此好心吗？假设在他心里真的有着普渡众生的善心，又如何会允许你们在外面吞噬人类的灵魂？”
“传道者”依旧毫无动摇，说：“被我们梦乡使者吞噬的灵魂，相当于是成为了补强我们的材料，同时也会进一步成为构成‘世外桃源’的材料。他们的意识体都能够在‘世外桃源’之中得到重现，与复活也没什么差别。被我们所吞噬，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救赎。
“至于‘世外桃源’是幸福的梦境，还是痛苦的梦境，我们都有提前体验过，并且我们梦乡使者都有资格在现阶段用功劳兑换时间，再次暂时进入还在建设中的‘世外桃源’参与封闭测试。再者，既然幸福的梦境和痛苦的梦境都可以达成相同的目的，那么桃源乡主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向我们多此一举地撒谎。”
“你们这个‘世外桃源’居然还搞封测的啊？”祝拾说。
我稍微观察了下“传道者”的身体，可以感知到在他身体里的心之种。
以及，我也可以感知到他身体里的心之种与冥冥中的某种无形而又巨大的事物连接着，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疑似作为原体的桃源乡主。另外，之前他还拿出过另外的心之种，眼下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由于刚才被其他事情牵扯了注意力，我倒是没去注意到那边的变化。
不过没关系，我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仔细回顾心之种是何时不见的，在那时候又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很快，我就得到了确定——心之种之所以会消失，就是因为藏匿到了那“无形而又巨大的事物”里面；而“传道者”在一开始把心之种拿出来的时候，也是从这个事物里面拿出来的。
我进一步集中注意力，继续深入地感知着这个冥冥中的庞然大物。
就像是使用专业软件把模糊不清的图片还原成清晰模式一样，这个事物的存在感在我的意识里面变得清晰了。接着，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这个冥冥中的事物过于巨大了，光是去感知，就让我产生了被压迫的感觉。简直就是目睹了一片悬浮在天空之上的汪洋大海。
我对于这种压力感到了熟悉。就在不久前，我见过这个事物。
这是我曾经在人道司总据点战役里见识过一次的东西。应凌云曾经将其召唤出来，从中撕扯下来了一部分力量，用来复活了真正的银月。是的，这就是那时候出现的，规模最少也是我百倍以上的法力波动的源头。
我立即询问了“传道者”这是什么。
“传道者”稍微沉默了下，然后还是无法抗衡我之前下达的言灵，只能回答：“那就是‘世外桃源’。”
接着，他内心的压力似乎终于到达了极限，发出了哀求的声音：“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求你饶过我的性命，但是至少不要连同我的灵魂一起消灭……”
“你希望自己在死亡之后，灵魂还可以回归到‘世外桃源’？”我问。
“传道者”连忙点头：“只要你肯放过我的灵魂，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说得好像只要他不愿意，我就没办法让他做任何事情一样。
大概是从我脸上读出了这样的意思，他的表情里出现了压抑不住的绝望，同时估计是心之种检测到了他的情绪，出现了要离开他身体的征兆。他全身也爆发出来青色的光芒，显然是力量不受控制，要进入自爆阶段。
我都差点忘记了，既然这个“传道者”是怪人，那么肯定也存在着在绝望之际自动自爆的机制。见此，祝拾立刻拔出铸阎摩剑，要切断他与心之种之间的联系。不过在那之前，我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自爆的光芒卡顿了下，接着居然缓缓地收了回去。
这也是言灵之力。只不过我没有发出说话声音，仅仅用肢体动作表达了阻止的意图，“传道者”的心之种及其法力就自动遭到了封印。过去困扰罗山猎魔人群体无数次的怪人自爆现象，在我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那么，接下来应该如何料理他呢？既然与“世外桃源”有着力量层面上的联系，应该还有着其他的用途。
想着想着，我慢慢地感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似乎存在着些许异常迹象。用语言很难直观地描述这种异常，非要形容的话，这个“世外桃源”给我以一种仿佛存在流血伤口一样的痕迹。看到这里，我的心里便出现了下一步的方向。
而小乔学妹似乎是消化了“传道者”之前的信息，她看着“传道者”萎靡不振的模样，又看了一眼那些在周围昏迷的普通人，然后发出了感慨的声音：“难怪那些体验过‘世外桃源’的人都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如果他说的全部是真的，那个‘世外桃源’难道其实是个很好的计划？……呃，我没别的意思……”
说到最后，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像是在帮“传道者”说话，便多补充了一句。
“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祝拾清醒地说，“说一千、道一万，无论把这个‘世外桃源’吹嘘得再好听，那也是桃源乡主所施展的大型幻术，是他一个念头就足以决定一切的幻造世界。
“既然他本人也要融入其中，那么要经历无穷梦境时光洗礼的，就不止是像这个‘传道者’一样被视为材料的人们，他也要经历无穷梦境时光。而他又是否能够一直维持自己初心不变呢？”
“可是……这些又与你们罗山有什么关系呢？”“传道者”喃喃地说，“我们只是想要做梦而已，放任我们去做梦不好吗？梦境属于我们，现实世界就让给你们……
“甚至你们在未来还可以想加入我们就加入我们，你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们做梦呢？”
第439章 入侵“世外桃源”
虽然“传道者”现在的扮相可怜巴巴，但是我可没有忘记他一开始登场时那副隐约透露出趾高气扬心态的样子。而且，我也不认为他是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桃源乡会被罗山列为敌人。
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确实没什么理由去阻止其他人去做梦，然而对于罗山这个组织势力来说，要让他们坐视“世外桃源”的成立是不太合理的。首先在我认识的范围里，卦天师就极有可能不会认同，他似乎对于帮助人类文明发展到星际时代这件事情有着相当高的期望，而仅仅为了满足当下人类的愿望而出现的精神彼岸，与他的期望相违背。
其他我接触过的大无常也都不像是会把性命和灵魂寄托到“世外桃源”里的角色。倒是法正有可能会对“世外桃源”产生一些正面的看法，不过前提是得由他自己亲手来主导。既然他直到现在都没有过任何疑似相关的动作，那就意味着他大概没打算走这条路线。
而那些普通的猎魔人，除非是打算并入“世外桃源”，否则也大多不会袖手旁观坐视其落成。因为无论是治世主义、还是超凡主义，本质上都是统治思想。认同“世外桃源”，等同于放任大量社会人力资源的流失。从这方面来说，任何不打算并入“世外桃源”的组织势力，包括国家官方在内都不会允许其顺利落成。
彼岸世界的成立，会对社会本身的存在意义造成前所未有的破坏。所有对于现实生活强烈不满，认为自己无法在未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或者是不愿意继续付出时间和精力改变生活的人，都有可能会去追求加入“世外桃源”。
虽然社会的主流思想主张人们应该无条件地拥戴现实，认为沉迷于虚拟梦境并为其辩护是绝对错误的价值观，但是时间一久，当追求梦境的愿望大行其道，新的价值观就会出现。届时，“无条件地拥戴现实”反而可能会成为群众心里的错误价值观。
除此之外，在桃源乡主计划的最后阶段会出现的、名为“世外桃源”的究极个体，它自身会萌发出何种思想色彩，目前也是不得而知的事情。
“传道者”作为打算生活在“世外桃源”内部的人，估计从来都没有思考过那个究极个体到时候会如何在外面的世界活动，但是作为生活在外界的人，就不得不思考到时候要如何面对那个拥有匪夷所思力量的存在。
那可是由对于现实世界悲观消极、甚至是感到绝望，不惜逃到梦境里面的人们所聚集形成的东西，至少我很难想象它会对我们的世界怀有友善的感情。
我感知到的“世外桃源”现在就拥有着至少超过我百倍的法力，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多半还是冰山一角，很难想象在正式落成之后又可以展现出来何等恐怖的力量。不开玩笑地说，要是现在有人跟我预言未来的世界末日就是这个名为“世外桃源”的究极个体所造成的，我这边至少无法从“做不做得到”这一角度对其做出质疑。
我并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存在降临于世，可是其他人又会如何想呢？
审问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又是几个问题下去，我们也暂时没有更多的疑问了。“传道者”再次哀求我放过他的灵魂，祝拾用眼神询问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小乔学妹闭上嘴巴静观其变。而我则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既然你与‘世外桃源’之间有着联系，那么我就借你这层联系用一下，看看这个‘世外桃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同时，我一边在祝拾和小乔学妹的身边留下了“萤火虫”，一边从火焰之中取出了赝造水中月。
见状，祝拾顿时一惊，问：“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实际入侵“世外桃源”看看。
与“传道者”连接的“世外桃源”上存在的异常“伤口”，应该是过去的应凌云从那上面撕扯下来力量资源的时候所造成的痕迹。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应凌云在征用这份力量资源的时候八成没有取得过桃源乡主的同意。
他可能是利用了与桃源乡主之间的合作关系，通过某种未知手段暗中骇入了“世外桃源”。尽管听起来像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应凌云就是那么荒唐的人物，可以实现就连很多大无常都无法实现的奇迹。
而既然应凌云可以做得，我又为何做不得？
对着无法反抗的“传道者”，我将赝造水中月对准了他的眼睛。精神性质的法力波动扩散开来，我的意识骇入了他的灵魂。并且在自己有意识的控制之下，我的意识沿着他身上的联系，向着冥冥中的“世外桃源”长驱直入。
这个做法其实是有着危险性的，再怎么说“世外桃源”也是幻术所创造的时空，并且还具备着远强于我的力量规模，说不定我会反过来被这个幻术给捕获。
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可以做出明确的判断，“世外桃源”在当下并不具有任何的主观意志。至少在现阶段，它还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像是建筑物一样的东西。哪怕遭到过外部的撕裂，它也未曾展现过任何主动且直接的反击。
原本我是不应该找到机会侵入其中的，多亏了应凌云曾经留下的伤口，让我像是找到了钢铁要塞的后门一样找到了足以乘隙而入的漏洞。
我的视野迅速地陷入了黑暗，“传道者”、祝拾、小乔学妹都从身边消失不见。好在只要稍微感应，我就可以通过留在原地的“萤火虫”感知到现实中的场景。而我的意识就像是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隧道，经过很短暂的时间便从另外一头出口驶出。
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不再是烂尾楼的高处楼层，而是变成了灰色陈旧的通道。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写字楼内部的走廊一样，只是两边没有窗户和门，给人以一种迷宫的印象。
——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我还以为既然名字是叫世外桃源，那么这个幻术时空的内部环境肯定会更加鸟语花香，至少也应该有些温馨气质。眼前这般煞风景的场面与我的幻想大相径庭。而且，这个场景还给我以一股既视感，像是自己以前造访过此地。
我很快就想了起来，很久以前的不死身怪人曾经使用秘密道具，把我和祝拾关押到某处迷宫异空间里过。那时候的迷宫异空间就和眼前的景象非常雷同。
而不死身怪人的秘密道具是怪人制造者给的，怪人制造者又是应凌云的“可能性分身”……难不成我很久以前就和祝拾一起进入过“世外桃源”了？还是说那时候的迷宫异空间仅仅是应凌云根据“世外桃源”的场景抄袭制作的时空？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是大无常了，感知力比起很久以前敏锐太多，所以能够从这处迷宫异空间里面感知到比起以前更多的信息。这处迷宫异空间给人以一股冷漠的、抗拒的气质，令人联想到对外乡人不友好的乡镇，每一块墙壁都像是在依稀表达出“给我滚”的意思。
一个判断在我心里逐渐成形。这里很可能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并不是说我入侵错地方了，而是我的存在或许就像是企图入侵计算机的病毒一样。我毕竟不像是应凌云一样有着足够巧妙的技术，在作为入侵者粗暴骇入此地的瞬间，大概就被其内在的免疫机制所识别，然后被转移到了“隔离区”里。
那么，假设藏在幕后的敌人已经通过机制把我发现，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极度危险的感觉降临在了我的心头。我当即向后撤去，这一撤就至少撤到了千米之外，路上的墙壁统统被我的身体给撞碎，而原本站着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青色的落雷。可能只有站得远了才可以判断出来那是落雷，因为那实在是太粗大了，拿来攻击我简直像是用桥梁的承重柱去砸一只蚂蚁。
青色巨雷降落在地上的威力仿佛开天辟地，化为无数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狂奔，足以把人身体都震碎的巨大轰鸣声不绝于耳。迷宫建筑顷刻间土崩瓦解，就连我所在的地方都遭到了波及。目光所及，所有的墙壁和地板都悉数破碎，周围全部是宛如瀑布一样往下坠落的瓦砾碎片。
而在那落雷降临的位置，我看到了一只通体由青色光辉组成的巨手。
巨手的掌心处撕裂开来一道口子。那不是伤口，更加像是嘴巴。接着从那嘴巴里面，又探出来一只眼球。
那眼球冷冰冰地盯住了我，而含着眼球的嘴巴则上下蠕动，发出了浑浊的声音。
“——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