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星泰坦 第132章

　　女店员亲切地坐在沙发另一边，非常有礼貌地和艾文说着话。对方虽然应该是平民出身，但现在却表现出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再加上她别在胸口的宝石胸针，可以看出这至少也是本店的前台领班。

　　实际上，女店员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这位客人刚一进店，就吸引了绝大多数店员的目光。

　　外套，私人订制，绝对价格不菲，那根看似朴素的文明杖，绝对也是热那亚老工匠手工制作的高档货。

　　好一只大肥羊！

　　作为受到充分训练的店员，她们所有人都做出相同的判断。

　　更别提，那个年轻人还长得非常英俊，外套下修长健硕的身形简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以至于这群年轻女孩立刻在暗中展开一番‘龙争虎斗’。

　　最后，还是这位领班技高一筹，凭借‘穿着高跟鞋走路也能走出跑步速度’的高超技巧，抢在其他人前面对艾文说出‘欢迎光临’的迎宾词。

　　艾文并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争斗，和女店员闲聊了几句就有人前来通知，符文铁匠博罗克先生已经在贵宾室等待。

　　来到贵宾室，他一眼就看出那个坐在沙发上满脸大胡子的矮人，便是这间分店的管理者博罗克·明森达。

　　虽然对方亲自前来接待艾文，但贵宾室内的气氛却很不正常。博罗克瞪圆了眼睛，好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用十分不满的眼神注视着艾文。

　　感受到凝重的气氛，女店员尴尬地介绍了一下这位就是符文铁匠博罗克先生，随后立刻退出贵宾室，全程没有半点犹豫，展现出充分的职场生存智慧。

　　沉默了片刻，博罗克率先发言：

　　“你就是那个张口100磅秘银的热那亚小子？”

　　懂了，金胡子改革前的老符文铁匠了。

　　虽然浓密的胡须让人很难分辨一个成年矮人的大致年纪，再加上他们平均寿命超过二百岁，所以五十岁的年轻矮人和一百岁的中年矮人，单就外表来看其实差别并不大。

　　可这位博罗克一张口，艾文就明白对方多半是金胡子改革前就成为符文铁匠的老铁匠。

　　因为只有那个年代出身的老铁匠，他们才会依旧保持着这幅‘爱买不买’的臭脾气。

　　甚至，艾文都可以猜到对方接下来会用出什么样的商业手段。

　　要来了，矮人传统商业谈判技术第一招——大嗓门。

　　“年轻人！那可是100磅秘银，你真的知道100磅秘银意味着什么吗？”

　　博罗克双手握拳，声音好像一口铜钟，‘咣当咣当’地在封闭且隔音效果极佳的贵宾室内来回传递。

　　“当然知道，你们一个礼拜的产量而已。哦，算算时间，或许现在连七天时间都用不到。”艾文坐在沙发上，摊开双手一副轻松模样。

　　听到他的话，刚准备继续咆哮的博罗克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鱼瞬间噎住下一句话，两只眼睛也向外瞪出。

　　这种回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老铁匠的身子隐隐有些僵硬，他当然明白对方说的没有半点错漏。但一个人类小子，究竟是怎么弄清楚矮人王国真实的秘银产量？

　　要知道，他们现在对外宣传，每一磅秘银都需要三十天以上的开采与冶炼，所以才会值得各位客人为此付出符合他们尊贵身份的昂贵价格。

　　如果让人类王国和其他国度知道，现在矮人提炼秘银的速度已经是过去的数倍，那这极其暴利的好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不行！我必须得弄清楚他的来历还有这小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于是，这位老符文铁匠下意识用出矮人传统风格谈判技巧第二招——魔力威压。

　　“你到底是什么人！？”博罗克直接起身，整个人向前迈出一步，坚固的大理石地砖上瞬间凹陷出一个无比清晰的脚印。

　　与此同时，磐石般坚固的魔力威压也迅速向外扩张，这位年迈的符文铁匠赫然有着第三阶超凡者的实力。

　　艾文毫不意外地感受到外界环境中的‘轻微’变化，于是，他原本带着礼貌笑容的表情逐渐改变。

　　原始魔力宛如奔腾的大河，在骨骼与血肉间咆哮穿行。

　　黑发少年身后披散着的微卷发丝好似升腾的火焰向上浮起。

　　在他瞳孔中，淡金色光芒呈环状向外辐射，有如点燃一轮金色的太阳。

　　眼看两人针尖对麦芒，就要好好斗一斗。

　　结果……

　　扑通。

　　刚才还一脸怒容的博罗克忽然毫无征兆地跪了。

第九十八章 土之歌谣

　　他讹我？

　　艾文脑海里第一时间就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但很快，这个抽风般突如其来的念头就被他自行否认。

　　就算族群特性不一定能代表每一个个体的特性，但一个会跪下来讹人的矮人实在还是有些超乎常理。

　　再加上，一股似成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艾文之前看到二代种巨人-寒霜冻土·阿卡德时所感受到的亲近。

　　他事后也曾思考过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随后，艾文才意识到那应该是泰坦血脉中铭刻的遗传记忆。那是如同动物本能般，以信息方式记录在血脉中的情感。

　　而自己之所以会有种看到自家扫地机器人的感觉，也是出于亲身经历与遗传记忆的相互影响。

　　虽然听起来有些像是玩笑话，但这当中却有着一定的合理性。

　　作为现代人的艾文，在穿越前当然没有属于自己的骑士或附庸。日常生活中唯一与之接近的存在，大概也就是家里勤勤恳恳且任劳任怨的扫地机器人酱，或者还可以加上智障语音助手？

　　总之，正是因为遗传记忆与亲身经历的情感相互影响，艾文才会在面对阿卡德所留下的强者碎片时，感受到莫名的亲近，并在对方真正安息后，体会到悲伤与惆怅。

　　眼下，随着双方释放的魔力威压相互接触，似成相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那是无需言语，也能依靠某些铭刻在灵魂与血脉中的信息来感知的事物。

　　只不过，相比之前那分外明显的感觉，眼下艾文感受到那种亲近却显得模糊许多，就如同隔着许多层纱布去观看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

　　如此一来，答案便只有一个。

　　还没等艾文说话，跪倒在地的符文铁匠博罗克忽然抢先开口。

　　“铸世者，摇动大地的巨神，原来，乌拉诺斯的王魂已自寂灭中归来。”

　　“矮人，不，土之民已经等待了太过漫长的时光！”说着，这个年纪以及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矮人，双目忽然流出泪水。

　　按照矮人王国的传统，任何矮人都不该在并非血亲的存在前流泪，但博罗克瞪圆的双眼却无法抑制地流出两道浊泪，口中喃喃述说起自远古传颂下来的悠久诗篇。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地下发出的鸣动，沉闷而低沉，显露出仿若山岳磐石的厚重与坚毅。

　　诗篇记述了已经不可知的岁月之前，当矮人还不是矮人时发生的传说故事。

　　博罗克此刻所用语言并非人类诸国所通用的修玛语，而是矮人王国内部传承的古老语言-斯通语。

　　‘斯通’即是古老语言中石头的意思。

　　那时候，生活在孤山的他们还没有受到外界影响，人们对这些生灵的称呼也并非矮人。

　　‘土之民’才是那些在地下挖掘矿藏并以之敬献神明的生灵所承认的名称。

　　从天而降的巨神撼动大地，赐予懵懂无知的泥土以生命，并教授他们如何从幽深黑暗的地底找出潜藏的珍宝，然后敲打铸造成巨神所需要的世界重塑之环。

　　最初的土之民，他们的血肉是泥土，体表披着岩石质地的外骨骼，唯有双眼，是由各式各样未经打磨的宝石结晶镶嵌而成。

　　相传，那是神明赐予他们的精魂，也是所有‘土之民’的灵魂来源，更是他们身为巨神眷族的象征。

　　漫长的岁月中，‘土之民’与其他巨神眷属一同在巨神引导下，改造原始帕拉迪亚世界。

　　喷发的火山被一拳击碎，狭窄的熔岩通道因此拓宽数倍，在迸发的岩浆中，土之民欢快的淬炼着自己的外壳。

　　从天而降的清泉，滋润着龟裂的大地，让青翠的植物占据越来越多的世界。

　　曾经混乱无比的原始帕拉迪亚逐渐转向稳定。

　　直到……

　　天灾动乱，神明离世，就连有着宝石精魂的土之民，也在漫长岁月中渐渐成为现在的矮人。

　　他们的身型虽然依旧比其他种族坚固，却随时间推移环境改变而越发柔软起来。

　　他们的骨骼尽管还带着金属的铿锵，但在时间吹抚下慢慢隐入血肉之中。

　　土之民变成了矮人，最可怕的变化却还不止如此……

　　好在此时此刻，熄灭的王魂归来了！

　　老矮人激动的语无伦次。

　　另一边，不知为何，明明从没接触过这种语言，艾文却能完全理解博罗克所说古语的意思。

　　“……”黑发少年沉默不语。

　　他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

　　但却明白自己现在应该立刻否认这点，最好用更冷酷决绝的手法让这个秘密彻底藏匿起来。

　　然而，那种行为固然足够理智，却又是多么的……懦弱！

　　“站起来，我并非神祇。”艾文叹了口气，扶住博罗克的肩膀。

　　他在游戏里和这个老矮人也打过几次交道，身为普通冒险者的时候，对着橱窗里的矮人精品武器不知流过多少升口水。

　　那时候，偶尔坐在柜台后面抽烟斗的老矮人也不赶他们，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那群年轻人睁着充满希望光亮的双眼，瞪着橱窗里的好武器发呆。

　　或许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便对方以谦卑的姿态跪倒在自己身前，艾文依旧没有感受到自身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资格，反而觉得十分不适。

　　他从来都不需要那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骄傲。

　　博罗克诧异地看着面前高大的黑发少年，在刚才的魔力碰撞中，他明显感知到自身魔力发生了一些从未有过的异常变化。

　　矮人代代相传，能够感知矿藏与大地的特殊魔力，在那一刻竟然如同探测到从未有过珍宝般骤然激荡起来。

　　这明显不是简单的强弱差异导致的异常反应，而是一种更加接近本质的共鸣。

　　一种次级魔力向上级魔力靠拢的聚合效应。

　　如果换成年轻矮人，或许只会对此感到奇怪。

　　但像他这样经过百年岁月走到生命最后阶段的矮人，却有资格知晓其中隐藏的深意。

　　因为，他们有资格去聆听那些通过口耳相传，自无数岁月前流传下来的古老诗篇，并且肩负着将这些诗篇以歌谣的方式继续传颂下去。

　　明明是如此无上的存在，却用常人一样平和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因此，博罗克陷入了困惑之中。

第九十九章 地底熔炉

　　泰坦，那群传说中的巨神，究竟想要做什么？

　　艾文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就他现在已知的信息来看，巨人们是他们的士兵，而矮人则是他们的仆从。

　　仿佛这个世界就是那群巨神的画板，那种以一己之力改造生命乃至整个世界的行为，简直表现出好似孩童般的随心所欲。

　　这些隐藏在世界背后的真实，暂时还是艾文所难以接触也没有资格接触的事物。

　　毕竟，他的血脉还没有完全觉醒，原界之基也仅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仪式。

　　就像一个身高不够的孩童想要踮起脚去触碰放在高处的糖果，他所需要的不是频繁却徒劳的尝试，而是足够多的耐心。

　　恰好，作为一个并不像身体年龄一样只有十六岁的老男孩，艾文在这方面比同龄人要强上不少。

　　况且，熟悉剧情的他，就算在这个已经被自己改变未来的帕拉迪亚世界，也有信心找到足够多的‘催长素’，让自己尽快变得高大起来。

　　望着陷入沉思的黑发少年，被对方扶起后重新坐回位子上的老矮人博罗克显得非常犹豫不定，就好像舒适的沙发被人撒了一把图钉般动个不停。

　　身为矮人王国中年纪超过一百五十岁且经验最为丰富的符文铁匠之一，他本该更加沉稳，否则也没资格负责驻林德首都卢泰西亚的卡扎瑞姆工坊，要知道这里还肩负着矮人王国驻林德大使馆的职能。

　　但眼下矮人王国暗中面临的问题却让他感到阵阵焦虑。

　　按早传统，博罗克只要成为四阶或作出重大技术贡献，就能成为王国的长须长老，并加入长须议会这个全矮人王国最高级的议政机构。

　　所以，他比普通矮人知道的更多，也拥有更大的权力以及与之对应的不容推卸的义务与责任。

　　“阁下。”博罗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相对比较常见的尊称。

　　他似乎看出艾文的迟疑，不由自动帮对方脑补了超过一万字的复杂经历与心酸往事，还有数不胜数的强大敌人与可怕竞争者。

　　“如果您这次前来只是需要秘银，那绝对不是问题，作为土之民的后裔，吾辈自当为您献上一切埋藏于大地深处的珍宝。”矮人的语气十分诚恳，就像一个友好、慷慨的朋友而非谦卑的奴仆，这让艾文感觉适应许多。

　　“只是，如果可以，我希望向您述说一些孤山王国现在面临的难题。”博罗克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请说。”艾文抬手示意对方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