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星泰坦 第15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听到锅声

　　虽然林德国家图书馆正在向一座对公众开放的综合型博物馆转变。

　　但这座馆藏建筑真正最有价值的内馆区却依旧隐藏在帷幕之后，就如同那些穿着长袍和手持用途不明长杖的法师一样，以神秘隔隔绝平凡与异常的世界。

　　此时此刻，眼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老人虽然没有自我介绍，但艾文却非常清楚他的身份。

　　大法师伊恩·麦克莱尔，皇家学会现任会长，同时也是这个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师，最早发明法术力魔导转化方程式的六人之一。

　　不过对于艾文来说，伊恩大法师最让他感到熟悉的。或许还是对方在发现有人盗窃书籍后，手持秘银钢合金长杖堵在国家图书馆出口处大声喊出的那句台词。

　　“Youshallnotpass！”

　　口中发出含糊的话语，伊恩大法师须发皆张地咆哮起来，同时双手猛然比划出一个用力挥舞兵器的姿势，令旁边看到的年轻人们纷纷担心他会不会闪到腰。

　　眼下，受到这位大法师的邀请，艾文等人与他一同来到图书馆内馆，同时也是皇家学会研究办公所在地，与这位老先生一同享受国家图书馆的特色下午茶。

　　所谓图书馆特色下午茶，除开林德下午茶常见的各种零食点心外，其中最关键的组成部分，确需要用到魔导蒸汽机锅炉烧开的热水。

　　以沸腾的锅炉热水冲泡的林德红茶，会因为混入水中的魔力而变得对超凡者来说别具一番风味。

　　所以，这种加料红茶也堪称内馆来访者不得不品尝的特色饮品。

　　另外，说来有些好笑，那几个原本想要给艾文使绊子的家伙，看到伊恩大法师亲自带他们进来后，立刻偷偷收起法杖、尴尬地站在原地吹口哨，努力表现得自己只是意外闲逛到门口。

　　这些皇家学会中的守旧派大多年纪不小，但考虑到伊恩大法师的情况，大概也没有其他学会成员比他更年长的，所以他们面对这位老先生自然摆不出年长之人的威风。

　　但话又说回来，大法师这番举动真正保住的究竟是谁的面子还不一定呢。

　　“然后，我当机立断，只一法杖就敲烂了那个恶魔的脑袋。”说着，大法师喘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露出得意的神情。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正在和小伙伴吹牛的孩童，丝毫看不出半点大法师该有的威仪与严肃。殊不知，这个故事自己已经在五分钟前刚刚讲过一遍。

　　尽管如此，艾文却没有对这位大法师产生什么轻视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对方由于年纪实在太大又没有突破到五阶，所以全身各方面的力量都在不断消退，即使是大脑也不例外。

　　简单的说，这位大法师正逐渐患上类似老年痴呆的毛病。

　　游戏中，玩家就经常遇到大法师堵门的时候突然忘记咒语该怎么念，于是一脸迷茫地挥舞秘银合金钢法杖，把化身图书馆罗宾逊的调皮玩家挨个敲晕。

　　即便如此，伊恩·麦克莱尔依旧是一位四阶王冠法师。

　　况且，他本人对此似乎看的很开。眼下甚至拿这个和刚认识没多久的两位年轻人开玩笑。

　　“嗨呀，实际上我之所以选择用法杖而不是魔法，还不是因为一下忘记该用什么法术了。”说到这，大法师率先笑得胡子乱翘，完全没把自己的糗事当回事。

　　“……”戴安娜嘴角抽了抽强行忍住笑意

　　“呃，哈哈哈。”加拉尔干笑几声，一副手脚不知道放哪的样子。

　　开玩笑，这可是引发魔导革命的六贤者之首，对绝大部分林德年轻人来说，完全就是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人物。

　　“的确，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即使是施法者，也不该忽视锻炼身体。”艾文笑呵呵地说道，那样子简直就是个正在做名人名言相关阅读理解的高三学生。

　　“是吧，哎，可惜现在的法师，一个个都只知道看书、做实验，完全不想着活动活动手脚，也不怕上战场的时候连法杖都抬不起来。”

　　似乎想起什么糟心的事，伊恩大法师不由露出牙疼似得表情。

　　随后，须发皆白的老法师又对艾文等人显现几分好奇。

　　“对了，年轻人你们来图书馆是有什么想查阅的书籍吗？”

　　“不是老头子自夸，我虽然记性大不如往常，但论起对这座图书馆的熟悉，还是有信心不在任何人之下的。”老法师拍着胸脯说道：

　　“哦，主要是了解一下最新的魔导工业发展水平。”对于上面那个问题，艾文眼神不变，格外平淡地直接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只是这样吗？那可没必要来内馆啊。”老法师微微抬起眼皮，眯成一条缝的眼中露出一丝精光。

　　实际上，艾文之所以要对这方面的信息进行调查，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作为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未来人，他对整个魔导工业体系都不陌生。但要在青年魔导车大赛中表现出值得培养的优秀潜力，艾文却需要好好估计一下，自己应该‘优秀’到什么程度才比较合适。

　　毕竟，领先时代半步可以说是天才，但领先时代一步、两步、乃至三、四、五、六、七、八步却会被人当成疯子来看待的。

　　打个比方，如果有个熟知医学的现代人穿越到中世纪，并且想要靠着自己掌握的医学知识成为天才名医。

　　那么，只打算领先半步的人，可以选择‘发明’注射器然后向公众宣告，自己依靠古老而智慧的四液平衡理论发明了精准放血法。

　　只要患者穿着长裙一边跳康康舞一边大声祈祷，然后接受自己用这种新式医疗器械进行的放血治疗，就能在最大程度避免体力消耗的情况下消灭疾病。

　　而领先时代一步的人却会说，对神祈祷没有半点用，多喝热水、嚼点草药远比给自己来上一刀放血要有用的多，然后拿出一堆精确到毫克的药物配方。

　　如此一来，前者的治疗场面虽然滑稽又可笑，某种程度上堪比跳大神，但这人会在很短时间内成为能够随意进出各国宫廷的天才名医。

　　而后者尽管能真正治疗一些疾病，但更大的可能却是被恐惧的民众直接绑上火刑架玩烧烤。

　　作为一个只打算白嫖林德机密科研成果的异世界人，艾文可不想给自己增加额外的工作。

　　虽然，倘若真有村民想把他捆上火刑架也只会被一拳轰下就是……

　　言归正传，听到老法师饱含深意的反问，艾文微微一笑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

　　“话虽如此，但想要获取真正的前端科研信息，果然还是国家图书馆最可靠啊。”

　　“这倒也是。”老法师点点头。

　　短短几句闲聊，老者虽然表现出老顽童似的幼稚，但他提问的话语中却暗含试探。

　　另一边，年轻人的回答尽管看似陈恳，听起来也像在真心赞美国家图书馆收录资料的迅速高效，但几句话中都只透露出他想让别人知道的那部分信息。

　　思量间，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心中却各自暗骂一声‘老（小）狐狸’。

　　很快，这场意料之外的茶话会就在古怪的气氛中结束。

　　离开前，老法师忽然停住脚步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差点忘记了，老头子无聊的时候听见一些传言。”

　　“昨夜好像有不少参赛队伍都遭到黑帮分子的袭击，好在大部分队伍都无人受伤，不知道年轻人你昨晚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意外？”

　　“还有这事？十分感谢您的关心，但我昨天回家的路倒是很顺利。”艾文一脸惊讶地回答道：

　　实际上，老法师的话让黑发少年心中一紧，双眼也显露出思索之意。

　　看样子，这场袭击事件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复杂。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仁慈代价

　　这感觉啊，这感觉是锅从天降。

　　忽然出现的新情报让艾文心中立刻竖起一个‘危’字。

　　不过，虽然心中的危机感因此变得越发明显，但实际上早在还没得到这个消息前，他就已对这样的局势有所预见，而伊恩大法师看似无心的话语更是直接从侧面印证了那些猜想的正确。

　　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首先，并不是所有遇到袭击者都遭受了来自邪教徒的攻击。相比于只是被普通武装分子攻击的那些选手，像他这样被超凡者袭击的，身上又有什么值得这般特别针对的地方呢？

　　况且，对方当时的状态明显有些不自然的癫狂，虽然那种程度的癫狂对于邪教徒来说或许并非异常。

　　要知道，即便是信仰纳污斯的异常者，也不应该将三阶这样不论放在那个超凡组织都属于中坚力量的角色，随意消耗在区区一场价值不高的普通刺杀中。

　　如果是之前针对林德皇帝康纳德的那次行动也就罢了，可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来自国外、实力有限、略有野心的小小一阶炼金术师。

　　照常理来说，就算派出数量足够的受训者都有可能将这样的低阶超凡者耗死。

　　可他面对的偏偏是一个陷入疯癫的三阶超凡者。

　　按照诸国崛起前的观念，这样的超凡者已经可以初步归入上位超凡者的行列当中。

　　因此，杀死那名掌握扭曲法术的高阶邪法师却没有陷入苦战时，艾文就察觉到些许隐藏在事情表面下的异常。所以，他才会当机立断离开现场，避免卷入敌人很可能布置的下一轮阴谋。

　　望着笑容满脸的老法师，黑发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

　　来自死亡天使秘仪的强化，让他精确控制住面部肌肉没有做出多少下意识反应，妥善且完备地将自身想法掩盖在一片古井无波般的平静下。

　　过了一小会儿，艾文放下干净素雅的白瓷茶杯轻轻呼出一口气。

　　尽管第一时间隐瞒了自己遇袭的事实，但黑发少年并没有继续多做解释，那种刻意将自己从事件中剥离出来的行为反而会显露出心虚的意味。

　　相反，他选择了出动出击，直面这场充满疑点的突发事件。

　　茶杯与茶碟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动，同时传来的还有艾文严肃而认真的话语。

　　“有选手在这场攻击中丧生吗？”

　　伊恩大法师点点头，此刻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与锐利，完全看不出半点老态。

　　“很遗憾，那几位来自民间团体或以个人身份获得参赛资格的选手，他们都在昨夜受到无法参加比赛的重伤，甚至还有不幸身亡的遇害者。”说到这，老法师的语气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从现场痕迹看，袭击者虽然隐藏了身份，但他们的行事作风和那些袭击其他派系麾下选手的人一样，都属于带着黑帮或雇佣兵风格的武装分子。”

　　“巧合的是，根据治安局在下城区安插的线人汇报，原本各方割据的混乱下城区，刚好在前段时间被一个异军突起的年轻势力完成统和，而他们的管理者似乎被称为……”大法师脸上显露出有些微妙的神情。

　　“亲爱的‘唐’。”

　　霎时间，接待室内陷入一片令人难耐的安静。

　　在房间之外的内馆中，有位不断咳嗽的法师学徒正扶着墙壁向地下走去。

　　像这样的法师学徒往往还未接受过晋升仪式成为正式超凡者。但他们对超凡者以及相关信息都不陌生，因为这些人本身就属于候补超凡者，只要完成学业并在此期间为老师工作足够的时长，就能像普通工匠学徒一样顺利出师。

　　只不过，法师学徒出师的同时也会得到一次难能可贵的晋升机会。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成为法师，更多的人，往往在艰难的学习过程中就会选择放弃。真正完成全套课业的，多为普通人中意志坚定且天赋杰出的个体。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

　　“该死……”在咳嗽间隙，法师学徒史迈尔看着自己掌心那滩显眼的血迹不由面露绝望。

　　“为什么是我？明明去现场协助调查的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这怪病。”

　　这位不知名的法师学徒现在只感觉视野模糊、空中满是酸味与苦味，耳边更时不时响起阵阵低鸣。

　　身为皇家学会的成员，学会内的法师及其学徒有义务辅助治安局调查涉及超凡力量的特殊案件。

　　可自从经历之前工厂区那件案子后，这位法师学徒就开始察觉到自身的某些异样。

　　当时负责回收异变生物残骸的他，起初以为那只是因为目睹太过恶心的扭曲血肉后导致的失眠。

　　毕竟，接触那类污染物品前，所有法师学徒都会穿上完备的全套隔离服并佩戴附着‘抵抗邪恶’效果的护符。这一整条经历多次改进、修缮的流程，可以近乎百分百地确保接触者不会被污染物侵蚀或感染。

　　但经历了几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后，史迈尔心中的意志被大幅动摇，紧接而来的便是彻夜难眠以及视力的不断下降，味觉的错乱乃至精神层面的持续衰弱也接踵而至。

　　意识逐渐模糊的史迈尔不是没有找过牧师与医生，但二者都无法看出他身上到底得了什么病，只能认为是过于繁重的课业让这个年轻学徒压力过大导致神经衰弱。

　　除开几份镇定药物与几道安慰意义大于实际效果的安神术法外，史迈尔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史迈尔一天天地在绝望中继续衰弱。

　　直到某一日，他耳中刺耳难耐的蜂鸣噪音忽然化作阵阵低沉的细语。

　　“孩子，去……打开那扇门。”

　　“然后，慈爱的圣父会降下他的仁爱，接纳你成为家族一员，你将会与痛苦相互理解，从中获得永恒的幸福与解脱。”

　　回忆起那段若有若无却如同刻入自己灵魂般无法忘却的话语，史迈尔原本被绝望笼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喜悦。

　　“去……打开…门，仁慈……解脱……幸福！”

　　当面带笑容的法师学徒双手触碰到什么某种粗糙的物体表面时，他发现眼前模糊的景象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论是视力模糊还是精神衰弱全都不翼而飞，史迈尔感觉自己简直如同得到了新生。

　　只不过，喜悦之后紧随而来的却是惊恐，因为，他发现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却并非普通法师学徒该在的地方。

　　望着眼前刻画着深红色繁复法阵的厚重石门，史迈尔逐渐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居在浑浑噩噩之际，穿过守备森严的下行通道，来到整座内馆最危险的禁区——封印之所。

　　而在面前这堵十米多高的沉重门扉后方，囚禁着一头嗜血、残暴且格外强大的火之恶魔！

　　禁锢这头恶魔的过程及其艰难，皇家学会甚至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可释放它却只需要一道密语，一道本不该被法师学徒所掌握的简短密语。

　　“Jah·lad·kurd……”从未知晓的密语从史迈尔口中念出，他骇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念诵密语的法师学徒眼中流出两道泪水，可他脸上扭曲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灿烂而诚挚。

　　伴随最后一个古代语词汇的念出，篆刻在石门上的繁复法阵就好似阳光下的积雪般悄然不见。

　　紧接着，门内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可怕怒吼。

　　那声音宛如喷发的火山！咆哮的海啸！尖叫的暴风！

　　让听闻者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