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私下里打打闹闹也就罢了，但这位即是他主君又是他亲朋挚友的懒鬼要是真出什么事，身为朋友的他也是会感到担心的，大概。
“我居然开始脱发了！”康纳德悲鸣着从口袋里拿出用手帕仔细包裹着的几根金发。
“……”加拉尔的脸立刻变得像不小心糊锅了的平底锅般漆黑。
“就这？”他缓缓脱下头盔，露出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中部头皮的脑袋。
“自从给你这家伙当护卫以后，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在枕头边看到一把头发啊！在下今年才刚刚三十岁啊！”
加拉尔重新戴上头盔，甚至还拉下了面罩，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沉闷，甚至带着几分哽咽。
“三十岁也差不多该秃了，记得老伯爵三十五岁的时候，头顶就已经是一片内海了，你大哥好像也差不多？不过他似乎是M型秃。”康纳德做出无血无泪地发言，同时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莫名变好了许多。
至于他口中提到的老伯爵，指的自然是加拉尔那位身为实权伯爵的父亲。
“好了好了，下次介绍个擅长这方面的法师给你，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之前溜出去看康康舞的时候认识的。”皇帝陛下嘀咕着让自己的护卫队长双目放光的话语，然后继续批注起桌上的文件。
“说起来，阅兵仪式的安保问题，禁卫军们筹备得怎样了？”
“虽然这次的规模比较大，但也不是没有先例，按老规矩来就是，我们林德好歹也是有着千年历史的老牌强国，这种事总归找得到参考案例的。”加拉尔耸耸肩，语气中带着林德人那股自然而然的骄傲，或者说傲慢。
“这样啊。”康纳德手中的笔顿了顿，似乎想到些什么。
“那就新增一个老兵看台吧，放到距离主看台最远的地方，名义上就说，要让老兵们第一个看到我们林德现在雄壮无比的军队。”
“为什么？多加一个看台倒是没什么，但为什么要放倒距离主看台最远的地方？你刚才说的那个理由好像有些微妙的不靠谱啊，虽然倒也说得通。”加拉尔不解地问道：
“嗯，其实也不复杂，你想想老兵里最有名最老资格的人是谁？”
“老亲王大人？”加拉尔立刻想到答案。
“是吧，你忘记那位长辈从以前开始就多么让人感到害怕，小时候我们都是绕着他走的。一想到这次检阅部队要和他站在一起一整天，我就感觉两条腿都像泡在炖菜汤里的林德棍式面包一样软绵绵啊。”康纳德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一副无语凝噎的样子。
“……老实说，我也有些畏惧那位大人。”在自己死党面前，加拉尔也不刻意维持勇敢骑士的人设，一边点头，一边非常小声地表示赞同。
“所以，我打算设立一个老兵看台，让一群老兵和我亲爱的叔祖父站在一起，如果为了凸显这位长辈的尊贵，还可以在看台上再修建一个被围绕的特别席位，总之，只要距离主看台够远就行。”康纳德坏笑着说道：
“有道理，临时搭建看台费不了多少时间，规模也不用太大，毕竟老兵的话，首都附近也就那几位本身是高阶超凡者的阁下还有能力前来观礼。”说到这，加拉尔忽然一皱眉头。
“不过，他们和亲王阁下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这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事没事，他们总不至于在阅兵仪式上打起来。”康纳德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确实，要是几位四阶和一位五阶打起来，怕是整个卢泰西亚都要被变成一片废墟啊。”加拉尔笑着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之前的问题确实多此一举。
“是啊，真要发生争斗，就算那几位四阶没有同行的专属军团战斗群，光是我那位令人敬畏的叔祖父一人，就可以做到这件事。”
说着，康纳德似乎又想起什么相关事宜，那张虽然帅气但莫名让人想要一拳揍过去的英俊脸庞上，渐渐浮现出有些微妙的古怪神情。
“前提是，他不打算继续参加自己今年的生日宴会。”
被莫名安排了的路易亲王想必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被自家小辈在背后说了非常恶毒的评价，但他此刻也没工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议论，因为某些更重要的事已迫在眉睫。
看着眼前那台轰鸣作响的机器，这位全身皮肤皱巴巴的干瘪老者，眼中居然透露出极为明亮的光芒。
他就如同一个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太久的人，忽然看到不远处突兀地闪烁起微弱却并非虚妄幻觉的希望之光。
这台机器类似大型蒸汽机与锅炉的结合体，许多工厂内都会用到类似的装置作为厂区内部各种器械的动力源头，以集中提供动力这种相对节省的方式来维持工厂内部的各种生产活动。
抬手按住机器灼热的外壁，掌心皮肤立刻发出呲呲的灼烧声，被打破自身力量完整循环的五阶超凡者，虽然有着单人轻易毁灭一整座城市的可怕力量，但日常却连维持躯体的超凡特征都无法做到。
可路易亲王丝毫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他只是用一种充满畸形渴望的骇人眼神，死死凝视着眼前这台机器，同时口中喃喃自语道：
“快了，快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愿卑微
从钢都伏尔坎到首都卢泰西亚，搭乘魔导列车的话大概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
列车上，学员们都因为能够参加年底大阅兵而显得十分兴奋。
在艾文看来，这帮年轻人简直就像前世正在经历春游、秋游的高中生一样兴高采烈。
顺带一提，某个外表十二岁的BBA也混在其中。大概因为客观物质终究还是会对主观精神产生一些影响。反正，克里斯蒂娜和学员们关系特别好，完全没有因为年龄而产生代沟。
轻松氛围驱使下，大家原本激动的心情也逐渐缓和下来，甚至有人已经掏出扑克邀人。
驾驶员候补这边，里摩尔和其他人都被拉了过去，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间格外热闹。
好在，乘客车厢内部还被划分为四人一间的小隔间，倒也不至于变得太吵。
与此同时，艾文看到卡杨不断从这个车厢窜到那个车厢，时不时与人高声谈笑几句，显得和每个人都非常熟。
依旧使用着灼热猎犬外壳的小Q也跟在他后面钻来钻去，看起来完全不像个觉醒塔灵，反而越发像是普通宠物狗。
路过这边车厢时，依旧顶着鸟窝般乱发的死灵法师冲北地野蛮泰坦人使了个眼神，两人在车厢交界的无人处讨论了一小会儿，或者说进行了一番堪比加密电码的隐蔽交流。
结果让艾文微微皱起眉头，看来卡杨和小Q果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返回车厢，他看到戴安娜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将那对英气十足的剑眉染上些许金黄的色彩。
艾文一时间有些恍惚，相比于自己记忆中那个女武神，现在的戴安娜虽然没有前者那么豪迈，却多出几分少女的柔美感觉，反而更有一种真实感，让他觉得十分新奇。
对面坐着的凯瑟琳也用手拖着下巴，只不过她并没有一直在看窗外，而是偶尔瞥一眼戴安娜的脸。她们两个的关系倒是在来到伏尔坎后变好许多。
只不过当艾文进来的时候，凯瑟琳却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后脸一红，便轻哼一声立刻移开视线。
小姐，你啥情况哦……
艾文抽了抽嘴角，考虑到女公爵的傲娇性格，他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放下手中的托盘。
刚才离开的时候，艾文用的借口便是和卡杨一起去前方餐车拿下午茶以及搭配的点心。
“惊了，即使在列车上，林德人喝下午茶都这么讲究吗？”
艾文一边感叹一边从托板上拿起造型讲究的茶壶，将芬芳扑鼻的红茶倒入纯白的瓷杯内。
“为什么这么说？”凯瑟琳意外地问道：
“喏，就这些蛋糕。”艾文扬了扬下巴示意托盘上的糕点。
“刚才我去餐车的时候，那个胖胖的厨师长居然把各类点心放在一个类似首饰盒的长匣子里。”
“呜哇，真是有够夸张的，来自热那亚的小镇男孩表示长见识了。”他用略显夸张的语气打趣道：
“……什么啊，论对食物的讲究，你们热那亚人才是最有闲心的吧？甚至还有一位贸易总督因为吃河豚，吃到差点需要睡到地下去的程度。”凯瑟琳眉毛一竖，立刻反唇相攻道：
“有吗？大概有吧？”
艾文也不否认，自顾自喝着红茶，你说热那亚人坏话，管我一个北地冰原来的埃隆德野蛮人什么事？
“小凯瑟琳，你们年轻人在聊什么？能不能让姑妈也知道知道？”车厢门被从外面拉拉开，抬眼望去，艾文起先没看到人，随后低下头才注意到是克里斯蒂娜来了。
“少年，你的眼神有些失礼哦。”克里斯蒂娜双手叉腰，鼓着脸说道：
接着，她蹦上座椅，非常自来熟地拿过茶杯，凯瑟琳因为刚才的调侃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小小‘姑妈’倒好一杯大荒林红茶。
随后，几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在艾文有意引导下，克里斯蒂娜慢慢说起三十年前发现鲸落遗迹的旧事。
必须承认，这位看起来小小只的所长在讲故事方面意外地有天赋。就连原本无聊看着窗外的戴安娜，都被她口中的故事内容吸引，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其中内容。
“最后的最后，在失去许多同伴的时刻，我们发现了一切异变的源头，那便是鲸落遗迹。”谈论到这，克里斯蒂娜的声音不由变得低沉起来。
“女士，你是说地下大空洞里面，原本存在大量因高浓度魔力环境而发生变异的异化生物？”艾文惊讶地问道：
“是的，你们在魔导工学发展史课上应该有听过星辰熔炉的存在吧？那东西比想象中还要夸张，居然在外壳破损的情况下，还自行运作了至少三万年！也就是三十个千年！”克里斯蒂娜双目放光。
“再加上地下大空洞相对封闭的环境，以至于当时里面光是空气中的玛娜浓度，就已经达到足以对施法效果产生巨大影响的程度，我们团队中一些普通人甚至差点自发觉醒成为类超凡者，更别提世代长期生活其中的各类生物。”
“那时候的地下空洞简直就是地底版本的未开发荒森，到处都是以往闻所未闻的异化生物，并且它们中的佼佼者甚至掌握了类法术能力。”
“其中最恐怖那一档中，就有一种全身白色且遍布粘液的爬行动物。”
“众所周知，龙类生物有着最适应高浓度魔力环境的生物结构，而因为浓度过高的环境魔力，那种怪物居然进化出罕见的类龙型结构。”克里斯蒂娜张开双手比划出爪子的样子。
“这种被探险考古队命名为夫鲁姆夫异形龙的怪物，甚至还掌握着非常适应地下空洞环境的特殊猎食方式，它依靠四肢末端生长的吸盘将自己固定在洞窟顶部，然后再用能随意扭动伸长的脖子，去捕食从下方经过的其他生物。”
“这种猎食手段极为残忍，抓住猎物后，夫鲁姆夫异形龙会用可以自行脱臼的下颚和生长在口腔内部的咽喉齿，一边撕咬猎物的血肉，一边将其缓缓吞入腹中。”
随着克里斯蒂娜的描述，艾文非常清楚地看到，坐在对面的凯瑟琳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身后垂着的钻子型双马尾也一点一点向上竖起。
而身边坐着的戴安娜也暗暗流露出紧张的情绪，俊美的脸上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再次变成过去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样，同时银发少女的身子也显得十分僵硬，并且下意识向艾文靠拢了几分。
“好在这种怪物身上肥厚的脂肪十分容易点燃，危急关头，我抓住机会‘刷’的一发火球术丢进它张开的大嘴，然后，哼哼……”克里斯蒂娜笑了笑。
“它就变成烤鸡了。”
呼~
车厢内瞬间响起少女们在放松后长出一口气的声音，艾文不经暗自发笑，接着又听克里斯蒂娜继续说起三十年前的往事：
“被我们以‘铁鲸’指代的巨大失落遗迹有着无比坚固的表层，即使动用破坏性挖掘的方式，考古队也没办法在表层制作出缺口。”
“那后来是怎么进去的？”凯瑟琳不由好奇地问道：
“进一步掘开土层后，考古队发现这片遗迹并不完整，准确的说，我们找到的遗迹应该只是某个巨大个体的一部分，所以在遗迹两边都存在断口，考古队就是通过这些断裂处产生的意外通路进入遗迹内部。”
“必须承认，那可真是我这辈子看到过最震撼的景象，纯粹用特殊金属打造的巨大遗迹，各种从未出现的发掘秘宝……”
说着说着，克里斯蒂娜不由露出怀念的神情，
“虽然这之后的收获可以说是近千年来最大的考古发现，但我们最终还是被一道门挡住了。”
“一道门？”艾文眼神一凝，立刻追问道：
“是啊，一道只允许特别的人通过的门。”
“特别的人？”戴安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克里斯蒂娜的话。
“至于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只是每次有生物接近大门都会惊动某种扫描机关。扫描结果失败就会被拒绝进入，同时还会启动魔力波动接近禁止魔法级别的力场防护笼罩整扇金属大门。”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
“大概只用动用绝对禁止级别的大魔法，才有可能将其强行破坏。”
“……那也太夸张了吧。”凯瑟琳愕然地说道：
“但事实就是这么夸张。三十年来，那扇通往遗迹深处的门始终未曾打开，我们也一直不清楚门口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克里斯蒂娜语气幽幽地说道：
“门后的……世界吗？”艾文低声自语道：
车厢内一时间无人说话。
大型魔导列车继续前进，因为其庞大的型号，所以沿途其他列车不得不在车场等待区进行避让。
那些列车上的乘客不由有些抱怨，但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被穿过车站的大型魔导列车所吸引，不由纷纷讨论起上面究竟运输了什么东西，居然需要占据两条列车道进行移动。
“谁知道啊，没准是黄金呢？”
吵吵嚷嚷的车厢内，一个戴着眼镜身穿廉价服装，看起来就像乡下青年进城找工作的男子随口说道。
青年略显土气的脸上还带着一副十分笨重的粗框眼镜，遮住大半张脸的镜框让他看起来比身边另外几个人更加呆。
此时，他正和同一车厢的几个乘客打牌，这是列车上的三等座，从其他牌局成员的衣着来看，他们多半也是和打工青年差不多的普通出身。
或许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几人虽然在上车前并不相互认识，但上车后随便聊了几句就很快混熟，于是就在等待大型魔导列车穿过的无聊时间，蹲在车厢走廊里打起牌来。
“黄金？不太可能，哪有用这么大的列车来运黄金的，又不是卢泰西亚中央联合储蓄银行给自家金库挪位置。”
一个穿着像是小商人的牌友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青年随口的猜测。
“我好像看到军方的标记，多半是要参加一周后大阅兵的特殊装备，真让人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另一个参与牌局的人眼神比较好，现在魔导列车的速度也不算特别快，所以经管只是一晃而过，但他还是看到大型魔导列车侧面印着的徽记。
“哈，难道是特别大的大炮？”带着眼镜的青年半开玩笑地说道：
“就是那种一炮可以打烂半个城市的超级大炮啥的。”青年双手比划着夸张的尺寸，结果其他牌友纷纷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噗，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哪里会有那么夸张的大炮，反正我四处跑商都没听到过类似的传言。”商人打扮的牌友哈哈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青年的眼神也略带鄙夷。
他在心中不由想到，乡下人就是没见识，喜欢胡乱吹牛。
“是啊是啊，真要有那种大炮，我们早就打到埃文摩尔去了。”其他牌友也呼应道：
“嗨，我就那么随口一说。”青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收回手。
看着逐渐远去的大型列车，牌友们也不再在意牌局结果，反而开始聊起家长里短的话题。
“对了，约瑟夫，你还没说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呢。”眼镜青年指了指自己，随后露出略显不好意思的神情。
“嗨，我就是伏尔坎盆地一村里出来找工作的，家里的土地都留给大哥继承，我这个当小儿子的可分不到什么东西，只好出门找点别的出路了。”
“伏尔坎盆地啊，钢都可是个好地方，赚钱的机会多，管事的人也守规矩。就是周围其他地方有些遭罪，那帮开山挖矿的矿场主可一个比一个狠，根本不管当地人的死活。”小商人牌友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是啊。”被称为约瑟夫的青年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我就是不喜欢那种连空气里都充满矿渣味的地方，才下定决心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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