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两片干枯到完全没了水分的树叶在彼此摩擦,细碎又残破,发出声响的同时,也在不断走向最后的毁灭。
“……”赫拉克勒斯安静地半跪在地,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回应。
“卑鄙!可恶!绝不饶恕!”
珀尔修斯躺在地上,右手的伤口处已经不再流出鲜血。
但它却极力挥舞着自己那条被斩下的手臂,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咆哮,宛如一个陷入歇斯底里癫狂之中的疯子。
“……”十二根石柱上传来好似蚕虫噬咬桑叶的沙沙细响,赫拉克勒斯知道,那是自己另外十位兄弟摩擦口器发出的低语。
陷入浑浊漆黑的它们已然不再拥有清晰思考的能力,唯有仇恨、愤怒之类近乎本能的负面情绪,依旧如毒液般浸泡着那些原本如骑士般高尚的心灵。
不,不该是这样。
它们本该是满载荣光的将军,本该是保护世界的军人,本该是与大敌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勇士!
而不是这幅睚眦必报,渴望血肉,渴望厮杀如怪物般残暴凶恶的恶鬼模样。
赫拉克勒斯在心中发出几欲响彻云霄的咆哮,但他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跪在虫母身前,凝视着烟雾后方那模糊不清的瘦弱身影。
他曾发誓要比保护自己那象征荣誉的锹角,更加竭尽全力去保护族群的母亲,即使落到一无所有的境界也要为止献上自己最后的生命。
但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
一个老朽、癫狂且混乱的存在。
痛苦好像蛀虫般啃咬着赫拉克勒斯的内心,但他还是安静地待在原地忍受着这种痛苦,盖因为某些更强大的东西已经充盈了他的内心。
时机未到,希望将至!
就如同童话故事中常说的那样,比绝望更强大的,是希望,一切都还有希望!
伟大的尊主已经归来,那么希望也近在眼前,我族也终将迎来预言中命运的转折点。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赫拉克勒斯的思绪。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虫母苍老的声音中莫名透露出一种急迫。
它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强烈,仿佛闻到某种难以抗拒的气味。
不容分说,虫母猛然抬起手臂,将一根枯瘦的指爪对准珀尔修斯挥舞的那截断肢。
无需再多言语,一位身材高挑、通体碧蓝且散发出金属质感的攻壳将,立刻从它站立的那根石柱上一跃而下。
身后振动的四片透明长翼让它以极快速度贴着地面飞掠而过,好似一只放大数倍的掠食蜻蜓,在旁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不顾珀尔修斯的愤怒,一把夺走它手中挥舞的断臂。
接着,这名攻壳将没有继续震动翅膀返回石柱之上,而是收起翅膀,让那如同一件透明斗篷般披在背后。接着,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快步走上通往庞大金座的台阶。
整张金座都建立在一座高度比十二根石柱更高的锥形圆台上,大量尘封的机械装置围绕在周围,让那看起来更像是一张特殊的手术台,只不过规格大到令人吃惊的程度。
身披长翅的攻壳将沿着阶梯来到金座面前,恭敬地将断肢呈现到那好似帷幕的烟雾之后。
虫母急切地伸出干瘪的肢体,颤抖着端起那条断臂,颇为失态地将脑袋垂下凑近那好似长枪的异化肢体,不顾上面沾满的污渍努力嗅着,最终停留在末端尖锐处。
在那里,隐约能够看到一丝非常容易被忽略的淡淡血迹。
虫母的身体本就在颤抖,可如今却忽然像是被石化了般僵停在原地。
这一刻,一十二位攻壳将集体保持着沉默,就连受伤后陷入狂怒的珀尔修斯都闭上了口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一丝淡淡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几乎再也看不清楚,就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随意缠绕在那。
可虫母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血迹,然后她僵硬的身躯忽然开始颤抖。
一个战战巍巍的声音发出许久未曾有过的低吼:
“古老的气息……”
“是尊主!”
虫母的声音充满了癫狂的喜悦。
“微弱,但的的确确是尊主的气息!”
“……”站在石柱顶端的攻壳将们相互对视,及时双目浑浊漆黑,依旧显露出激动且振奋的反应。
“一千年……”虫母瘦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看似衰老的手臂就像折断一截枯枝般,一把折断那截枪身。
“我族已经被封印了一千年!”
狂喜,大悲,种种极端的情绪在她话语中翻滚、碰撞,如同即将熄灭的篝火忽然被浇上一桶汽油般,异常猛烈地燃烧起来。
将那沾上一丝血迹的枪身高高举起,那具干瘪的身影此刻在烟雾缭绕下显得异常庞大,就仿佛背后存在某种远超其自身体积的无形之影,此刻正在仰天嘶吼。
即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赫拉克勒斯,此刻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惊,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默默低下头凝视着肮脏的地面。
究竟要堕落到何等境地,居然连虫群最宝贵的产房都已经变得如此肮脏。
赫拉克勒斯的利爪没入地面,紧紧抓出一把暗红的泥土。
“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金座上,虫母用嘶声力竭的嗓音大声喊道,那声音中带着百年未有的激动。
在这一百年中,她虽然活着却应该早早的被埋葬,可如今,希望的光芒仿佛在眼前闪耀着。
伟大的尊主一定改变虫群面临的绝望死结,让被打破的循环恢复正常,让新的虫母得以诞生,让虫群得以传承。
甚至可以让她自己再一次的……
再一次的转生!!!
尽管看到的是希望,但那浑浊的复眼中却翻滚着漆黑的色彩,就算是最纯白的希望用这样的眼睛去凝视,也会将其染上扭曲的色彩。
虫母低头啃咬着自己的手指,暗褐色的液体不断从咬破的伤口中流出。
“至少……”
伴随着咀嚼声,她的声音透露出无比的阴寒。
“至少,把他的血与魂带回来!”
第七十八章 猫猫流泪
虫母即是虫群的母亲又是虫群的女王,而来自女王虫的命令则是任何虫兽都不容拒绝的。
倾巢而出,如同字面意思那般,整个虫巢在统御信息素扩散的一瞬间彻底沸腾起来。
数不清的各级虫兽如潮水般从出口涌出,就连十二位攻壳将中的九位都一同出击。
注视着这一幕,赫拉克勒斯却没有感到半点兴奋。
他心中思绪流转,最后只剩下坚定。
即使付出一切,也要将千年前的真实情况告知那位尊主的后裔,并且保证对方能够带着真相离开这里。
就算虫群会因此失去最后的希望,那也比彻底沦为大敌的走狗并因此染上无辜者的鲜血来得要好。
虫的世界,或许会因此毁灭。
只希望在毁灭的严冬之后,能够迎来春日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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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这可真是壮观啊。”
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的艾文,此刻正藏身于墙壁之后,透过一根手指粗细的开孔向外窥探。
这座位于墙壁内部的‘密室’是他用【重塑世界】的力量自行制造,就算虫群对周围地形了如指掌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密室’的存在。
只不过,考虑到墙壁的宽度问题,为避免暴露自身所在,同行的山王在一番好说(辅助)歹说(主力)后,被他藏在另一处地方,那里同时也是艾文预想准备的撤离通道。
时间紧迫,他也想不出什么太过复杂高深的计划,除开用调动虫巢军队外,剩下的步骤其实很简单。
简单到就像是把大象塞进冰箱一样简单。
第一步,把大象切开。
第二步,打开冰箱门。
第三步,把切好的大象塞进去。
而艾文接下来的计划则是——
第一步,冲进虫巢。
第二步,找到怀特。
第三步,跑路。
“现在的问题,就是确认我的猫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单方面把怀特扳手五世认定为自己猫的艾文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被不请自来、擅作主张、单方面宣布主权的泰坦后裔提到的猫猫虫怀特扳手五世阁下。
此刻,他正在进行着与自己那个听起来好似贵族般名号完全不相符的工作。
啪!
一名长相狰狞凶恶的壳骑士用力挥舞着手中皮鞭,在近处地面上抽出一道深深沟壑,高速挥舞的鞭梢更是让空气中炸开一声爆竹般的脆响。
“咪!”怀特五世全身白毛都因为恐惧而炸成一团,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满毛的白色三角饭团。
可怜的猫猫虫,自从被抓走带入虫巢后,脖子上就多出一个铁项圈以及与之相连的长锁链。
老天啊,只有那群犬科生物才会在脖子上带这种东西,会带铁项圈和铁链的更是只有那些肌肉多过脑子,膘肥体壮的大体型猛犬才对。
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咪,怎么可以在脖子上带这种粗俗、野蛮,毫无文明气息的丑陋玩意。
看着面前好似山岳又仿佛祭坛的庞大建筑,怀特五世只感觉欲哭无泪,不对,他已经大哭特哭过好多次,直到现在,那对圆溜溜的眼睛也噙满了泪水。
这群狰狞恐怖的虫兽似乎认定,接受学习机器知识灌输的猫猫虫必然懂得如何修复眼前这套庞杂的机械装置。
所以,它们将怀特五世直接栓在金座旁边,专门由虫群中的高阶单位,一名武力值极高的壳骑士专门负责看守,只有工作时候才会解开项圈和锁链。
但是,单独一只猫猫虫对这套由多种机械装置共同组成的复杂系统根本无从下手。
怀特顶多依靠学习机器传输给自己的知识分析出,围绕金座的机械装置只是某项工程的辅助系统,真正核心的还是最顶端的金座以及下方承载金座的锥形圆台。
锥形圆台的本质其实是某种大型魔法仪式所必须的‘基盘’,在那看似普通的外表下,暗藏着大量极为复杂的魔导机械装置,而这些装置又共同组成了庞大的仪式基盘。
而最上方的金座,看起来虽然像是金色的王座,但内部却散发出生命体的气息,其本质应该是一种融合金属机械的外置生体装置,但还不清楚具体用途究竟是什么。
总而言之,这样复杂的东西,如果真出了什么故障,那绝不是一只负责移动要塞日常维护工作的猫猫虫所能处理的。
按照学习机器传输的信息,那至少需要超过三名巨人技术工匠与总数在一千以上的资深猫猫虫修理员配合,才能对这种规模的装置进行整修,光是日常维护也起码需要三位数的猫猫虫修理员才行。
话虽如此,但面对虫兽的利爪与皮鞭,怀特五世根本说不出这番话。
被吓得好几条腿同时离开地面的他,智力也在那个瞬间达到猫生最高点。
没有徒劳地向这群基本不剩多少思考能力的野兽解释自己面对的问题。
有着纯白毛发的怀特五世阁下,他悟了。
自己虽然无法维修这样复杂的机械系统……
但!是!
他可以装作正在维修整套系统啊!!!
于是,在被抓来的这段时间,白色的小猫猫虫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现出消极的态度。
他反而努力挥舞着一柄三号扳手,每天都十分主动地顺着维护通道钻进锥形圆台内。
然后,负责监工的虫兽就会听见里面传出叮铃桄榔的金属敲击声。
至少敲上整整一个上午,精疲力尽的猫猫虫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钻出,看上去好像解决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但实际上,怀特五世所做的,真的就只是用扳手敲机器而已……
他会从这头敲到那一头,把能看到的每台装置都敲上几下。
至于敲完以后,机器能不能像正常状态那样动起来嘛。
嗨呀,这不是还没敲到位吗?
再过几天就没问题了!
大概……
总之,怀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位大个子好朋友能够来救自己。
一想到这,小猫咪眼中就不由流出泪来,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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