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格瑞匹愣了愣，有些回过味来。
指了指金匠铺的地板，他慢慢说道：
“只有这一家和我有过接触。”
“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确认目标的身份，他们只是想通过这种办法逼出还藏在城内的目标人物。”
说到这，艾文忽然停下话语，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年轻矮人。
事到如今，格瑞匹的身份已无法继续隐藏，距离完全说明白，大概也就只剩一张窗户纸那么薄的遮掩。
不过，眼下两边都非常默契地没有直接点破这件事。不论是选王拳赛还是暗中活动巫王部下，以及受到威胁的城内矮人，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另外，依靠神赐之力带来的魔力视野，让艾文很确认格瑞匹身上并没有强大魔法物品的反应。涉及到四阶戴冠者级别的高位秘法仪式，其记录媒介本身也不可能像是一张普通羊皮纸那么简单。
或许，传闻中的巫王秘法。
并没有被巫王塞涅德的遗族携带潜逃。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越发‘有趣’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散播出这样的传言？而那人又是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散播这种谣言？
眼下越发陷入混乱中的沙漠，难道就是对方想要看到的？
实在是，非常非常的……
艾文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句曾经听闻的电影台词。
‘有些人只想看到这个世界燃烧。（Somemenjustwannawatchtheworldburn.）’
第九十五章 新的疑点
疯子或许会做出毫不利己的行为。
但除开神经病，任何人的行为大多都有着偏向自身的诉求。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问题，混乱的沙漠对什么人最有利可图？
艾文扪心自问，能从中获利的人和组织都很多，甚至连自由之拳也能借助混乱的局势加快推翻巫王统治的进度。
但就这段时间接触到的联盟成员来看，自由之拳并不是那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反统治武装团体。他们更像是一群被压迫到极点后，反而竭尽全力去追寻最理想状态的无畏殉道者。
连死亡都不再畏惧的斗士，怎么会为区区一点蝇头小利放弃自己的原则，就连王冠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那么，还有什么人会想要看到一个混乱的寂静沙漠？
答案很简单——野心家。
五位巫王统治着五座最大的城邦，而这五座城邦又统治整片寂静沙漠。
在这片无水的尘埃之海中，像这样的社会格局已经持续了超过一百多年的时间。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一百年或许算不上特别特别漫长，但对于接受其统治的社会各阶级来说，一百年时间足够让他们习惯现在的生存环境，除非被压迫到完全无法生活的地步。
由此可见，除了像自由之拳想要解放的那一批彻底活不下去的社会最底层，大多数人都已经安于现状。
特别是城邦内的沙漠贵族，他们甚至能够习惯被巫王高度集权统治的高压独裁政治环境，哪怕有可能因为今早左脚先踏入宫殿，而被巫王一道法术抽干全部生命力化作一捧散沙，也不会因此奋起反抗，反而会集体学着每天用右脚先踏入宫殿。
也就是说，如此具备妥协性的贵族阶级即使生出野心，第一反应也是按照现有的‘游戏规则’在制度内向上攀爬，而不是勇到敢于挑战巫王这种程度。
至于寂静沙漠剩下还算有点实力的商人阶级，那就更加不用提了。他们虽然平日里好似收益颇丰，能够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所属城邦的巫王向其提供武力保护的基础上。
说的更直白一些，商人手里的钱不过是巫王与贵族们暂时委托他保管的，写作商人，读作钱袋。
那么，敢于用一位巫王的死来做局，牵扯进其他四位巫王的存在……
只可能是还活着的四位巫王中的一员！
而其他三位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派出下属而不是亲自参与其中，简直就像代理人战争一样。
但这又让艾文发现一个疑点，巫王们显然都掌握了所谓的巫王秘法，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成为如此强大的存在，以武力统治沙漠最大的几座城邦。
那么，已经成为巫王的存在还派人参与争夺巫王秘法的事件中，这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单纯想要避免秘法泄露，几位巫王完全可以携起手来共同处理这件事，因为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而那样做不管效率还是成功率，也都远高于现在这幅各自为战甚至相互妨碍的模样。
其中的逻辑存在说不通的地方，那么不妨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被争夺的巫王秘法即使对已经成为巫王的强大存在来说，同样有着不容让出的价值。
“所谓的秘法，真的只是秘法吗？”艾文轻声自语道：
“谁知道呢？至少，那当中肯定包括能让超凡者更进一步的秘传仪式。”说着，海蒂擦了擦手上的血水，示意格瑞匹暂时可以松开手了。
刚才，两人确认没有跟踪者后，便带着哥布林的尸体与还活着的矮人俘虏迅速返回海蒂掌管的流金之沙商会。
见到那位神志不清的矮人脑袋上的植入物，女法师立刻皱起柳枝般细眉，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奇特的魔法装置。
直到确认过什么后，她才让艾文和格瑞匹把那个被绳子死死捆住的矮人俘虏，带到自己位于地下的秘密法师研究室内。
首先是解咒，这部分艾文姑且还能看懂。海蒂运用的方法并非正统学院派法师手段。她在将某只无辜的小白鼠作为转嫁对象，然后同样用语言为媒介，巧妙地绕过防御机制，让埋入矮人意识的自杀命令随他口中重复说出的话语移动到小白鼠身上。
接下来，四肢包括尾巴都被禁锢住的小白鼠要怎么自杀，那就不是几个人会去关心的事了。用海蒂的话来说，这种法术很罕见，值得作为样本保留下来进行研究。
完成解咒，随后关于那枚植入物的剥离手术进行得，怎么说呢，就结果来看应该算得上顺利，至少矮人太阳穴上那个魔法装置被成功取了下来。
只不过，海蒂用来填补装置移除后残缺大脑和颅骨的材料，却比较让人不知该说什么。
“老板娘，你确定这样处理伤口真的没问题吗？”格瑞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你觉得棉布和羊毛毡不能用来做这个？”海蒂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此刻，矮人俘虏残缺的大脑伤口处，被海蒂塞进一大块做成脑子模样的粉色羊毛毡，样子看起来倒是惟妙惟肖，而外面用来填补颅骨缺口的，则是一块花花绿绿的棉布，上面用细线绣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时不时闪过一道象征正能量魔力的淡淡白光。
“呃。”虽然常识告诉格瑞匹这不太合理，但眼前同族完成手术后迅速平稳下来的呼吸又显示，他似乎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
“不得不说，魔女的手段真让人惊讶。”艾文叹口气，望向受术者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惊讶。
这种好似胡扯一样的手段，其实运用了几位高明的代型替换法术，而这也是魔女法术的精髓所在，即——谎言。
看似用棉布与羊毛毡制作的填充物，依靠海蒂的咒语得以替代之前魔法装置维持植入者生命的那部分功效，同时又剪除了压制自我意识的另一部分功能。
这是非常有必要的，被强行植入矮人脑袋的魔法装置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上其深度居然直达大脑内部。
也就是说，被改造的奴隶角斗士，他们的右脑部分都在植入过程中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没有了植入物的维持就会失去这部分脑功能。
艾文忽然想起刚才战斗过程中，所有奴隶角斗士使用武器的那只手齐刷刷都是右手。原本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因为大多数人的惯用手都是右手。
可看到那可怖的伤口，他不禁怀疑对方选择植入位置或许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听你们的说法，那个幕后黑手并不会就此收手，城里其他矮人怎么办？”海蒂看似随意地问道：
她对于这件事的看法相对理智也相对冷酷，只要格瑞匹完全不管不顾，那对方反而会在杀死部分矮人后收手，因为没有人会去做根本得不到回报的无意义投资。
但这种事，显然不适合现在告诉格瑞匹，后者眼下正处于极为激动的状态，简直就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海蒂自然不会现在说出那样的建议，她对人心的把控可没有不堪到这种程度。
“作为被动防御的一方，要解决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麻烦。”艾文也点点头。
“所以？”格瑞匹下意识问道：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
第九十六章 骸哭玩偶
“主动出击？”格瑞匹露出不解的神情。
艾文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统治伊斯梅利亚的是巫王美尼斯还是别人？”
旁边听到这话的海蒂扬了扬眉，立刻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同族在打什么主意，嘴角不由微微上翘，脸上也浮现出饶有性质的笑容。
“当然是美尼斯……”格瑞匹下意识回答道，随后他立刻停下话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的，既然这里的统治者并非幕后黑手，那他自然不可能肆无忌惮的出手，就算对方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另一位巫王也是如此。”
“所以，我们只需要剪除他的党羽，短期内便能制止针对你同族的杀戮。”艾文坦言说出自己的简单计划。
“等等，那反而会让对方知道我们的确在意这件事吧？真不会引来更多的攻击吗？”格瑞匹皱起眉头说出自己担忧的可能。
“不见得。”艾文摆摆手。
“试想，一个正在追逐野兔的猎人。忽然发现自己放出去的猎犬全都离奇死亡。”
“那他的第一反应回去怀疑是兔子杀死了猎犬吗？还是说，他会将目光投向同样正在追逐这只野兔的其他人，那些同样持有危险武器的猎人。”
格瑞匹瞪大眼睛，刚打算说他可不是什么见鬼的野兔子，但一想到巫王与自己在实力和势力两方面的巨大差异，矮人复仇者忽然又生不出辩驳的念头，甚至心中莫名有些认同这说法。
“如果那个猎人足够谨慎，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不会再随意放出自己的猎犬，以免再度遭到其他猎人的攻击。”
说这话时，黑发少年的表情很淡然，可海蒂却从中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自信。女法师眼神转动，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有时候，弱小也能够成为一种武器。”
“于是，现在的问题所在，就是找出其他几组鞭挞者与奴隶角斗士的位置。”
“对于这一点，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说着，海蒂取出一个模样丑陋的玩偶。
虽然样子丑萌丑萌，缝合的针脚也带着刻意的大小不一，但依旧可以看出这个玩偶的原型，正是一个愚蠢又丑陋的亚人种哥布林。
从衣领深处抽出一根短小的魔杖，女法师指着一动不动的玩偶开始念诵咒语。
“玩偶，汝非死物，汝乃生灵。”用古代萨迦语念出的咒文在空气中震荡。
艾文感受到蕴含其中的魔力伴随特殊方式逐渐开始干涉物质界。
这就是海蒂身为第三位阶特殊职介-魔女所具备的强大天赋，一种能够以语言为媒介，对现实世界施加影响的施法天赋——嘘言幻真。
过去在虚拟帕拉迪亚的游戏世界中，艾文也见过幸运的同伴得到这个隐藏职业。
其后期表现出的能力虽然无法与那些毁天灭地的禁止魔法相提评论，但在诡异之处却丝毫不逊色于几个最强大的高环法术，往往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奇效。
“我？我这是在哪？”丑陋的哥布林玩偶惊声尖叫起来。
“安静。”海蒂一挥手中的魔杖，旁边针线包内立刻飞出一根穿着细线的银针，伴随一连串‘哦哦嘎嘎咦咦咦’的奇怪痛呼，针线上下翻飞着将玩偶的嘴强行缝上。
“引导我们去找你的同伴。”女法师下达命令的语气丝毫不容拒绝，带着极为强硬的行事风格。
作为造物的玩偶无法违背制造者的意志，只好漂浮着到半空中，开始给人带路。
“虽然只是死者残留在遗骸中的思维碎片，但这个骸哭玩偶彻底消散前，至少能够可以指出目标的大致方位。”海蒂收起魔杖巧笑倩兮的说出让人有些心里发毛的解释。
尽管不是真的用尸体做娃娃，但魔女的技艺果然有够诡异。
艾文在心中感叹一声，随后冲格瑞匹使了个眼神，两人跟着骸哭玩偶并肩离开实验室。
在太阳升起前，他们必须尽可能多的消灭鞭挞者与奴隶角斗士的组合，这样才能让幕后黑手感到足够的肉疼。
而再之后，艾文就打算和格瑞匹好好谈一谈有关巫王秘法的事。
身为当事人，对方显然应该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一句被海蒂用魔法加密的话语忽然传入艾文耳中，其内容让黑发少年的步伐不由顿了顿。
随后，他又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神态自若地走出地下研究室。
目送二人离开，海蒂转而看向那枚还带着血迹的银色植入物。
“用语言作为媒介施加的强制诅咒，还有这种需要用到高深炼金术才能制成的植入物，哼，这些看起来可不像是寂静沙漠的风格。”女法师自言自语地伸手虚浮在植入物上方。
“学识与魔法，真理与自由。”
伴随她口中念出的简短密语，植入物表面空白处忽然亮起一个不起眼的徽记。那是一个由大量不规则起伏的长方形所组成的简化图案，居中那枚四边形并不像其他长方形那样规整，其高度最低的同时，顶端更呈现出象征断裂一样的倾斜切口。
“果然，千塔之城内部有人在研究违禁法术，而且还与这么偏远地区的地方统治者建立了合作关系。”海蒂发出一声轻哼。
“呵，如果让尖塔议会的老古董们知道这件事，那一定会非常非常的有趣。”
女法师的自言自语，艾文当然不会知道。
现在，他与格瑞匹已经来到另一组鞭挞者与奴隶角斗士可能的藏身之所。
这是一座地下赌场，尽管已经是深夜时分，里面依旧传出各种热闹喧嚣的人声。
“格瑞匹，你的形象太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就负责在外围警戒的工作吧。”没有给年轻矮人拒绝的机会，艾文接着又说道：
“或者，你也可以考虑剪掉头发和胡子，然后伪装成一个比较壮实的半身人，那样就不容易让目击者立刻认出你是个矮人。”
“……”听到这，格瑞匹不由把想要反驳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如果只是剪掉自己引以为傲的仙人掌色莫西干发型，那他姑且咬咬牙也就认了，可是胡子，这一把成年后好不容易才养到这个长度的胡子……
伟大的锻造之父以及矮人先祖在上，这可实在太难为矮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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