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算了，是时候去见美尼斯了。”
他慢慢抬起一只手，身后低矮的沙丘开始颤抖，就如同谦让陷入战悚的城市一样。
沙子不断滑下，显露出反射着天空中阳光的黝黑甲壳。
“退下，盖尔，孤只说一遍。”
伴随这句话，成百上千的巨大虫兽出现在崩塌的沙丘之下。它们就像拱卫将军的士兵，整齐排列在黑袍神秘男子背后。
面对这数百上千的骇人怪物，里戈尔慢慢挺直自己佝偻的背脊。
“我是，里戈尔！不是，你的奴隶！”
“呵，就知道会是如此。”男子毫不意外地发出嘶嘶怪笑。
“那么，选择吧。”
将目光转向远处城市的边缘，男子的声音中显露出一种莫名的愉悦。
“是继续当一块挡路石浪费孤的时间，还是去保住众多人的生命。”
里戈尔的动作僵住了，他凝视着虫群的数量，随即意识到一种不详的可能。
“卑鄙！”老人发出一身愤怒的呵斥，然后转身以不符合其年龄的速度快步冲向燃烧的城市。
与此同时，正在撤离的人群周围，从沙漠里忽然钻出数百只长相骇人的虫兽。这些体态惊人的怪物普遍有着类似昆虫的基本结构，同时身上却又带着些格格不入的触须。
除开黝黑的甲壳外，这群虫兽身体各部分颜色都呈现出扭曲的淡红色泽，就像在昆虫身上嵌入大量动物内脏组织，让人感到强烈的扭曲与怪异。
但最直观的感受，却是堕落……
“第一巫王的堕落虫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见多识广的拳斗士发出惊怒交加的大喊。
嘶！
怪异的叫声响起，造型扭曲怪异的狰狞虫兽就像闻到鲜血气味的大白鲨，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猛扑向畏惧的人群。
“挡住他们！”一名拳斗士学徒摆出拳法构型挡在虫兽前方，可他还太过年轻，没有掌握任何高深的拳法，其身形相对虫兽更是显得无比渺小。
只一秒，这道渺小的身影便被蜂拥而至的虫兽所淹没，唯有溅起的鲜血是证明其存在过的痕迹。
绝望，以更加直观的形式展现在众人面前。
年轻的拳斗士学徒怒吼着率先冲出人群，紧随其后的是人群中那些普普通通的男性。
农民、理发师、小商贩，无论原本从事什么工作，此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强忍着恐惧向前迈出一步，就连数量稀少的老人也扬起手中拐杖，因为在他们身后还有紧紧抱住孩童的母亲与幼子。
一幕幕众生相在刹那间显露出沙漠万民的特性，那种强烈的爱与牺牲，仿佛又升起一团火焰，与燃烧的城市交相呼应。
但更多的，却是绝望，打破绝望后所见到的，更多的绝望。
就在数百只虫兽即将冲入人群疯狂屠戮之际，一道低矮的身影挡在了人群前方。
他就像一道阳光下骤然浮现的影子，瞬间掠过全场。
于是，最前方一整排虫兽毫无征兆地僵住了。
它们扭曲狰狞的身躯在一秒后纷纷爆炸化作飞溅的血污。
可人们还来不及庆幸，就看到更多虫兽的身影浮现在远方地平线上。
来不及感到空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包括刚才打算发起攻击的那数百头虫兽，这群外表狰狞恐怖的怪物并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反而带着飞扬的尘土，毫不留恋地从人群旁边快速掠过，齐齐冲进燃烧的城市当中。
“长老，这是怎么回事……”有认出里戈尔的拳斗士学徒忍不住低声问道：
“……”里戈尔缓缓摇头。
“快离开。”老人简短地下达指令。
“这里要变成战场了。”
学徒有些疑惑，战斗不是早就开始了吗？
随后就听里戈尔幽幽叹息一声。
“属于巫王的战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翼魔龙
艾文曾经听闻巫王的兽身非常庞大。
死去的巫王塞涅德，光是剩下来的尸骸就如同一座小山，让整座城市都长期笼罩在腐臭的气息中。
但当美尼斯显露出其真正的巫王兽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在意游戏中的大事件，以至于低估了名声不显的边境地区之霸主的强大实力。
毕竟，就算只是寂静沙漠这样的边境地区，能够成为一方霸主的存在，其拥有的力量也绝不是普通人以及普通超凡者所能企及的。
燃烧的城市废墟被地下隆起的沙丘所覆盖，火焰立刻熄灭的同时，三分之二的城市被大量白沙吞没，就像一道道涌动的海浪，沙尘飞快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推进。
噗律律？变形成重型巡航摩托的山王发出古怪的声音，并排分布的粗大轮胎提供了优秀的抓地力，可面对好似流沙般涌动的沙尘，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山王不是普通马匹，更不是普通摩托，它可是独一无二的攻壳种摩托马！
四条机械结构的马腿从摩托前后伸出，虽然变成这幅模样的摩托看起来有些古怪，甚至有点微妙的恶心，却很好地让车身保持住稳定状态。
于是，艾文忽然感觉自己驾驶的玩意，从摩托变成了摩托艇，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迎着沙尘浪潮起落前进。
前方，巫王美尼斯的身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好似山岳般庞大的存在。光是其投下的影子，就让严重损毁的伊斯梅利亚城近半区域的天气，变得有如阴云密布般昏暗。
如此庞大的存在，即使远在千米外都可以清晰看到。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座伊斯梅利亚城，待到扬起的烟尘逐渐平息，引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姿姣好的女士。
任何与美丽相关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可却局限于上半身，这位女士的另一半身体，却是如同飞蛾般的硕大虫腹。上面不单连接着三对如立柱般粗大、又如长矛般尖锐的附肢刀足，还长有成百上千根蜿蜒苍翠的藤蔓触须。
是的，刚才令布雷德陷入苦战的十二根藤蔓只是其中很少数一部分。
美尼斯的兽身，整体看起来就像人与昆虫结合的产物，上半身是美丽的女士，下半身却是丑陋的飞蛾，并且遍布如灌木般密集的藤蔓触手。
在她背后有着一对张开的蝴蝶翅膀，轻轻扇动就能带起一阵狂风并洒落无数细碎的鳞粉。
在这对宽大如船帆的翅膀上，分布着同样巨大的眼状花纹，显露出艳丽色彩的同时更透露出强烈的警告意味。
琉璃之馆，此刻变成了琉璃之冠，即使本身只是一座小型行宫，那也是一栋建筑。
可眼下，琉璃之冠却连带着大量昂贵的丝绸与轻纱，好似婚纱头巾与玻璃冠冕，被戴在巫王兽身的头顶。相比于承载者，这座行宫居然显得有些娇小。
披散下来的轻纱遮住巫王兽身的面部，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长相。
美丽与恐怖交相呼应，美尼斯的巫王兽身呈现出无比矛盾且扭曲的观感。
但有一点是必须肯定的，那便是无与伦比的庞大。巫王兽身的整体高度足有数百米，那就如同一座正在行走的小山，让任何人都无法移开视线忽略其存在。
令人在意的是，在这具庞大躯体的胸口，有一道十分明显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
尽管相较于时巫王兽身的庞大，这道伤口看起来并不严重，可其实际尺寸却足有几十米宽，流出的鲜血更是像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兽身白玉般的上半身染上赤红的色彩。
看样子，布雷德与艾文之前的活跃，并不是全无作用。
“师兄，你们真击败过这样的存在吗？”艾文忍不住低声说道：
“啊，现在想起来，也好像是做梦一样的经历。”因为耗尽全力而格外疲惫的布雷德，同样有些失神地看着庞大的巫王兽身。
直到另一道如海啸般涌来的黑色浪潮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大群造型狰狞却又有些让人眼熟的虫兽。
陆战虫？这不是巨人王国末期为战争生产的魔造生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艾文目光一凝，回忆起在沙虫之王体内冒险的经历，这让他猛然联想到什么。
一道道破碎的信息被串联在一起，艾文意识到一个有些意外的可能。
百多年前，那支误入沙虫之王赫伯特体内的冒险小队，很可能与现在统治沙漠五大城邦的巫王们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他们中的一些人就是后者！
惊人的事实让艾文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他继续思考这件事背后隐含的深意。
大量的虫兽同样也吸引了巫王美尼斯的注意力。她没有立刻做出什么过激反应，但庞大的身躯却微微有些颤动。
“是你吗？队长。”空灵的声音好似大风般席卷而来。
“……”时刻发出细碎声响的虫群却没有立刻回答。
很快，它们重新有了动作。虫兽们就像受到什么强烈刺激，猛地相互撞击在一起。
并不是厮杀也不是吞噬，就像汇聚的沙尘变成沙丘，它们的躯体开始相互纠缠，甲壳间冒出的淡红色触须相互绞紧，将黝黑的虫躯牢牢固定在一起，直到集体汇聚成一个不断膨胀的黑色球体。
渐渐地，合体的虫群不再呈现单纯的球体，它们开始勾勒出更为具体的轮廓，并向着上方持续抬升高度。
最后成型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头没有翅膀的巨龙，或者说，一头来自远古的恐龙。
粗短的脖颈上方连接着一个拥有夸张大嘴的兽首，后肢极为发达，前肢却有些短小，背脊上可以看到好似珊瑚般错开排列的三道棘刺，时不时还能看到其中闪过雷霆般明亮的光芒。
最后，它们或者说它，睁开了眼睛，睁开一对闪耀着知性光芒的狰狞兽瞳。
“许久不见，美尼斯。”夹杂着奇特的‘嘶嘶’声，由无数虫兽合体而来的怪物居然发出清晰可闻的人言。
“怎么会是他！”艾文听到身旁布雷德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自语。
“谁？”黑发少年下意识看向师兄。
随后，他就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
“无翼之魔龙，第一巫王——荷尔哈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巨兽战争
现代航空母舰的长度大概在三百米左右，而此刻出现在艾文与布雷德面前的两头庞大巨兽，也都有着不亚于前者的体量，简直就好似两艘直立在陆地之上的航空母舰。
巨大的存在感几乎让人窒息，但很快艾文就注意到，这种好像窒息的感觉并不全是错觉，周围环境中的游离魔力正在急剧减少。
他甚至看到建筑物碎片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沙砾，这绝非正常超凡者汲取环境魔力所能做到，就连体态最为庞大的魔法兽虚空鲸吸收环境魔力时都不会有这种异常反应。
唯一与之类似的东西，在他记忆中只有一种，那便是遭到纯色遗毒感染后的虫兽。
虫群本是巨人王国制作的魔造生物，最初也不具备这种极为破坏环境的魔力转化吸收能力，可在感染了纯色遗毒后，就会显露出这种纯粹掠夺式的魔力汲取方式。
眼下，由巫王变化而来的庞大巨兽竟也显露出与之相同的表现。
这让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百多年前误入沙虫之王赫伯特体内的那支冒险小队，他们一定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说巨人王国的某些遗留物，之后逐渐成为现在的巫王。
同时，他们也有很大可能感染了纯色遗毒，所以才会显露出这种不合常理的魔力汲取能力。
可纯色遗毒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收取血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各种问题接踵而至，与此同时，地脉呼法的来历也变得一目了然。
其实，看到这种秘法的时候艾文就已经有所猜想。让体内魔力有节奏的波动就能引动地脉魔力的反馈，大部分帕拉迪亚人大概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秘法的效果。
可像他这样的异世界来客代入现代思维后，反而觉得这像是以某些特殊节奏释放出的密码或加密信号。
收到特定信号后，相对应的外部装置才会按既定程序启动运转。
所以，地脉呼法也许并不是什么秘法，而是巨人王国深埋地下的某种超大型构造物的使用方法。
那天精奉还仪式又是怎么回事？古代造物对外来魔力的自反馈机制？
大量猜想不断涌现，而在艾文快速思考的同时，美尼斯继续用那种空洞的声音与后来出现的另一头巨兽展开交流。
对方出现后，第二巫王便对其他人或事都彻底失去兴趣，只是用面纱后方的眼睛死死凝视着来者。
“一具化身？居然只是一具化身。”言语中充满了怨恨与失望。
“就算再怎么庞大，那也只是一具化身。难道你不想要我手中的碎片？不想吞噬这具身体的魔力？不想突破到五阶？不想摆脱心中那头‘兽’的侵蚀？”
美尼斯接连不断的问题透露出不只有怨念，隐约还能感受到其他东西，某些百年时间也无法抹去的东西。
“没有了绝望壁垒，还被破坏兽身完整的你，只需要一具合体兽骸就足以对付。”荷尔哈拉格外淡然地回答道：
“更何况，将血税税率订在那么低的比例，还频繁用法术降下雨水，这样持续多年，你所储存的魔力还能剩下多少？想必顶多维持在一个低到可怜的水准。”
无翼的魔龙抬起相对较短的前肢，用一根锋锐的利爪指向受伤的美尼斯。
“美尼斯，是你的仁慈害死了你。”
“……”美尼斯忽然不再说话，可这种安静背后显露出的，却是某种更加强烈的情绪。
“原来，你已经不在了。”第二巫王用一种极为失望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百年前我深爱的那个人，是不可能说出‘你的仁慈害死了你’这样的话。”
“虽然只是寿命有限的短生种，可那个人却比长生种更加热爱生命，甚至会为一朵路边的小花避开脚步。”
“……人都是会变的，你我都是。”荷尔哈拉沉默片刻，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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