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以第四十二任魔王古斯塔夫·阿道尔·安德烈·古斯密斯陛下之名，埃文摩尔进入紧急宵禁！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居所！”
传令兵浑厚响亮的嗓音在大街小巷传响。
从鲜血修会的大型培养基地-秘仪之巢中，超过十几头阿尔斯沃飞行兽紧急起飞。
这些身长五十米的活体飞艇盘旋在首都上空，将透亮的白色光柱如同一柄柄利剑般从天上照向地面。
他们就像一只只俯瞰城市的眼睛，让所有邪恶与不洁全都尽显无余。
城市各处开始爆发战斗，显然混入埃文摩尔的不死教派成员比想象中更多。
尽管历史上不死教派的正式成员大多独来独往，喜欢以孤狼的方式发动各种邪恶血祭或散播瘟疫、制造灾难。
但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却完全不同。
看这架势，简直就像是埃隆德境内活跃的不死教派成员全都汇聚到首都来一样。即使银骑士与神殿的武装牧师们全力围剿，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热闹’，亡灵派系所在的三塔之丘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所有学徒和低级法师都被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间内不许外出，容纳数千人的庞大法师塔内空荡荡地让人感到心惊。
长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离开属于自己的那座法师塔，盖乌斯拄着长杖独自行走在另一座法师塔的走廊内。
他脸上毫无表情，但那条贯穿左眼的巨大伤疤却因为充血而向外凸起，就好像一条鲜红的蜈蚣趴在法师苍老的面容上，预示着他心中翻滚的怒火。
就在这时，他看到本该无人的走廊内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盖乌斯停下脚步，来自四阶大巫师，无比沉重的魔力威压笼罩周围，普通低阶法师或许已经跪倒，但那个身影却只是微微低头，恭谨地行了一个法师礼。
“许久不见，盖乌斯大人。”卡杨·保卢斯带着那副毫无破绽的假笑看向盖乌斯。
那双眯成细缝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就如同在寒冰上刻出的傀儡面具，冰冷、坚硬，却没有半点真切的温度。
“是你啊，卡杨。”盖乌斯收起威压，语气平淡中却带着些起伏。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总是不经想起自己的过去。那时候的盖乌斯也是个出生普通家庭，却侥幸成为超凡者的幸运儿。
就如同一只闯入鸦巢的野生斑鸠，他和周围大多数人都格格不入。长辈世代务农的孩子和那群贵族家的次子、三子玩不到一块，亡灵派系残酷的竞争机制也让他无法找到朋友。
盖乌斯记得自己当时便是用这样虚假的面具保护着自己，直到能够肆意显露真实情绪也没有关系时，却发现自己已然忘记如何摘下这幅面具。
纵使不愿继续带着假面，也只能像一具亡灵般毫无表情。
“法师塔已经戒严，返回自己的房间。”盖乌斯神情古板地说道。
但在经过卡杨身边时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高高在上的大巫师与普普通通的小法师擦肩而过，两人再没有更多对话。
走出很远，依然可以看到卡杨站在原地，向盖乌斯离开的方向弯下腰保持着法师礼的姿势。
有那么个瞬间，一缕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从盖乌斯嘴角微微浮现，随后就如同沙漠中的一滴水般迅速消失。
第一次见面时，卡杨还是个被高年级学徒按在地上揍得像条死狗的低年级学徒。
当日，盖乌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冷漠的目光让那些高年级学徒颤抖着退下。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半点交流，但他却注意到，那个低年级学徒即使被打得满脸青紫，嘴角依旧带着毫不改变的笑容。
或许就是那个笑容让盖乌斯记住了他。
随后，盖乌斯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与自己过分相似，同样来自平民，同样没有朋友，同样在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保护自己。
最关键的是，在亡灵学派这样阴沉黑暗的地方，他心中居然依旧保存着一缕光。
盖乌斯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心中最后一缕光亮的，却发现时隔百年，他尽然完全忘记了所有美好的记忆，就如同自己这条晋升序列最终的目标五阶巫妖一样。
留下的，唯有对魔法的追求以及深深刺入灵魂的愤怒，对林德的愤怒，对战争的愤怒还有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怒！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无法制止那些可怕的灾难，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从那以后，盖乌斯就对卡杨暗中照顾。
父母死去后，他再没有任何家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而两人间的交流也从来都是像刚才那般，简单到只比莫不相识的陌生人好上些许。
也许正是因为不希望卡杨也变成自己这样，他才会推荐对方加入希波可拉底学派，这个亡灵派系中最古老且正统的学派。
古老的通灵法师希波克拉底所创造的五阶，并不需要晋升者放弃人类一切美好情感成为死后再起的枯骨巫妖，而是以某种更为高深的方式完成生与死的轮转变化。
当然，也是因为这条道路太过艰深，后来弟子才会逐渐放弃这条晋升路线，选择巫妖这种需要舍弃部分人生的道路。
但，这不是他们选择堕落的理由！
盖乌斯眼中的怒火越发燃烧，脸上的疤痕微微抽搐，就像那条剧毒蜈蚣在此刻活了过来，随时要用充斥着毒液的獠牙刺穿敌人的咽喉。
来到书房前，守门的大型亡灵在预设命令控制下想要挡住他的去路，但盖乌斯左边眼眶中镶嵌的人造魔眼却突兀地转向它们。
没有施法手势也没有念诵咒语，就是那样冷冷一瞥，大型亡灵就像被抽走灵魂般瞬间停止行动。
“路西乌斯！”盖乌斯·马略低吼着同僚的名字，书房大门在魔力威压作用下轰然洞开。
书房内，路西乌斯·苏拉正平静地背着手站在窗前。他将目光看向外面不似夜晚般‘热闹’的埃文摩尔，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看啊，他们是不是很像一群忙忙碌碌的蚂蚁。”同为大巫师的路西乌斯·苏拉用充满讽刺的语气低笑着说道。
“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来这只打算问一个问题！”盖乌斯的声音冷冽得就像寒冰一样。
“为什么要刺杀王室成员，难道你已经彻底成为邪神的走狗了？！”
“走狗？哈，不要这么说，我只是想通了一些问题。”路西乌斯转过身来，他脸上的皮肤惨白得如同尸体，甚至可以看到有某些细小的东西在皮肤下微微蠕动。
“况且，你们不同样借用了那一位的力量去研究所谓的‘永生之军’？哈，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
“那只是交易。”盖乌斯面不改色地说道：
“况且，就如同箭在没有射出去之前才最有威慑一样，永生之军并非必须执行的计划。说到底那个计划最多也只能做到和林德同归于尽，甚至在执行后，我们注定灭亡，而林德却不一定会彻底灭亡。”
“所以，我们真正想要的只是像鲜血修会那样，可以更加自由且不受约束的研究魔法，最终找到像林德魔导技术那样能够改变世界的新技术。”
“别忘了，我们可是法师！不是狂信徒！我们追求的是世界的真实、魔法的真理，而不是让某个充满恶臭的家伙来到物质界！”
说到最后，盖乌斯几乎是在咆哮。
“法师又怎样？法师也不过是凡人而已。所以只能用那种错漏百出的方法论，错误而浅显地去尝试理解世界的法则。”路西乌斯的声音同样变得激动起来。
“你错了！一个人思考出来用以认知世界的方法论或许有限，但这才是我们组成学派传承知识与方法论、一代代追求魔法与真理的原因。”盖乌斯重重一顿手中的长杖，周身涌动的魔力威压越发沉重。
“哈，一百个凡人抵不过一个超凡者，而一百个低阶超凡者，也不见得能匹敌我们这样的高阶超凡者。”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百个我们加在一起，难道能成为神明的对手？”
“哈哈哈哈，这可实在是太有趣了！”
路西乌斯大笑着抬起双手盖住脸庞，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癫狂而可怖，仿佛要撕裂自身一般。
“盖乌斯，我从人魔大战的失败痛苦中明了一个道理。”大法师一边笑到喘不过气来，一边用诡异的声音继续说道：
“法师是存在极限的，不论我们如何挣扎都只是凡人的挣扎。”
“所以……”路西乌斯放下手，他脸上的皮肤就像融化般片片脱落，只留下血红肌肉与苍白骨骼组成的狰狞笑容。
“我不当法师了！”
第五十三章 法师之战 上
“啊，你这混账家伙，已经彻底迷失了！！！”
盖乌斯·马略手中长杖发出机簧咬合的脆响，迅速变成一柄前端镶嵌着水晶的矛枪。
眼窝那枚转动的义眼骤然停止，紫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包括沉重的黑曜石书桌以及固定在墙上的书架在内，强大的魔力威压将周围一切向外推开。
被威压撕碎的纸张四处飞舞，地面发出难以承载的可怕响声，就连墙壁也开始出现一道道龟裂痕迹，显露出深埋其中的活性亲魔金属管道。
伴随金属扭曲的刺耳响声，管道迅速变形断裂，流淌其中公共法力池魔力向外泄露，化作大量星星点点的火花四处迸发，在空中如烟火般明灭不定。
“迷失？不不不，我只是想要摆脱凡人与生俱来的诅咒而已！”
“看着吧！盖乌斯！就连死亡这个弱点都已被吾神消除。”
路西乌斯·苏拉失去皮肤的脸上带着可怕至极的笑容，那是自心底深处诞生的由衷大笑，充斥着恐怖狰狞的同时也带着无比纯粹的喜悦。
“不老不死！现在的我可是从未有过的年轻健康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巫师张开双臂，包裹消瘦身躯的法师袍猎猎作响，仿佛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下一秒，散发紫色负能量光辉的水晶矛枪直接贯穿了他的身躯。
笑容僵硬地停留在脸上。
律令·接触死亡！
放弃远程施法，将负能量集中于一点，以接触方式生效的即死法术。
没有吟唱、没有动作，就这样被盖乌斯在开战瞬间释放，他刚才突刺时的动作甚至比一般战士还要迅捷。
“路西乌斯，至少在死的时候体面些吧。”亡灵派系的领袖大导师冷冷说道。
一道道裂缝以刺入路西乌斯身体的矛尖为源头向四面八方扩散蔓延，浓郁的负能量光辉从内向外射出，大巫师僵硬的身体眼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裂开。
但就在此刻！
一只皮肤惨白破裂，可以看到内部猩红肌肉的手突兀地握住了水晶矛枪。
扩散的裂缝被惊人的再生能力强行愈合，就连灌注其中的负能量都被一股深绿色的生命力所抵消。
“真是遗憾啊！盖乌斯！”大巫师路西乌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让盖乌斯仅剩的那只眼睛也透露出一丝惊讶。
轰！与大导师不相上下的魔力威压在极近处猛然爆发，将他重重抛向远方。
两股威压相互碰撞让周围环境中的大气被震耳欲聋爆鸣所充斥，海啸般的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波纹向周围推动，奢华的书房内就像引爆了一枚炸弹，价值不菲的装饰与家具皆尽破碎，墙壁洞开数个缺口显露出外部漆黑的夜色。
“你是不是认为希波克拉底学派的法师，只要身边没有亡灵战斗群随行就会变得不堪一击？”拔出刺入身体的水晶矛枪随手丢到旁边，路西乌斯脸上依然带着那癫狂的笑容。
“你错了！盖乌斯！”
法师原本消瘦的身体就像吹气般快速胀大，整个人迅速变成近三米高的狰狞巨汉。
惨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脱落，然后又长出更加厚实的皮肤，流出脓液的恶疮大大小小遍布其上，还未完全长出肌肤的地区，猩红色的肌肉直接暴露在外，传来的瘙痒让路西乌斯不住地用那五根肿胀如同胡萝卜的手指使劲挠动，留下一道道血液横流的狭长伤口。
“半亡灵化，希波克拉底学派五阶至高奥秘冥府之河的前兆，你是怎么做到的？”盖乌斯神情越发严肃。
他本来确实打算在无法说服路西乌斯的情况下，就趁着对方没有召唤亡灵战斗群之际尽快结束战斗。
希波克拉底学派的超凡者，在达到五阶前大多依靠海灵的亡灵战斗群或高阶亡灵组成的精锐战团保护自身。
照常理来说，选择成为苍白之骨的路西乌斯本身应该比普通四阶更弱，考虑到他在晋升过程中还借助了外力，想必灵魂力量也会比普通四阶更加弱，甚至因为灵魂纯度的关系，无法做到完全解放灵魂之力。
但眼前这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的预想，对方尽然已经完成掌握至高奥义的前置条件之一，半亡灵化。
这种状态下的路西乌斯·苏拉将对绝大多数负能量法术免疫，就连身躯强度都会变得远超凡人。
“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认为我这种借助外力晋升的四阶存在致命缺陷？”看着面露惊容的盖乌斯，全身呈现半腐烂状态的路西乌斯大笑着说道。
“你还是错了！盖乌斯！你对神明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
“区区半亡灵算得上什么？现在的我，可是不老不死的存在！”
“哦？是吗？”盖乌斯·马略缓缓起身，同时撕开那件残破不堪的法袍。
上面固化的防御法术都在之前的魔力对冲中损坏，就连法袍本身也变得破烂不堪。
法袍下，显露出的并非普通法师羸弱干瘦的躯体，而是一副肌肉格外发达且表面遍布各种伤疤，如同历战老兵般千锤百炼的硬派身躯。
“看来亡灵法术已经对你没有多大效果了。”了解过希波克拉底学派奥义的大导师深知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就此气馁。
抬手一招，被抛开的水晶矛枪震动着嗡嗡作响，然后旋转起来自行飞回盖乌斯掌中。
“是啊，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同享吾神的慈爱？只要完成献祭，我们都可以成为与神明立约的神选之人！”路西乌斯向前伸出肿胀的手，仿佛在邀请对方一般，但他眼中却闪烁着狡诈的杀机。
“哼，我可不像你，完全放弃了心中的骄傲。”盖乌斯双手握住水晶长矛重重顿在地上。
比之前更强大的魔力威压在他背后冲天而起，就连法师塔施加重重保护的塔顶都在这股力量冲击下彻底破碎，显露出头顶那片遍布星光的夜空。
“就算学习整日与负能量为伍的死灵术，我们依然是埃隆德的超凡者，依然是最初那批发誓要保护身后族人的勇士的后继者。”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那种事发生！”伴随着大导师的呐喊，强大而纯粹的灵魂力量自此苏醒。
在疯狂涌动的魔力威压中，盖乌斯咆哮着调动全部魔力，就连左边的义眼都裂开道道缝隙。
渐渐地，老法师挺直脊背侧身站立，食指如利剑般直指面前的堕落者。
“你，不可通过！”
盖乌斯，灵魂力量，完全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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