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第六十九章 王必先行
一对猩红的目光穿透尘埃自高处俯瞰大地，如山岳般高耸的巨大身影缓缓起身。
弯曲的背脊逐渐挺直，腐烂的血肉不断掉落却又快速重生，一个如腐朽尸体般残破不堪的恐怖巨人屹立在废墟之上。
“拒亡者……”卡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比在场所有人都了解这怪物。
启示录级亡灵巨像-拒绝死亡者，它的主材料为一根脊骨，来自二代种巨人，仅次于传说中巨人双王以及初代巨人的强大生物。
结合当地炼金术师协会的报告以及路西乌斯本人的调查结果，这根在弗兰德尔地区挖掘出的二代巨人脊骨，来自一位名叫寒霜冻土·赫列姆的强大二代种巨人。
根据传说，赫列姆掌握控制寒冷冰川与冻土的权限，是直接隶属于冰巨人王伊米尔麾下的亲卫成员。
由于路西乌斯只得到一截脊骨的缘故，他不得不用亚龙骨作为材料填补骨架缺漏部分，然后将大量魔化野兽和秘仪怪兽的肌肉用死灵术处理后填充在骨架之间。
按照计划，路西乌斯还准备以惰魔金属制成抗魔力惊人的防御盔甲覆盖在拒亡者躯体外提供保护，只不过因为时间缘故，这一步和前面的肌肉填充步骤都还没完成。
即便如此，人们面前已然出现一头无比可怖的怪物！
相比于原本厚重庞大的拒亡者，这个半成品怪物有着类似巨人的造型，但头顶却长出三根弯角，好似带着一顶恶魔角冠。
直径如同一张圆桌的巨大铆钉直接将锈蚀的盔甲部件固定在它身上，钉子深深没入血肉，伤口中渗出一股股黑褐色的污浊血液，肆意流淌在腐烂的躯体表面。
除了头盔、双肩、右臂以及部分胸甲外，拒亡者躯体还有大半区域没有覆盖盔甲，显露出不完整的空洞腹腔，从中流出的内脏倒卷在身上，就像活物般不断地蠕动。
最让人感到震惊，化作腐烂巨人的拒亡者竟然有着一张酷似路西乌斯的脸！看着那头庞大的启示录级亡灵巨像，卡杨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整个人不由陷入谜一般沉默之中。
周围认出卡杨的亡灵法师也不动神色地与他悄悄拉开距离，很快，年轻的黑袍法师附近迅速空出一片区域。
同样抵达三塔之丘的艾文也看到了这头恐怖的怪物。
“变大又变丑，那家伙……”
虽然他之前就猜到卡杨必定要表演二五仔传统背刺艺能，但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重伤的大巫师竟会变成眼前这幅恐怖模样。
在拒亡者那快要掉出眼眶的浑浊眼球中看不到任何人类情感，脸上的肌肉更是烂掉大半露出半截骨头，唯有那咆哮声里蕴含的刻骨仇恨却是显而易见的。
被改造成特殊灵体组件植入拒亡者的路西乌斯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在他那残缺不全的意识中只剩下对生命的愤恨，以及邪神之力影响下妄图腐化万物的扭曲渴望。
嘶吼的拒亡者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广场上陷入混乱的亡灵大军立刻成片倒伏下去。
原本以亡灵法术固定在那些骸骨中的亡魂被强制抽取，纷纷化作点点微光如同倦鸟归巢般飞进拒亡者口中。
通过破损的腹腔，可以看到拒亡者躯体内靠近心脏位置安装着一个用侵蚀铁打造的大型魔法装置，那是一台被路西乌斯改造过魔力炉，顺着亡魂的大量涌入，内部不断向外喷吐出一道道绿色火舌。
看到这一幕，艾文不由喃喃自语道：
“痛苦锻炉？那群亡灵混蛋居然这么早就造出原型机了。”
因为亲手击碎并回收过这种邪恶的魔法造物，所以他对其中运用到的技术并不完全陌生。
这台特殊魔力炉不像传统魔力炉那样，或燃烧魔法材料或从元素位面汲取能量来维持运转，而是需要以生命的灵魂为燃料！
因为这种无与伦比的亵渎行为，这台魔力炉也拥有超越大型法师塔核心的惊人魔力输出功率。
不然，也无法作为一台启示录级的核心魔力源来使用。
但艾文想不通的却是，在这个诸国崛起技术革命尚未开始的时代，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才能作为储存容器，承载这种级别的魔力源所输出的强劲魔力？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自己居然会从那个外形可怖的腐烂巨人身上感到一丝熟悉、一丝亲近，就像家中许久未见的……扫地机器人？？？
望着那足有五十米高仿佛抬手就能推到法师塔的启示录级亡灵巨像，旁人还在震惊，但亚修拉姆却迅速意识到这台启示录级亡灵对首都埃文摩尔的巨大威胁。
作为国王禁卫黑骑士的首领，他绝对不会放任这怪物在城市内肆虐！
于是，亚修拉姆毅然抢先发动攻击！
完全解放灵魂能力后化身魔狼的亚修拉姆，全身裹挟着耀眼的电光，怒吼一声奋力向前扑去。
可双方的对比却格外让人绝望，身高七米、体长十多米的漆黑魔狼相比于五十米高的腐烂巨人，那画面就好像一头柴犬呲牙咧嘴地扑向一米八的成年壮汉。
尽管带着决然与惨烈的气势，却完全看不到半点胜算。
“团长！你在做什么啊团长！”骑士团副团长玛利亚急切地喊道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始终显得游刃有余，就算遭遇邪教徒偷袭，艾文也没见对方如此失态。
决绝的魔狼与恐怖的腐烂巨人，二者的交战只持续了一瞬间，亚修拉姆就像皮球般滚了回来。
魔狼口中喷出大量鲜血，他怒目圆睁看着拒亡者体表那层浓绿色的护盾，不由再度吐出一大口鲜血。
神力护盾，以超越凡俗的升华力量所构筑之防护，精疲力竭的四阶冠军骑士根本无法贯穿这层护盾，那就如同一道神与凡人的天堑，让人心生绝望。
就在这绝体绝命的危急关头，一道青色的光芒从美泉宫内直冲天际。
众人惊愕之际，亚修拉姆却挣扎着爬起，全双目淌血地发出一声蕴含着悲伤与悔恨的呐喊：
“古斯塔夫——！”
第七十章 月光秘剑
“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从天上落到花园中？”
“那时候的我比你现在都小上五岁，还以为是传说中背生双翼的天使或骑着飞马的女武神出现在自己面前。”
铁之宫内，满脸病容的古斯塔夫让年仅十三岁小儿子坐在自己腿上，用有些沙哑但依然充满磁性的嗓音轻声述说着过去的事。
他整个人裹着厚厚的毛皮斜靠在冰冷的王座上，脸色惨白，手指僵硬，如果不是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看起来简直就如同一具禁锢在王座上，失去生命但还没来得及腐朽的尸体。
“是妈妈吗？”小王子奥斯托尔福双手托着红扑扑的脸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出生不久母亲就不得不离开的缘故，他对所有和妈妈相关的事都非常感兴趣，因此，一有机会就缠着父亲或姐姐问个不停。
“是啊，那就是你们的母亲，也是我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不论是八岁初次邂逅她的我，还是二十八岁时与她再次相见的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古斯塔夫眼神望向窗外的天空，如同凝视着远在彼方，遥不可及的恋人。
很快，魔王陛下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身为五阶完备者，即便身受重伤，其本质依然真正意义上的超越凡俗，在源头就与其他位阶的超凡者存在区别。
而那也是凡人完全超脱物质界束缚的可能性结晶。
所以，魔王古斯塔夫·阿道尔·安德烈·古斯密斯缓缓起身，此刻，他格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穿透界域降临物质界的神力。
哪怕只有一缕，神力也是完全超脱物质界束缚的升华之力。
就连物质界最顶端的超凡者，也不可能轻易击溃那可怕的力量结晶。
盖因为，那股力量并非单纯意义上的力量，而是‘奇迹’这一完全不受法理规则拘束之要素的凝结。
仅仅只用来制造防护屏障，就在接触瞬间令身为四阶冠军骑士的亚修拉姆惨遭重创。
魔力不足的情况下又遇到这种变故，即便四阶超凡者也无法全身而退。但作为骑士团团长的亚修拉姆却不是被神力直接所伤。
实际上，那些雷霆击打、利刃劈砍、犬牙撕咬以及利爪抓挠留下的伤口，都来自刚才亚修拉姆自身发出的攻击。
神力护盾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将所有攻击完全反弹。
也正是这唯有奇迹才能解释的可怕效应，才会让凡人真正感到彻底的绝望与恐惧。
就在亚修拉姆严重挫败之际，陷入沉默的古斯塔夫很快做出决断。
“奥斯托尔福，故事就讲到这里了。”
所有宫廷女官与仆役还有管家都被事先疏散到其他区域，所以，此时此刻的铁之宫中除父子二人外再无旁人。
身处空荡荡的仪式大殿中，古斯塔夫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脸上露出慈祥的表情。
“爸爸？”似乎意识到什么，奥斯托尔福下意识握住父亲的衣角，焦虑不安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在美少年眼眶中不住打转。
“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和芙蕾。”古斯塔夫轻轻抱住小儿子，但很快就毫不犹豫地松开手。
魔王用从未有过的认知眼神凝视着小儿子，后者下意识绷紧身子，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王必走在众人之最前，为他们披荆斩棘，为他们负重前行，为他们提供保护，否则就不该接受众人之供养，不该带上那顶沉重的王冠。”
说完，第四十二任魔王，饱受伤病折磨的古斯塔夫·阿道尔·安德烈·古斯密斯，无比珍重地将自己的幼子、自己的珍宝放在王座之上并激活了王座的保护功能。
那些被融化后铸入金属王座的武器，全部来自历代魔王亲自灭杀的强者，而他们的灵魂也被亡灵法师封印进兵刃之中。
当防御功能激活，凡是没有古斯密斯家族血脉的人走进这座宫殿，都会被飞出的武器自动击杀。
除此之外，还有一缕几不可查的魔力化作阴影潜伏在小王子脚下，令他无法动弹，同时也为他提供了绝对的保护。
凡是这蕴含古斯塔夫意志的魔力无法辨认出的超凡者，只要靠近奥斯托尔福，就会在一瞬间被阴影中潜藏的毁灭力量彻底破坏殆尽。
泪水在小王子眼眶中打转却无法流下，他只能目送父亲步履阑珊的背影渐渐远去。
而在那佝偻身影的腰间，还挂着一柄用窘Ｇ拾⒈砻婷挥邪氲阕笆蔚某林爻そ！�
奥斯托尔福记忆中，父亲不论何时都带着这把外表并不起眼的佩兵，就算被伤痛折磨得疲惫至极也没有放下过那柄长剑。
但如今，他仿佛听见那把剑在轻声低吟。
离开大殿，古斯塔夫独自一人来到美泉宫中。
他站到那副绘有家人肖像的大幅油画前，眼神温柔而平静地望着画中的女子，就如同时间陷入停滞般久久未曾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又只是短短数秒，一声长叹从古斯塔夫口中传出，带着无比的愧疚与遗憾。
“抱歉，安东尼娅，我要失约了。”
说完，魔王心中再无半点犹豫，眼神中也不剩丝毫温情。
厚厚的毛皮斗篷滑落在地，那常年弯曲佝偻的高大躯体一点一点挺直，宛如将所有疲惫与伤病统统抛开。
留下的，唯有作为王的威严与强大。
抬手握住冰冷的剑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空气中响起干涩如鸦啼的刺耳摩擦声。
那声音听起来艰难而困苦，却始终未曾停止。
最终，魔王古斯塔夫时隔多年再次拔出那仿佛从未出鞘过的沉重长剑！
如水波般荡漾的青光在瞬间照亮整个房间，通透嘹亮的鸣动好似飞鸟般盘旋在宫殿长廊内。
“好久不见，老搭档。”古斯塔夫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将一缕虚弱的灵魂力量送入其中。
虽然这力量已经极其衰微，但剑中的铸造钢魂却就此完全苏醒。
不同于‘燃烧正义’握在艾文手中懵懵懂懂的样子，这柄青色结晶质地的单手剑此刻已经真真切切地苏醒！
只有灵魂之力才能彻底唤醒传说级装备，这是连阿芙蕾蒂雅都不知道的隐秘，也是魔王与王后为保护她而保留的秘密。
因为，完全苏醒的铸造钢魂会全力攻击所有未与其签订正式契约的持有者，那时的传说长剑就如同被握在一名高阶剑士手中，具有可怕的杀伤力。
但作为这把传说之剑的真正契约者，古斯塔夫却只从剑上感受到强烈的思念，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寒气从中溢出，冻结着身上所有不良反应。
‘至寒戒律’，与燃烧和正义同为传说长剑的天界武装，有着连魔力都能冻结的强大寒气。
这是古斯塔夫年轻时获得的佩剑，随他一同在火界天战线打出了赫赫威名，也给地狱恶魔们留下极为恐怖的霜冻传说。
没有沉溺于过去的美好记忆中，魔王古斯塔夫猛然睁开双眼，造型繁复的暗金色三从冠冕从他身体中脱离，那便是古斯密斯家族代代相传的不朽级瑰宝——‘时之冠’！
时之冠上逆时针转动的齿轮慢慢停止，随之停止的还有那无数逆转的分针、秒针，紧接着，齿轮开始顺时针旋转，而分针、秒针也开始正向转动。
瞬间，一大口鲜血从古斯塔夫喉头喷出，将地面都染上斑斑血迹。
并且，黑色雾气就自他胸前的旧伤里飞快渗出，原本麻木的身体再次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剧痛，那就好像用小刀不断地切割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等同于常人无法忍耐的残酷刑罚。
但不论是诅咒的雾气还是疼痛，只过了仅仅一秒，就都在‘至寒戒律’的寒气作用下强制冻结。
可这并非毫无影响，寒气只是消除了感受并没有消除伤害，此时的古斯塔夫每一秒都在走向毁灭。
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死神在耳边低语的魔王古斯塔夫，很快平复微微颤抖的身躯。
他将长剑竖在面前，然后对自己的配兵、自己的战友低声说道。
“和我一起最后走一趟吧，吾友！”
魔力的光芒灿烂若星辰，古斯塔夫全身都被那光芒所笼罩。
无需念诵诗篇，毫无半点异象，与他长相完全一样的灵体便浮现在背后，由阴影凝结而成的双翼骤然张开，化作仿佛要覆盖天空般庞大的黑翼。
下一刻，至极的光从阴影中诞生，化作光柱贯穿天地，直指高悬于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此乃，月光秘剑！
第七十一章 法师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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