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热那亚邦联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管理一座城市的独立城邦,而它们基本都沿河流主干道分布上下。因此,每座城市内部都呈现出水路并进的交通特征。
这座城市同样如此,而且,大部分城区都没有被城墙完全包括,仅有旧城区的一小部分区域处于城墙范围内。后来建设的新城区则充分显示出有利交通的敞开式规划,道路四通八达且与各水路直接相连,时不时就能看到或大或小的船只顺着水道进入城区内部。
诸如市政厅、教堂等公共建筑也多分布在新城区,有别于过往木结构的砖石建筑是新城区的主流,密布的河道也让城区内随处可见许多各式各样的桥梁。
更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人们非常有创造性的将每座桥梁都塑造出独特模样,或是雕刻成彩虹,或是雕刻成跳跃的鱼,简直就像一场露天的桥梁展览会,分外特别。
阿芙蕾蒂雅并不是第一次来威斯马,于是她开始给艾文介绍当地情况,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市政厅,这里是今日宴会以及晚上舞会的举办地点。外面很快又想起鼓乐队喧闹的声音,老实说,艾文听着有点吵。
“没办法,热那亚人就是这样的。总是载歌载舞,没个正经模样”阿芙蕾蒂雅叹了口气,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即使曾经到千塔之城留学数年,她也没法习惯这种风土人情。
有其他国家的人甚至开玩笑,戏称热那亚人就连说话的时候都要用手指‘跳舞’,否则他们就讲不来大陆通用的修玛语。
走进宴会场,照例一群当地贵族跑来一一见礼,好在无聊的部分很快结束。
在一位议员的邀请下,两人来到一处看似普通的会议室。随即,刚才隘口处瞥见的熟人便悄然出现在艾文面前。
来人长相娇媚,眼角上挑的狐狸眼呈现出异色双瞳,腰细腿长且胸中块垒大大的有,正是那位学者兼外交官兼间谍的半精灵柏希亚·维斯特菲尔德。
“上次林德一别可是许久未见了啊,亲王陛下。”柏希亚牵裙行礼,表情颇为玩味。
不等艾文说些什么,他就感觉身边投来一道犀利的目光。
你不是说对方胸前平平的吗?
即使没有听到声音,艾文依旧从阿芙蕾蒂雅眼神中读出这样的质问。
假的……
艾文用口型立刻作答。
?
阿芙蕾蒂雅愣了愣,接着就从口型中读出一个令她错愕的答案。
是钣金胸甲!
第一百六十七章 字字夺命
“如果我现在说自己会唇语,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半精灵柏希亚眉头微微跳动,勉力维持着礼貌的笑容。
她曾经以商人身份为伪装进入埃隆德经信局间谍活动,奈何还没获得任何收获就被卷入亡灵派系发起的动乱,幕后甚至有邪神力量跨界干涉。
侥幸逃出生天后,还被某个专精背刺的死灵法师无情背刺,不得不宣告任务完全失败并撤离埃隆德。
后来,她又以同样的身份进入中央帝国林德,结果又一次卷入有邪神力量干涉的巨大动乱,
她甚至亲眼目睹了超级发掘兵器巨神兵与五阶完备者之间的激烈交战,那种连得地形都为止发生永久改变的可怕冲击,简直会让人患上名为‘强者症候群’的心理疾病,即感受到或靠近强大超凡者之际,便会因颤抖与恐惧陷入难以自理的无助状态。
连番失败让柏希亚在精灵情报机构‘仿生鸟’内部评级不降反升,因为她遭遇的情况着实应当划入不可抗力级别。面对那样的突发意外,某种程度上,光是能活着撤离就已经算是胜利,作为亲历者提供的第一手资料更是价值非凡。
此刻看到面前这位少年,柏希亚起初只感觉双腿发软。
尽管精灵人口数量远低于人类,但依靠漫长岁月与长距离魔法通讯技术建立的优势,‘仿生鸟’的情报能力在整个大陆绝对称得上一流。有关这个年轻人的情报不断更新,前段时间大荒林发生动乱后,其相关信息的权重更是被组织高层直接调到最高。
柏希亚有权查阅的信息不多,但光是这部分能看到的内容就已经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巨人王国的后裔,觉醒的巨神,这颗星球真正的主人……
咬紧后槽牙,对患上轻微强者症候群的柏希亚来说,能和对方开玩笑似的聊天简直堪称不可思议,偏偏表面上半精灵小姐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很难,很难啊!但柏希亚已经受够了失败的耻辱,脑海中闪过某个盯着鸟窝发型的可恶黄毛,在没对某个混账完成复仇前,她绝不能因多次放弃任务而被调回永恒岛!
“好了,想来贵方这般刻意遮掩,应该不是为了单纯聊天吧?”阿芙蕾蒂雅不动神色地挽住艾文臂弯,言语中显露出与少年单独相处时从未有过的威严。
“陛下的智慧果然能洞穿这般可笑谋划。实际上,在下有不得不如此谨慎的原因。”柏希亚收敛心神,努力不去看那个修长劲健的身影。但泰坦血裔是强者,魔王陛下就不是了吗?
更何况……
半精灵强忍住瞪大眼睛的冲动,努力不将目光失礼地移向对方的突出部。
神啊,这不公平,为什么有的女人富可敌国财产堪比金山,而有的母半精灵却一贫如洗得宛如搓衣女工仅有块板。
这合理吗?这真的【精灵十四行咒骂诗】合理吗?
“哦,说说吧,永恒岛飞来的小鸟。”阿芙蕾蒂雅轻描淡写的言谈实则隐含无法拒绝的控制。
“就在这里?前两天鄙人有幸入手一匹来自大荒林的珍贵茶叶,不妨移步花园一边饮茶一边欣赏夜空如何?”柏希亚不卑不亢,眼神饱含深意地瞥向周围热闹的舞会,由于阿芙蕾蒂雅尊贵的身份,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边。
“有些道理。”魔王陛下微微挑眉,这才点头表示同意。
表面普通的对话,实际上却满是互相试探。全程艾文不发一言,他的注意力都大多游走在四周,时不时在个别不起眼的人身上稍作停留。哪怕停留也非常短暂,绝不会引起对方注意。
很快,艾文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心中更是确定了某些事实。
另一边,柏希亚也早有准备,适时进场的乐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伴随乐曲奏响,年轻人们也纷纷开始寻找舞伴。借着这个机会,半精灵小姐主动快走两步来到前方引路,三人依次离开会场走进被提前清空的花园。
这座花园充满热那亚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淡而不浓的清幽香味,随处可以看到受到认真照顾的各种花卉。此外,一人多高的灌木丛被修建成方方正正的墙壁模样,彼此间隔开可供人穿过的小径,构成能够遮蔽外界视野的植物迷宫。
因为有人引导的关系,三人很快便穿过外围曲折错乱的植物迷宫。而在花园中央,则有着一块颇为宽敞的圆形空地。
看起来露天敞开的环境,实际上非常适合密谈。空地范围内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能形成视野阻碍的装饰或植被,附近也看不到旁人存在,仅在居中位置摆着纯白色圆形石桌与全套精美茶具。
“请坐。”柏希亚微微躬身邀请两位贵客入座。
三人坐定,半精灵看似平静地拿起茶壶开始沏茶,但她的手指却微微有些晃动,好在用沏茶动作勉强掩盖住。
倒完三杯香茗,柏希亚坐直身子收敛起所有笑意。
“由于情况不容乐观,请恕鄙人直入主题。”
仿生鸟发现,热那亚境内有大批暗语者信徒聚集的趋势。”
“哦?”阿芙蕾蒂雅端起茶杯的手微微停顿,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对方继续。
至于艾文,他把热茶一口喝完,根本没有半点品茶意味,随后居然自顾自掏出纸笔开始快速写下一行行文字。
柏希亚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对方在些什么,两人的表现都出乎她预计,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他们的计划尚不明朗,但很可能与千塔之城有关,那里的局势现在不太对劲,各方面情报却又毫无异常。”
“考虑到暗语者的信徒对阴谋有特殊感应,我们作为知情者很难对他们本身展开直接行动。所以,仿生鸟希望得到一些来自埃隆德方面的援助。”说到这,半精灵看似思索地停住话头,实则在用眼角余光打量面前两人的反应。
魔王大人似乎对茶器工艺很感兴趣,目光始终停留在纹路精密的茶杯表面,至于掌握惊世之力的亲王大人,他还在书写,真不知道什么东西非要这个时候写。
越发感觉情况棘手,奈何脱离弓弦的箭矢难以折返,柏希亚稍作思考便向两人坦言道:
“按照曾经的国际协定,设计邪神及其信徒的抓捕行动理应得到多方无偿援助,不过永恒岛方面也愿意为此付出足够丰厚的价码。”
总算听到自己想要的话语,阿芙蕾蒂雅立刻不再看茶杯。她凝视着半精灵,一种仿若实质的威压立刻从天而降,后者咬紧牙齿才没发出哒哒哒的打颤声。
“也就是说,你们希望北方王国派出部分精锐超凡者执行调查搜捕工作?”
“确实如此,最好能……”
“你们聊完了?”艾文忽然出声打断。
半精灵心中不满,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反而十分恭敬地示意对方先说。
“这是千塔之都周围潜伏暗语者的名单,其中没有直接书写姓名的人都是高阶,如果直接写下名字有可能引起对方感应。所以,我描述了一下他们现在大概的职务以及身边普通人的特征,你们可以按照这个进行调查搜捕。”
艾文轻描淡写地将写满大半的纸张推过去,这是他从记忆中挖掘出来的信息,虽然现实帕拉迪亚的情况可能有所出入,但用来参考应该问题不大。何况其中一些身处高位的潜伏者,也不可能轻易放弃现有地位。
另一边,看着那份好长好长的名单,柏希亚眼睛越瞪越大,下巴渐渐远离原位,脸上平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其他人可以抓捕,但这批人我建议你们想个理由把对方集中起来。”
“然后?”半精灵小姐木木地问了一句。
“我来解决。”艾文随口说道。
“怎么解决?”柏希亚表情和语气越发茫然,只感觉自己好像在梦游。
“这又什么好问的?”
艾文奇怪地看向面前的半精灵少女。
“对付擅长玩脑子的阴谋家,当然是从物理层面上把他们全做掉才最保险。”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真假假
你应该提高自己的位阶。
曾经,柏希亚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常常这般劝诫自己。
她以为凭借金钱与权力,完全可以让那些掌握暴力的超凡者为己方服务,母亲出身的管理者家族,其传承信条更直截了当的表示——售剑者无需持剑。
但亲眼直面造就强者地貌的高阶超凡者战争后,柏希亚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父亲会那样持之以恒地反复述说同一个道理。但她当时还心存侥幸,持剑人自会相互杀戮,售剑者只需静静观看,而后回收凶器、收入金币,再为下一名持剑人售出染血的旧剑。
然而,当艾文轻描淡写地写下一长串名单,柏希亚再也无法坚持内心的信条。
把他们都杀了,阴谋便不攻自破。
少年的声音没有半点凶狠,语气也很淡然。
可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是那么直接,那么暴力,那么的理所当然。
宛如一头漫不经心的大象,缓步行走于林中小径,巨大身躯轻松挤开拦路乔木,沉重四肢肆意践踏低矮草木。
毫无恶意,却又不可阻挡,让柏希亚忍不住四肢发颤,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穿全身,就那么呆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困难吗?”艾文不解地看向半精灵。
他记忆中,‘仿生鸟’成员可是一个个都堪比《007》中的詹O斯·邦德,次一点的也不会弱于《王牌特工》里的哈O·哈特。哪怕因个人天赋所限或工作需要,在硬实力方面不见得很高,至少情报工作能力绝对没的说。
可眼前这位柏希亚小姐,艾文记得她将来会当上热那亚最高议会成员,并有望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半精灵女议长,但如今的表现……
怎么说呢?其他人都像詹O斯·邦德,你怎么像是憨O特工?
“不,没有问题!”柏希亚猛然一颤,声音下意识拉高。
“我们这边没有任何问题,绝对不会漏过名单上任何一个人。”
说完,她又顿了顿,露出些许迟疑。
“可这份名单上,有很多人已经被暗中调查过多次,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如果想要说服热那亚当局再度发起审查,或许还需要提供一些决定性证据。”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艾文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异议而动怒。
稍作思考,他又扯下一张纸俯身写了几句话,这才再次开口:
“你让上门抓捕的人把写着这些话的纸片给对方看,并让他们亲口念出来。”
“然后?”柏希亚越发不解。
“真正有问题的人肯定会暴露。”
“为什么?”柏希亚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因为他们是暗语者信徒。”艾文敲了敲纸片,语气非常笃定。
“等等,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写着‘有内鬼,取消计划。’的纸片,真正的暗语者信徒就会露出马脚?这听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此刻,柏希亚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认字,有没有把纸片上的内容看错。
“你们需要一个理由,于是我便给了。”艾文屈指敲了敲桌面,伴随‘叮’的一声金属鸣响,纸片就如飞矢般钉入柏希亚胸前。
超越宗师境界的拳法发劲,却是将原本岚斗圣拳至高奥义——力弦支配,百分百完美融入哪怕最微小的一个动作中。
于是,柔软的纸张压服坚硬的金属,也让半精灵脸上血色全无。
“在我面前,没必要掩盖永恒岛与热那亚邦联的关系。你们虽然称不上主仆关系,却也称得上一声共轭父子。”回忆起虚拟帕拉迪亚中的信息,艾文便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精灵人口稀少却文明先进,并且在经济学方面尤为突出,而热那亚联邦唯一的出海口便正对着精灵聚居地永恒岛,再加上这是个以商贸起家的自由城邦联盟,两边很快就珠联璧合狼狈为奸。
不过,精灵人实在太少且与热那亚主体成员存在族群差异,热那亚技术落后且各自为政,技术方面也受到前者暗中压制。彼此短时间内都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以至于这两方势力很难彻底压服对手,只得以这种貌合神离的方式姑且凑合着过日子。
像柏希亚这样的混血半精灵多是基于这种特殊关系诞生,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很悲哀的存在。
“果然无法瞒过您的眼睛。”言语间,柏希亚努力不让牙齿打颤。
相较于普通人,因为被强化的感知以及对超凡资料的了解,像她这样初步踏上升华之路的低阶超凡者,反而更容易罹患‘强者症候群’。
主动压制住逸散的魔力威压,艾文终究不是什么恶人。他此行目的是为了消灭混入千塔之城的暗语者信徒,而不是灭掉精灵这种外来非人种族。
在热那亚,两方人已经凑合着过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至于闹出太过离谱的乱子。
甚至,在遥远的未来,实现真正的融合也并非毫无可能。
另一边,装作正在欣赏屋内装饰的阿芙蕾蒂雅同样悄无声息收起威压。感受到两人(?)主动表达的善意,柏希亚渐渐恢复最初的镇定。深吸口气快速调整状态,她抛开向前那番无意义的试探,终于开始直入主题。
“这些低阶信徒无论真假,热那亚邦联的特殊部门都能处理。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发函邀请知识神殿的圣骑士团入境执法。”指了指名单前方那些连姓名都没写下的描述,柏希亚自会谈开始后第一次直视艾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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