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小姐姐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些过于不妙，偏离了格蕾丝原本的计划太多太多——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拷上了魔法制约的镣铐，那镣铐又硬又沉，手腕传来疼痛的感觉——她的手腕已经全是血痕了。
好安静。
从锁链到手铐、脚铐的部分都掺杂了坚固的黑钢，内部用秘银刻着清晰的魔法纹路，强迫地引出了她体内的魔力，倾泻出来，然后被锁链吸收、转移到其他地方用魔石储存起来。
这令她的身体内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一丁点的魔力，也让她没办法自由活动，把她能够行动的空间限制在身下的草席附近。
这里好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也几乎看不见什么……
格蕾丝朝四周扫视，她才发现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牢房，牢房很昏暗，没有魔力便只能看清一点点东西，脚下的枯草有些潮湿，牢房的地面上刻有大面积的圣光的禁制，在昏暗的环境下散发着微弱的光。
格蕾丝对这一幕不算陌生，她知道这间牢房一定是丹马士用来专门关押魔女的地方——其实很多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格蕾丝在游历的那十多年里见过很多，但老实说她自己被这样关起来却还是第一次。
初次体验，其实不太好。
镣铐封锁魔力，圣光法阵压制深渊力量，身为魔女的她来到了这里就意味着唯二的引以为傲的手段都被封锁，她无法再掀起任何浪花了，而对于魔女来说，魔力极度匮乏的时候便会变得极其虚弱，格蕾丝也不例外。
“啧……”
格蕾丝用力地抬起眼帘，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疼，尤其是鼻梁，就好像是直接迎面栽倒在地的感觉一样。
不对，其实就是撞到地上了吧？
真的好痛。
格蕾丝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那噩梦一般的记忆却并不会像噩梦一样在醒来之后慢慢变得模糊，反而依旧清晰非常，令她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但格蕾丝完全没搞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都已经很注意了，在距离要塞那么远的地方观察情况，可那个可怖的修女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其实她早就被觉察到了？
——老实说，她觉得那个修女可远比那传闻中所谓的讨伐魔将的英雄要吓人多了。
一般来说，真的有那么吓人的家伙存在吗？
在那个修女面前，格蕾丝所有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仿佛被碾碎，那种无力又窒息的感觉令她心颤。
这时候有脚步声靠近了房间，然后铁门拖着令人牙酸的声音被推开。
“格蕾丝，你醒了？”
格蕾丝警惕地看着眼前走进房间里的人——然后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她曾经的挚友：索菲亚。
看到索菲亚，她微微挑眉，略微有些吃惊。
“——索菲亚？你怎么在这里？”
格蕾丝的嗓音依旧沙哑，老实说，她很讨厌自己的声音。
“……我昏迷了多久？三天？”
按理说，索菲亚应该至少得等到两三天之后才会来到丹马士才对，所以说……莫非她一次昏迷就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索菲亚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在格蕾丝的角度来看，格蕾丝并不知道索菲亚其实早就来到了丹马士，索菲亚也没有将此表现出来。
“三天，你猜对了。”
“果然吗……索菲亚，帮我解开这东西，可以吗？”
格蕾丝试探着问道，晃了晃手中的锁链，索菲亚依旧默不作声，而是来到格蕾丝面前坐下——在光线昏暗的牢房里，索菲亚似乎比格蕾丝更为得心应手。
“其实从马莱格来到丹马士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机会难得，能听我说说吗？”
格蕾丝和索菲亚不是第一次面对面坐下说话了，但与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不同的是，这一次见面并非是格蕾丝所愿，而且她们现在的关系……大概称不上是挚友吧，因为挚友必然是互相理解、互相帮助的，可格蕾丝已经与索菲亚刀刃相向过了。
格蕾丝不愿意对索菲亚使用武力，但也同样不打算迁就索菲亚的天真想法。
“不，我不想听，如果你是想要劝说我的话。”
“是吗，这样啊……”
索菲亚似乎是真的有话想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这样的话，这一次我大概不会轻易让你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
“不要回到赫兰西斯·布坦纳了，在这里你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生活——远离那些你不擅长的是非纷争，远离罪恶的深渊魔法，这是你曾经答应过我的。”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作为朋友，我没法放任你继续堕落下去，同样，我也不希望我们魔女，还有教会这二十年来的努力因为你的冲动而白费掉。”
“你在指责我？”
“我只不过是在实话实说罢了，”索菲亚叹了口气说道，“你和只会待在房间里看书的我不一样，你游历了这片大陆，你见过了很多很多我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东西，你的眼界、你站得位置本应比我要高得多、要看得更为长远，你明明那么优秀和有勇气，可是偏见蒙蔽了你，格蕾丝，你真的认为魔女会的大家会因为你这样做而开心吗？魔女会的大家，哪怕将刀对准自己也从来不会伤害他人。”
所以我讨厌的就是这一点——格蕾丝很想这样反驳回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干脆沉默了。
没用的，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格蕾丝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反驳也没什么用，她才是阶下囚的那个，阶下囚是没有发言权的。
而且反观现在的索菲亚，大概已经站在了她不曾去过的彼岸了，她们之间不再和曾经一样无话不说、意见一致，就算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只不过是徒增争吵。
目光缓缓地垂下，格蕾丝的视线落在了索菲亚的一身法师白袍上，露出一抹遐思——自“白霜的魔女”成为“森林的魔女”之后，索菲亚已经很久没有再穿过这身衣服了，不知道现在的索菲亚到底还存留着几分曾经的那一份锐气？
对于索菲亚来说，她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真的已经不再寻求改变了吗？
不过很快，格蕾丝的目光落在索菲亚领口附近和腰侧，那白色的衣袍沾染了已经有些发黑的血迹吸引了她的视线。
格蕾丝猛然皱起眉，微微抬起头来。
“你身上怎么有血？——索菲亚，你受伤了？竟然有人能伤到你……这是谁做的？”
格蕾丝的语气沉了下来，她试图站起来，手中的镣铐发出聒噪的铁链摩擦的声音。
索菲亚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幽幽地发出声音：“我以为你知道——那些死灵傀儡不是你弄出来的吗？真是高超的死灵术，就连我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不一样，所以被他们偷袭得逞了。”
“死灵傀儡……？？”
格蕾丝有些懵，脑袋没有转过弯来。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死灵傀儡和索菲亚怎么扯上关系了——难道，那天的骚乱持续了两三天的时间？所以索菲亚来到这里之后也被那些东西攻击了，因此受伤了？可是，那些死灵傀儡为什么要偷袭索菲亚？
“你还好吗？”
“不，我很不好，我希望能听到你回答我的问题。”
索菲亚沉下身影，格蕾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皱着眉，注视着索菲亚，昏暗的光线下格蕾丝也看不清索菲亚的表情。然后心底忽然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
“等等……索菲亚，该不会那些愚蠢的人类把那种东西嫁祸给你了吧？”
索菲亚没有说话，她绑着白布的双眼面朝着格蕾丝。
没有等来索菲亚的回答，格蕾丝忽然发笑起来，发笑的同时又咬紧了牙。
“哈……我就知道！该死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恶的家伙，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格蕾丝的声音沙哑，索菲亚只是摇摇头。
“格蕾丝，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的心底早已经被偏见所占满？现在的你和我记忆中那个温和、有担当的你相去太远了……”
索菲亚没有说更多。
深渊魔法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智，这不是仅仅几句话就能矫正过来的。
她继续说道：“格蕾丝，我是来告诉你，现在不是我被怀疑了，而是你——你被指控操纵死灵傀儡扰乱要塞安全，蓄意破坏防御法阵。”
“我？”
“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吧，我们重新调查了一番那两具尸体——我在那些尸体上发现了一些深渊魔法的气息，那是你留下来的，对吗？”
“什么意思？在怀疑我？可笑，那两个傀儡可不听命于我。”
“那，你怎么证明？”
“什么？我为什么需要证明？就因为我是魔女？——拜托，索菲亚，你比谁都清楚，我根本不可能沾染死灵术那种肮脏东西！”
格蕾丝扯着声音叫了起来，她用力地让身体前倾，锁链随之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别乱动，格蕾丝，这东西你是扯不断的。”
“索菲亚，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连你、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是吗，我相信你。”
索菲亚站起身来，沉吟了片刻，才又说到，“所以我会想办法还你清白的——我正在调查那个死灵术士的身份，我会抓住他，你知道，没有什么辩论比直接抓住真相更有力了。”
一边说着，索菲亚似乎有些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腰。
“今天本来有机会抓到他的……但很可惜，我打不过他。”
“你……你和他战斗了？”
“放心吧，没什么事，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差不多该走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索菲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作势欲走。
而格蕾丝愣了愣。
“等等……索菲亚！”
格蕾丝抬起手，锁链拽动，发出声音，她目光凝重地注视着索菲亚那覆盖在白布之下的眼睛——格蕾丝还记得第一次和索菲亚相遇的时候，索菲亚那漂亮的水蓝色的眼眸是多么的璀璨动人。
索菲亚脚步停下。
“怎么了？”
“你刚才说……你在调查那个死灵法师？你还……因为这件事情受伤了？”
“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还你清白啊。”
“不，我是说——你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你没必要为我……就算你让我无罪释放了，我也不会感激你的，我会找到薇薇安，带她离开，你真的明白吗？？”
说到后面，格蕾丝明显感觉索菲亚的脸颊微微动了动。
“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你可不要以为我会因为你做出放弃！”
格蕾丝说道，然而，索菲亚也只是笑了笑。
“就这点而言，我也和你一样。”
说完索菲亚转身就走。
“索菲亚！！”
格蕾丝叫了起来，锁链拽得一阵清脆的响声。
“你怎么这么固执！？平时也就算了，可是那个死灵术士很危险啊！”
“你知道他？”
“我不知道，可是你都受伤了不是吗！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逞强？”
这时候索菲亚止住了脚步，“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还有，格蕾丝，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和那个死灵术士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我甚至都没有到要塞里面去过！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对不对？”
“既然你什么都没做，那你在城外做什么？”
“等。”
“等？”
“等一个机会，我要进城——所以我催眠控制了几个倒霉的家伙，哼。”格蕾丝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但还是把自己在城外所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所以，我才遇到那两个傀儡——索菲亚，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格蕾丝从来没有骗过索菲亚。
格蕾丝可能会骗任何人，但她从来不欺骗索菲亚，哪怕是要带走薇薇安、带走索菲亚，她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她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索菲亚沉默了。
沉默了大概四五次呼吸的时间，直到格蕾丝额头上都透出汗水，索菲亚才终于轻轻开口。
“我相信。”
格蕾丝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一般，“我没有理由骗你，不然一开始你就不可能听到实话。”
“当然，毕竟这句话……——刚才的一切你已经重复强调了十四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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