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易的猫
鸣泽枫深吸口气，
门轴发出生锈的吱呀声响，隔间顶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显示屏的蓝光泼在少女的长袖上，此刻少女扒下了外套，仰着躺在座位，手指压在嘴前。
昏暗的房间中，一道火星光芒在脸前不远处格外闪亮。
烟...？
“......”
山田凉仰着脑袋看了一眼是鸣泽枫，又不说话地将头缩了回去。
鸣泽枫走到桌边，更能够看到凉桑此时的样子。她的瞳孔蒙着一层破碎的灰翳，指尖夹着的烟蒂猩红明灭，焦糊的烟草气息飘散开来。
“呼......”
昏暗的房间，灯开得很低，烟雾缓缓上升，摇曳出摆动的阴影。
香烟并不香，二手烟也说不上好闻。
鸣泽枫静静等着她结束这一根，趁机打量着房间四周。
电脑桌上摆放着一盒新开的云烟，只拿出两三根的样子，却没看到烟灰缸，地上更没有烟头。
电脑桌面开着某个网游界面，是传统的日式rpg，正在挂机自动。
桌上还有盒吃了一半的泡面，之所以说是一半，是因为面已经被吃完了，还有汤。
鸣泽枫正想着这一支细长的女士长烟应该用不了七分钟，房门忽的被敲响，紧接着响起了柜台店员的声音：“女士，您的水。我这就给您送进来。”
鸣泽枫下意识看向门口。
店员轻轻推开门，探头看了两眼屋里的情况，松了口气之余，鼻头微动。
“谁抽烟了？”
最初被怀疑的是鸣泽枫，店员硬是凑到他跟前闻完，又看向山田凉。
店员小姐挑起眉头，“不是说了抽烟要出去的吗！”
山田凉看了鸣泽枫一眼，解释道：“外面，有拦路的。”
合着你刚才出去是去抽烟啊？
店员小姐告诫一番，然后盯着山田凉手中的烟头，直到它燃尽了之后，又嘱咐道，记得不要在屋里抽烟，容易误触消防洒水。
还有，如果房间太过脏乱，要不他们自己承担清洁费用，要不出现在这家店的黑名单上。
于是，房间里又剩下鸣泽枫和山田凉在大眼瞪小眼。
准确来说，是鸣泽枫单看着山田凉在打游戏。
单人包间并没有另外的座位，鸣泽枫出去跟店员找了个凳子，顺便打听了山田凉在这里呆了多久。
一个月时间，有半个月是呆在这里的。
*
那时刚过完年，店门开了没几天，少女独自一人来到这里，询问着机子应该怎么开。因为见她第一次来，热心的俏丽前台耐着性子跟她讲解了一遍基础。后来少女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天。
少女脸色并不好看，俏丽店员猜她是失恋了，于是又带着她打网游。察觉到山田凉是个标准的异性恋之后，俏丽店员就没了兴致。
但作为一名店员，还是在维护客户的安全。
*
再次回到包厢，鸣泽枫搬着椅子坐到了山田凉身边，看着她在电脑上的操作。
山田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随手开了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焦糊的烟味，桌上的鼠标哒哒按动，一边咽下酒水一边盯着屏幕，山田凉金色的眼眸眨都不眨。
她的耳后发际线处新打的耳洞，结痂未愈的伤口在蓝光下泛着幽微的紫。
也许安静的时光能持续下去，也许下一秒就会中断。比如说，当山田凉的角色又一次死在了简单的关卡中。
忍无可忍之下，山田凉将键盘往前一推，头也不回，直接说道：“......你坐在这里，很影响我打游戏唉。”
这就冤枉了，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鸣泽枫偏头，屏幕上熟悉的‘you died’字样，属实有些让人没忍住多看几眼。
鸣泽枫问道：“我去哪？”
山田凉：“别的地方随便你去，回家，或者去谁的家。”
山田凉别过去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鸣泽枫的视线，不自觉划过桌子上那半桶泡面，里面的汤已经凉透，上面漂浮着一层油光。
“...凉。”
“你听不懂还是怎么...我说，请你离开。”
山田凉将鼠标推开，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半眯着。昏暗的光芒落在山田凉的脸上，两轮黑眼圈显得格外明显。
鸣泽枫站起身，话到嘴边，自然地吐露出来。
“跟我回家住吧，凉？”
山田凉的手掌，攥紧了手臂。她转过身子，脸朝向鸣泽枫，带着荒唐地语气问道，
“我过去？”
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声音里带着多少颤抖和委屈。
明明那天之后，就一通电话也没有打来过...
明明每一天，都在和丰川祥子通宵达旦。
现在你想要我回去？
“......”
山田凉瘪着脸，抱着胸坐在位子上。
鸣泽枫：“凉，有什么心事的话，就说出来吧？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吗，在解决之前，我就呆在这里。”
山田凉的手指停了一下，敲击鼠标的节奏顿时暂停。房间里，屏幕上那个依旧挂着“Game Over”字样的画面，似乎成为了唯一的背景音。
山田凉终于抬起眼，目光并没有直接与鸣泽枫对视，而是飘到一旁的墙壁，像是回避着什么。
“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山田凉摇摇头，说道，“我也好，你也好...我们，就这样吧。”
鸣泽枫不置可否。少女在说胡话罢了。不论再怎么成熟，山田凉都是十五十六的年纪。
电脑屏幕闪烁着蓝紫色的光芒，深夜不知不觉已经到来，机箱嗡嗡地交换冷热。
下一刻，鸣泽枫拉近凳子，语气平静。
“行，我陪你打游戏，咱们先这样。”
不再试图解开什么沉默，或是寻求她为何离家出走的的原因。
山田凉愣住，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下，显然并不期待这个回答，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山田凉抬眼看了鸣泽枫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轻轻撇过视线，继续专注于她电脑上的世界。
只是这一会，身边多了个无法忽视的呼吸声。
山田凉觉得好烦好烦好烦。
“...”
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管我啊...
感受到山田凉的视线，鸣泽枫指了指屏幕。
上面又是一刀，Game Over。
......
山田凉真打了一夜的游戏，她现在很困。原本是打着累了就睡觉的打算，可鸣泽枫在旁边看着，她是真想赢一会。
结果一打，天都亮了。
有的人一觉睡至天明，有的人看着别人睡了一觉。
晨光刺破隔间窗帘时，山田凉已经蜷缩在电竞椅上睡着了，鸣泽枫将椅子尽可能的放平，又从店员那里找来了脸盆，接水帮着睡着的少女擦脸。
山田凉睡得很沉。
她的黑眼圈也很重。
发型乱糟糟的，毕竟是在这里，也难以打理。
鸣泽枫轻轻取下她指间夹着的未点燃的香烟，将空置的啤酒瓶罐清扫开来，还有那半盒泡面。
对了，还有桌上那半包烟。
高中都没毕业的孩子，学别人吸什么烟。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眨眼之间天都亮了，这么久过去，他和凉之间还没好好聊过。
但凉变成如今这样。
鸣泽枫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如果更早发现不对，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
“......”
山田凉无意识地将脸埋进连帽衫里更深，她的呼吸像是风中残烛一样清冷，焦油味缓缓散开，酒精味依旧存留。
她把自己喝成这样——
真不怕鸣泽枫直接把她给搬到家里大动特动是吧。
山田凉轻哼地翻了个身。
眯着眼睛，看鸣泽枫在打电话。
“...今天的话，我可能过不去...好，会赶过去的。”
——今天是节后手持演出的日子，在未确认赛事中获得第一，来找他们的livehouse一下子多了起来。
甚至在都筑诗船的支持下，东京周围都大可以去。
山田凉晃了下脑袋，她枕着鸣泽枫的肩膀，也听到了
“你要赶场子？”
山田凉突然睁眼，眼角很酸，四肢困乏， 睡眠不足，事到如今，她很熟悉这个状态了。
作为在网吧通宵的常客。
“凉，跟我一起去吧？”
“不如我反锁了屋门睡一觉...”
“...那我会尽快回来的，好不好？”
山田凉缩在座位上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劲，但酒精和香烟带来的后遗症，让她思维都变慢了一拍。
鸣泽枫看着眼里。
烟酒，都是少或者不食用来的健康。但真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也不必吝啬。算上游戏，这已经算是十分低廉而有效的排解心中苦闷的方式了。
人是铁饭是钢，精神压力过大，钢也是会金属疲惫的。
“总之，我会赶过去的。”
鸣泽枫对着电话那边这么说，然后挂断。
乐队新演出，不止是观众，还有都筑诗船和她找到的赞助商一起看，必须要重视。
但山田凉...现在她这个样子，交给谁鸣泽枫也不放心...
如果祥子接电话的话，鸣泽枫一定会找她。可丰川祥子不接。
“凉，愿意跟我一起去live吗。”
“...不去。”
山田凉轻声地呢喃：“我已经，不会再弹贝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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