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我当然不是质疑枭大人的能力,但留下小鬼也没有损失。”
在‘守护主人’的戒律下,两个几十年的老朋友针锋相对,直到少主九郎抬手阻止。
“够了,绯村结弦斩杀可疑忍者有功,有功自然要赏。”九郎站了起来,白皙双足顺着木梯走下,有着超乎年龄的决断力。
“就照蝴蝶夫人所言,派去龙泉河畔的桥边驻守,并且给他一些人手,人选由野上卿决断。”
“是。”身边的中年剑士俯首领命,他当然知道派去的不仅是部下,还是监督者。
“是,谨遵汝命。”枭面无表情的点头,主人一旦做出决定,忍者就要豁出性命去执行,作为戒律标兵,他当然不会犯低级错误。
只不过当事情决定,少主准备回幕后之时,他又再次俯首道:“少主大人,我觉得忍者的身份需要认真查探一下,或许会对苇名国造成威胁。”
“当然要查,人选卿可自决。”九郎心说这不是废话么。
“既然重视对方,就要派出最精锐的忍者。”枭扭过头,注视着半跪在地犹如雕像的男人,“狼,就交给你去负责。”
作为魁忍最得力的部下与义子,接受最困难的任务责无旁贷。在看到少主并不反对后,狼想也没想,点头道:“是。”
线索约等于无,更不知要花多少时间,狼却半点犹豫也无,向着义父与主人鞠躬,转身离开。他从蝴蝶夫人的面前走过,后者眼神闪烁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假寐。
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九郎迟疑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他不会怀疑元老重臣,深深的看了忍者一眼:“平田家的防守就交给卿了。”
一丝隐约的弧线从枭的嘴角泛起,转瞬又彻底平复,唯有沉着而令人安心的声音。
“是,在下必将竭尽全力!”
........................
第二日,本家调兵的命令已到,平田庄立刻喧嚣起来。
各家武士和青壮们穿戴甲胄,又把兵器磨得发亮,于各个空地上整队后开出庄外。苇名人从不惧怕战争,哪怕此去不复返。
绘着家纹的阵|旗|舒|展,脚步声、送别声、欢呼声在回荡,士气极高,毫无对抗内府的惧色。而没去的人也没有庆幸,更为失去立功的机会而遗憾。
上勾勒图案,一边碎碎念。
“这里是龙泉河,通过木桥可以到达平田庄,恩,这里就是大片的民居院落。普通人的院落后面还有条支流,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唯有中央的桥梁可以通向主宅,但桥梁的另一端坐落着箭塔等防御工事。”
“地形极为险要,只需要有少量精锐就可以挡住入侵者,苇名城的援军很快就会达到。”
结弦这几天可没有白吃干饭,经过上次去考核的路径,在结合模糊记忆,他大概把平田庄地图复原,抛下树枝,总算搞清了几个关键点。
首先,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哪怕被抽走兵力,如此险要的地形也不可能瞬间崩盘,八成功劳要算在慈父头上。
其次,平田家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希望经过自己的插手有所改观。
最后,援兵来的太慢,现在某个剑圣还没老到不能出城的地步,听说正带着苇名大军教会内府军‘果断与犹豫’的真理,而留守国内的正是苇名弦一郎。
“屑一郎果然是不择手段的人才,区区三年时间就把平田家搞得只剩下几个活人。”
结弦笑了笑,并无急躁与愤怒,站起身,用脚把地图抹平,伸了个懒腰。
“时间差不多了吧,那些人的布置。”
话音刚落,耳侧就听到个熟悉的脚步声,野上伊之介快步跑来,明显是刚刚受到了命令。
“绯村大人,不,以后要叫您足轻组头啦。”
才来几天就脱离了下级武士的身份,真叫人羡慕,伊之介还算平常心,谁叫别人实力强大。
足轻组头?结弦回忆片刻,才想起这是最低级的武职,并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问道:“还有呢?”
“玄斋大人命令掉入一名武士、十名足轻,并由你带领这支小队驻守于龙泉河畔的哨所里。”
武士当然就是伊之介,他已得密令,结弦若有异动,便从背后斩杀。
还好。
结弦暗自松了口气,事情大体上还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至此算是渡过了降临世界第一个危机。
庄外就庄外吧,能凭手中长刀解决的事情,都不叫困难!顺便出庄之后,行动也变得自由起来,特别是最近天天吃杂粮饭团,嘴巴都快淡出鸟来。
“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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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舌尖上的只狼
平田家不可能给一个可疑的新人提供精锐,除了监视的伊之介,其余九人病残还算不上,但老弱却是肯定的。
时值午后,平田庄巨大的外门右侧,结弦正来回巡视着部下。
老人眼神凶恶,看得出久经战场,但腰背佝偻,生怕一个冲锋他们自己先累死在半路。而剩下几人更是半大孩子,细胳膊细腿,明显营养不良。
不过老的老、少的少,士气却很不错,不用去战场当炮灰,而庄外的哨卡也算是肥差——不仅有商队路过,靠着龙泉川总能吃上肉食。
结弦挨个问了下姓名,稍稍记下后,便叫伊之介带着他们前往哨卡。
通过长长的龙泉桥来到对岸,近乎贴着白色边界的地方有个凹地,四周简简单单的围着栅栏,中央则是排木板房,上一任驻守的小队已经回庄子参加集结去了,所以空无一人。
“伊之介,带他们把驻地打扫干净,然后把那些栅栏整理一下。对了,从面向桥梁那边的栅栏拆下吧。”刚刚当上小队长的结弦丝毫不顾对方身份,很随意的命令道。
“是。”剑士无奈,也不知说这‘表弟’聪明还是愚笨,就带着老弱去收拾木板房了。
一侧龙泉川波涛汹涌,一侧无名山峰郁郁葱葱,结弦登上房顶,放眼望去视线极佳。
足够两台马车并行的木桥就在身后,平田庄更是像一只怪兽般伏在地上,院墙高约三米,每隔不远还有瞭望哨的存在。而几十米宽的龙泉川则是天然屏障,所有的渡船都被收纳到河对岸,想要过去必须要从桥上经过。
然而桥上一点掩体也没有,山贼要是从这里进攻非得被射成筛子不可,这些人脑子应该没有坏掉。
在奇兵队混了段时间,结弦基本的战争知识还是有的,细想之后也觉得没什么问题——防守方的司令官都是叛徒,想露出破绽太简单了。
‘可惜我不能告诉狼,你最亲近的义父是二五仔。’结弦自嘲一笑,转过身,正巧见头号部下爬上屋顶。
“绯......组头,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伊之介拍了拍衣服,泛起灰尘。
“辛苦了,不过哨卡后面的栅栏好像还没有拆光?”
“我叫五郎他们正在拆,但恕我直言,擅自改动布局会受到斥责的。”伊之介提醒道,总觉得拆开缺口像是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结弦呵呵两声,很快大人物们就没心思来料理这些小事啦,而且他这是未雨绸缪,万一山贼头铁非要从桥上正面进攻,自己必须留下退路。
百人斩也不能一次斩百人啊!
“是,我让他们加紧清理。”伊之介不知这算不算疑点,决定待会上报,正准备去干活,又被叫住。
“告诉下面的人,把火堆搭起来。”
“搭火堆?现在刚到下午啊!”伊之介看了眼天色,暗道这家伙破事真多。 结弦摇摇头,将手探入袖口,如变戏法一般掏出几个玻璃瓶,瓶中装着各色粉末,有的殷红,有的棕黑,有的纯白。
伊之介被吓了一跳,就算下毒也不能当着自己面来吧,不过他看到有一瓶中的白色粉末很眼熟,打开闻了一下,讶然道:“这是盐?”
结弦直接从房顶跳下,将长刀抽出,走向河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做饭。”
对,在这苇名国渡过地狱般的几天,吃货帝国的子孙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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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田家出征的大军正在训练,或许明日正午就会出发。而九郎作为少主,如今平田庄的主人当然不能宅在后院,他必须来回巡视,借以勉力每一个炮灰。
御子的脸上并没有看到金戈铁马的兴奋感,反倒是稳重中隐藏着淡淡悲伤,纵然年幼,天赋异禀的九郎也知道战争的含义。
如今那些嬉笑着向自己打招呼的武士们,又有几人能够归来?
“粮食都下发,仓库内没必要剩太多。”
“一定要提供最好的武器给他们,并且要给出征将士的家里发放生活用品。”
.......
就在平田庄门口,他不停向属下们交代任务,若无法改变天下大势,那就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少年正感叹着战争的残酷,余光庄外有烟升腾而起,清风徐来,鼻子耸动几下。
好香的味道啊。
“那是狼烟?”
秀气的少年满是疑惑,书上说狼烟使用粪便点燃啊,味道怎么会是香的?
“不可能,我立刻让人去看看。”跟随的侍大将莫名其妙,庄外就没有‘狼烟’这种东西,瞭望塔上的人立刻掏出千里眼观察,半晌后报告道。
“是河对岸的岗哨在做饭。”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出了大门就得自己负责伙食,反正山里有野兽,水里有鱼,说起来比庄内吃的还好。
“少主大人,要不要在下立刻派人去警告他们。”
“这有什么可警告的,脱离了院墙保护本就危险,让他们好好吃饭吧。”九郎并不追究,但香气越来越浓郁,他的眼睛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侍大将并不知道,平田家的少主其实是位料理爱好者,尤其擅长做点心,闻道空气中的香气,脑中就闪过‘高手’二字。
他伸出手指向天空的黑烟,轻声道:“下村卿,我想过去看看。”
“啊!?”
天然柴火烘烤,将涂在表面的油脂渗透进去,使得鱼肉呈现出金黄色,白色的细盐、棕色的胡椒与红色的辣椒再均匀的撒上三层,与金黄油脂融合,再由火焰加热,将树枝的自然清香夹杂进去。
咕噜。
火堆四周,十数人围坐着,喉头整齐的涌动,那双眼睛已经容不得其他,仿佛世界唯有火堆,以及火堆旁那十数根烤鱼。
结弦慢慢撒着,节奏分明,更像是在享受烹饪的过程,他并不吝啬,天之上的储存空间虽小,但几瓶调味料还是能塞下的。
随着时间推移,金黄的鱼肉愈发深沉,稍稍带起浅棕色后结弦终于停止动作。
“好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眼神一凛,如饿狼准备捕食,好在结弦烤的很多,还算把部下们都稳住。
挥挥手,伊之介给每个人下发一串烤鱼,闻着香气,纵然是意志坚定的武士也难以把持,等把烤鱼发完,他立马将手中剩下的那串塞进嘴里。
......
一口咬下,他愣住了,虽不至于泪流满面、爆衣裸|奔那么夸张,但武士的眼睛依旧瞪大,唇色感受着每一丝奇妙的触感。
鱼肉鲜嫩多汁,火候恰好流露出一种奇特焦香味,咬下后香味溢满口腔,而复杂的调味料与天然的柴木气息混合,衬托之下让人迷离其中。
“组头,你真是.......”将鱼肉吞咽的伊之介不知道怎么形容,不仅剑术高超,烹饪更是神技,我家什么时候有这种亲戚了!
祖坟该不是在燃着熊熊大火吧!
“还行吧。”结弦也拿着木串吃着,忙时砍人,闲时做饭,若再加上一点点美酒,哪怕残酷的地狱也能变成天堂啊。
有人在侧,他不可能拿出珍贵的酒水,只得按捺住欲望慢慢吃烤鱼,岗哨在第一天就旷工,那些足轻甚至连鱼刺都添了个干净。
正在众人摸鱼的时候,桥上传来马蹄声,棕色的战马上坐着个矮小身影,面色阴沉的侍大将正牵着缰绳向着岗哨走来。
少主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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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壶浊酒
龙泉川桥上来了群人,最前面的马上坐着个矮小身影正是平田九郎,而那个侍大将亲自给他牵马,从栅栏缝隙看到里面烤火吃鱼的足轻们,那张脸简直要挤出水来。
放哨期间不务正业,还把少主大人引出庄子,他们组头如果知耻的话,应该立刻切腹!
在侍大将的怨恨中马匹走下木桥,结弦已经带人在栅栏处等候了,本觉得御子擅自出门会很危险,仔细思考后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那头老狐狸怎么也不会想到御子会被烤鱼勾|引出来吧,就算山贼来了,主力没走的平田庄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绯村卿。”
低头沉思的结弦听到有人叫自己,却见平田九郎已经被侍大将扶下马,正站在跟前饶有兴致地打望自己。
“属下在,请问少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呃......吩咐倒谈不上,我们先进去吧。”九郎的小鼻子不露声色的嗅了嗅,走进岗哨,转头对旁边的武士说道:“下村卿,麻烦你带人守在外围。”
“可是!”侍大将狠狠盯着结弦,意思很明显。
“去吧,在平田家的范围内,难道还有人对我不利?”不死的九郎微微皱眉,竟有种上位者的威严,侍大将只能无奈的单膝跪地,率领一群部下守门去了。
结弦一直在冷眼旁观这小小插曲,又对平田九郎高看了几分,努努嘴让伊之介搬来木椅。
哪怕是礼乐崩坏的战国末年,那森严的等级也没有一丝改变,待平田家少主坐下,方圆五米之内唯有结弦存在,伊之介和那些足轻只能远远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