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而着一片空荡之中，却有两个孤立的人影默默的在这片沙滩靠着海的边缘移动，蓝发的女子轻缓的迈着步子，红发的男人坐在轮椅之上任由身后的人推动。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之中有淡淡的云霭，在视线所能及的尽头，和同样颜色的海面几乎融为一体，只留下极其模糊的边界。
随着两人的走动，小皮靴和轮椅在柔软的沙砾上留下一排清晰的印子，偶尔被起伏的海潮所侵盖，潮水退去之后，便留下了一块小小的水洼。
宫铭坐在轮椅之上，远眺着这幅美景，像是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个看到这幅美景的人类一样，心中升起了清晰的感慨。
不过，在感慨之前，倒是还有一些别的要说的事情。
“我说南希。”宫铭带着一些无语的看着周围空荡荡的沙滩。“我们不就是过来逛一逛沙滩吗？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还提前清场……”
“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见人，”女子推着轮椅，闻声平静的回答道。
“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合适见人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吧。”宫铭苦笑。“只是怕一不小心风吹去头发吓到别人而已，稍微注意一下也就行了。虽然确实是控制的很困难，但是我还不至于不分时间场合的炸毛的程度吧……”
“以防万一罢了。”南希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将视线再度放到了远方的天际之处，带着淡淡腥咸的海风从那辽阔的海面之中吹来，撩起了她的头发和裙摆，在风中飞舞着像是，像是摇曳的蝴蝶。
“排场太大了。”宫铭摇头。
“自家产业，算不得什么排场。”对于宫铭的话，蓝发的女子只是平静的说道。
“嗯？”
“三个月前你打电话给我捞你起来的时候。”南希抬起手，纤长的手指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就以天命北美支部的名义从政府手里要来了这片沙滩的经营权。今天只不过是挂了临时改造的牌子修业了一天而已。算不上什么牌面。”
她带着一抹细微的嘲讽说道。“天命的名头，也就在这种时候才显得有些价值。”
“没办法，世俗总归是要为暗面所服务的。”宫铭轻声说道。“构建这个国度的资本大多掌握在天命的手中。且不说政府有没有能力不满。就算是真的天命对这个国度的掌控力量差了些，他们也没有胆子在如今这个时候还在明面上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毕竟……”他抬起自己的手，放到自己的面前注视着。看着那只握剑的手上苍青分明的骨节，眼神之中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天命可以纵容这些排不上用场的力量随意散漫甚至自相残杀，也绝不可能允许他们与自己公然对抗，在自己行动的时候在背后捅刀子。”
然后，他缓缓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要么臣服，要么覆灭。仅此而已”
“这种话真不像是一个被天命追杀了五百多年的人会说的话啊。”南希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宫铭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却也没有说在这个问题上说些什么。
他和天命的关系之复杂，又岂是一句被追杀了五百年所能概括的。
“说起来。”而南希的本意也并非是想要让他难堪，见他不说话了，便主动转开了话题。
“三个月前，我就是在这里把你捞上来的。”
“嗯……那个时候我还在昏迷，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宫铭看着这片紫色的沙滩，想象着三个月前那个细雪覆盖沙滩的夜晚，轻声说道。“不过后来听埃玛说，你当时连军舰都拉来了？”
“那家伙，天天和你告密。”蓝发的女子先是抱怨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
“当我需要一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船只往我需要一个可能出现在海面上的人的时候，还有什么比军舰更合适的呢——虽然他们最后也没有发现你就是了。你是自己被海浪冲上来的。”
“埃玛和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表哥。总归是向着我一些的。”宫铭笑着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醒过来的第二天，埃玛她去照顾我的时候，还跟我说想要撮合我们两个来着。”
“什么撮合我们两个。”南希瞥了他一眼。“是劝你接纳我吧。言语上的辞令说的再委婉都无法改变事实是什么。这句话不还是大学的时候你教我的吗？”
“我当时说的那是做科研。”宫铭白了她一眼。“讲道理也要分析语境好吧。”
“……”
然而蓝发的女孩却反而是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话。
片刻之后。
“其实……”
她才轻声说道。“那次捞起来你的那一天，我和埃玛她吵了一架。”
“嗯？”宫铭一愣。
“争吵的内容，是关于假如你真的疯魔了的话，，作为我们的立场，到底该不该毁灭你。”
她说道这里，平静的看了一眼身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应该说，她不愧是你从小到大带出来的孩子啊。在六亲不认这个方面，真是满是你的影子。”
“没办法啊。”宫铭轻轻的笑了起来。“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很是荒诞而糟糕的啊，所以正确的事情，总是显得不那么温情的。”
“但是，我的答案，却和她并不相同。”这个蓝发女孩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固执。“无论你的叮嘱是什么，无论后果是什么，搞糟了一切也好，造成了牺牲也好，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活着，一直一直的活着，永永远远的活着。为此，哪怕赔上我的姓名，甚至赔上更多人的性命，我都在所不惜。”
“……”
“我不是埃玛·普朗克那种温温柔柔的小女生，尼古拉斯。”这个女孩倔强着说道。“我不可能作出像是她那样，明明自己就喜欢着你，还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然后还在说着想要撮合你和别人的话语。我做不到，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埃玛她……”
“你别想和我说什么埃玛她对你不是那种感情这类的东西。”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宫铭才刚刚说出口的话。“你以为那个家伙都三十岁了还没结婚真的是嫁不出去吗？她到底是在等谁你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
“但是我是不会做她这样的事情的，”她认真的看着宫铭，“因为我无比的确信一个事情，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有资格和你并肩，有资格站在你身边，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我，也必须是我。”
“我并非是那种像你一样守护世界的英雄，”她的手握紧了宫铭轮椅的把手，指节微微泛白。
“我只是守护英雄的恶徒。”
“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宫铭苦笑道。
“你平素给别人的感觉，也是这样的。”然而南希只是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
“太阳虽然普照万物，但是却也会晒死庄稼的。而我，只是守护你一人而已。”
“……我哪有那么夸张。你们总是这样说，我会很难堪的。”宫铭坐在轮椅上说道，沉默了一会，闭上了眼睛说道。
“怎么说呢。虽然你自己不觉得吧。虽然你总是各种强调你不是一个好人，是个侩子手，是个恶人。”
南希推着轮椅，继续走着，看着远方的海面说道。“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你的意义甚至不仅仅于你做的事情而已，而是更多的，像是目标一样的意义。”
“你让很多的人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这个世界还是有英雄的。你像是一个目标一样存在在并不遥远甚至触手可及的地方，告诉很多的人英雄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有意义的，这个梦想并非是一文不值的，还是有人在为那个看上去无比荒诞可笑的愿望而努力着的，还是有人在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的在努力的朝着这个目标走着的。”
“我……”
“你不用着急反驳我。”然而南希今天似乎对于打断他的话有什么执念，再一次的在宫铭开口的时候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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