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女孩哭着在男人的耳边喊道，声音在只有男人能听得到的虚空之中回荡。
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语，哪怕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他们的感情并不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波折，甚至都很难算得上是什么精彩的故事，比起那些波澜壮阔的战争，史诗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值一提。并没有什么神话中的敌人，没有什么值得传颂的价值。
只是很单纯的，再是怎样忙碌的夜晚宫铭也会赶回家给这个女孩炒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饭，再如何晚归的夜她也会给宫铭留一盏照明的灯。
他们在一起的很寻常，只是一个看日出的清晨这个名为希儿的女孩轻轻的吻了一口宫铭的侧脸，于是就在一起了。
“所以希儿才愿意认同铭那样的计划、才愿意为铭做那样的事情、才愿意担起那样的担子！”
“……”
男人依然沉默着，只是嘴唇越发的抿紧了。
“铭愿意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希儿管不着，也不想管。希儿知道希儿永远给不了铭一些东西，所以希儿只是想要替这个世界补偿铭一点，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点就好了……”
“我其实……”
“所以，”这个女孩仍然没有停下她的话语。
“即使是铭想要做的是那样的计划，希儿也肯为了铭一直坚持下去。”
“……”
男人听到这里，张了张嘴，犹豫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每次到最后想要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对等，他并非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他对于这个女孩的期望远比他对她的付出要多。只是这个女孩一天没有说破这件事情，他就一天可以装傻，但是如果她真的要挑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无可反驳。
希儿停下了话语，浴室之中再一次回归了安静。
“铭……”
片刻之后，她轻颤着对着面前的男人问道。
“你可以……放弃你的安排吗？”
“……”
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希儿几乎觉得这个男人已经动摇了，久到她的心中甚至升起了希望了，久到她意味她今天不会得到那个冰冷的答案了的时候，
“……抱歉。”
男人低着头，如此说道。
“……真是符合你的性格啊。”紫发的女孩脸庞之上露出苦笑。“你不一直就是这样冰冷而绝情的人吗？”
“嗯，一直都是。”
男人闭上了眼睛，脸庞皱缩着不让自己露出哪怕一点点动摇的表情，畏惧着自己每一分的犹豫，从嗓子里面挤出了声音说道。
“那，铭。”女孩眼含着泪水再度发问。
“你可以，不要喜欢布诺妮娅姐姐吗？”
“那些艰难的担子希儿来担当就好了，那些悲伤的结局希儿来承受就好了。希儿会处理好一切的，那么铭可以拒绝布诺妮娅姐姐吗？那么铭可以……可以让布诺妮娅幸福一些吗？”
“……”
回答她的，是男人再一次的沉默，他抬起了自己泡在水中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晶莹的水流从他的手背上顺着那些指缝和纹理流下，落在水面上，有一圈一圈的涟漪。
片刻之后，他从浴池之中站起了身，安静的拿了一条毛巾擦干了身体，然后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布诺妮娅，我想出去走走。你早些休息。”
他走出浴室的门，对着外面的床上坐着的女孩平静的叮嘱了两句，然后在她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目光之中，转身走出了门。
“啪嗒”一身轻响，门安静的关上了。
银灰色头发的小女孩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那扇合上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墙壁上，游戏机的屏幕闪烁着斑驳的光影，将彩色的光照在房间的墙壁上。两根手柄线从屏幕的下端一直延伸到床前，一只握在女孩的手中，一只摆在女孩身边空荡荡的被子上。
有种寂寞的意味。
……
“极东之地的话，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黑发男人漫步在海边，双手插在口袋中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腥咸的海风从海边之上吹来，带着海涛的声响，将他的长发吹的缭乱。黑色的皮鞋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浅坑，在沙滩之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痕迹。浪花翻卷着涌上来，带着白色的泡沫，褪去的时候，在那些脚印中留下小小的水洼。月色高悬于穹顶，平等的将万事万物就照亮，在海面上的起伏处留下粼粼波光。往城市那边望去，晚上的城市喧闹着，满是梦境般的霓虹。
他的身后，旁人看不到的世界之中，紫发的女孩穿着紫色的洋装迈着小脚走在男人的脚印之中，男人的步距远比这个女孩要大，因此她迈出的步子有点蹦蹦跳跳的，显得有些可爱。
她的表情满是落寞，只是下意识的做着这样的事情，仿佛那是她掩盖不住的天性。
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女孩是个什么样子，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月色下的世界倒映在他金色的瞳孔深处，留下明亮的光点。
“我在这里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在……很多很多年以前。”
他的脸庞上露出追忆的神色，仿佛当年的那些人和事又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
“我在这里学习了很多技能，磨砺了很多技巧，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这个男人说着说着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很复杂，很也干净，复杂的仿佛带着一个人能拥有的所有情绪，干净的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带着对于这个世界的欣喜。
“其中有一条在漫长的征战之中被我遗忘了，但是又随着我不断的变得弱小而回到我的脑海。”
“希儿。”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而是抬头仰望着这片星空，轻声询问道。“你觉得，人类这个物种，到底是如何进步的呢？”
“是依靠哪一个强者的领导吗？是依赖于哪一个英雄的拯救吗？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人的身上吗？是依靠某一个人肩负着整个世界前进的担子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神却越发的炙热。
“并不是的，希儿。人类这个种族，是依靠着每一代人的努力，每一代人挣扎着前行，每一代人迈出小小的一步，再有下一代人从上一代人的手中接过前进的担子，继承上一代的努力和成果，最终才得以发展到这一步的。”
“你知道吗？希儿。”他突然发出了笑声，笑声之中有种老年人追忆当年特有的洒脱。“我一开始习武，修行。其实只是因为和一个女孩玩家家酒的时候她硬要我扮演一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要我拿起宝剑骑上骏马来迎娶她。只是当时我的怎么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因为当时的我文弱而纤瘦。”
“但是后来随着走的地方越来越多，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他放缓了语调，说话的时候神情变得更加平静。
“我从神州那个贵公子的府宅之中走出，看到了很多的苦难和不公，看到了很多的灾厄和杀戮，看到了很多的牺牲和死亡。我想到的并非是抱怨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而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要是苦难能少一点就好了，要是灾厄能少一点就好了，要是大家不用那么辛苦就可以活下去就好了，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崩坏就好了。”
“于是后来我加入了天命，守护了这个世界五百多年。”
“奥托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件事情，就是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就像是一份工作一样，普通人就算是做一个事情几个月都会有感情。何况是我为之奋斗了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呢？”
他耸了耸肩膀，回头看了看那个愣住的女孩，轻轻的笑了笑。
“其实我遇到过很多很多人把我当成神明或者什么之类的东西，就好像那是一个领袖必须要有的素质一样。就因为我是半律者所以就应该强大而不可战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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