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如果是曾经的她或许听到这样的话还会很愤怒的和布洛妮娅争辩吧，但是如今她已经能够明白布洛妮娅其实是在安慰她了。这个时候往往人们需要的并不是有一个人告诉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这种生硬的安慰，而是一个借口。一个无论看上去再如何荒谬却能说服自己的借口，让自己的注意力能从上面转移出来，不再执着于那些伤痛。
然而琪亚娜还是沉默了，她那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小心思整个房子里面估计也就只有宫铭还不知道吧，而那个男人又岂是会在意着些许冒犯的人，这次的事情的本意不过是想弄场闹剧缓解琪亚娜的心情而已。
然而就是越发的认识到这一点琪亚娜也就越发的沉默了。越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接受这种好意。
她低着头，轻咬嘴唇。
“其实你没必要这个样子的。”姬子看看着她宽慰道。“这不是你错，你也不过只是受害者而已。”
“但是杀害那些人的事情确实是这只手做的。”然而琪亚娜仍然很是固执的看着她。“驱使那些崩坏兽的指令确实是这张嘴下达的，做了这一切的确实是这个身躯。你确实可以说那些事情不是一个灵魂所以于我无关，但是我相信如果这一切是发生在宫铭的身上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自我开责。”
她说出这句的时候脸上的固执和偏执，一如那个男人曾经。
坐在她旁边的几人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难以想象的，她们居然也会有被琪亚娜辩驳的哑口无言的一天。
“我想……”琪亚娜低着头，声音开始有些哽咽的说道，“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什么意思？”姬子听她的语气顿时感到了不妙，声音也开始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警告你琪亚娜，不要做傻事！”
“这不叫傻事，姬子上校。”琪亚娜既没有叫她姬子阿姐又没有叫她姬子老师。而是称呼了她的军衔。
“您教过我们的，这叫牺牲。”
“去你的牺牲！你这叫逃避！”姬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怒目圆睁暴跳如雷。“遇到问题不想着如何去解决如何去战胜，净想着去死一了百了，我怎么交出了你这种废物！”
“我并不认为我是缺少去面对的勇气，姬子老师。”这一次琪亚娜又换回了平日里的称呼了。
“只是世人需要的并不是我战胜西琳，不是吗？”
琪亚娜的这句话，把姬子问的愣住了。
“您觉得西琳是如何成为现在的西琳的呢？”白发的女孩认真的看着她面前的姬子，开口问道。
就像是西琳共享了她的记忆一般，随着西琳的苏醒属于西琳的记忆也慢慢进入了琪亚娜的脑海。在那个西伯利亚的雪夜里掠过的飞机、喷洒的血液和燃烧的火光也如同亲身经历一般出现在了琪亚娜的记忆之中，并且随着那一夜里宫铭的咆哮和愤怒一起铭刻在了琪亚娜的心中。
“您觉得西琳在变成审判的神明，人类终结的第二律者之前，她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变成现在的模样的呢？”
“……”
这些相关的故事宫铭并未对姬子说过，但是其实……也不怎么难猜。
于是她沉默了，不受限于任何一个国家、民族的女武神至高且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人类。从这个立场上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是在法学生看待问题永远比其他人宽容，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法无禁止即可为一样，在女武神的世界观里人类和文明永远高于一切。这是女武神之父尼古拉斯用五百年的事件铭刻在每一代女武神血管之中的准则。
“这是种族之争，姬子老师。纵然地位尊崇如尼古拉斯都不得不在阴影之中躲藏了五百年，何况他人？”女孩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姬子。
“战胜了西琳的琪亚娜，也只不过会成为人们眼中的下一个西琳而已。”
“……”姬子说不出话来了。
“我开始感受到那种名为【尼古拉斯】的孤独了。”琪亚娜轻声说道。
“那种，生来就是异类的……孤独。”
第四百六十二章 相信自己
“那宫铭呢？”姬子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面前的这个女孩。“你感受到了所谓【尼古拉斯】式的孤独所以你选择一死了之，那尼古拉斯本人怎么办？那个在这种孤独之中坚强的生存了几千上万年的男人，就这样被你抛弃了？”
“他是伟人。”琪亚娜闻言微微偏移了和姬子对视的目光，视线有些躲闪的说道。“他应当能接受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你都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了吗？”姬子瞪大了眼睛。“你想让尼古拉斯再感受一次失去‘塞西莉亚’的痛苦吗？”
“又有什么不可以吗？”然而提到了塞西莉亚这个名字白发的女孩似乎突然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音量也微微提高了。
“当年我的母亲做的不就也是这样的决定吗？她有爱她的丈夫，有尊敬的父亲，有刚出生的女儿。可是她还不是选择了去为了人类牺牲吗？明明做的是一样性质的决定，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好像我在被万民唾弃一样！”
“……”姬子愣住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当年的她难道不比现在的我对那个男人更重要吗？”越说越激动的反而变成了琪亚娜，她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客厅之中红着眼睛怒视着她面前的几人。
“当年的塞西莉亚对尼古拉斯来说是唯一！可是如今的琪亚娜对于宫铭来说是什么？一个不受宠的孙女？几分之一的情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变化的是事情吗？不！变化的是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自己的问题才导致他前后态度截然不同！”她满是愤怒的大喊道。“为什么都要跑来责怪我？”
“我是准备好了要去死的人啊。你们到底明不明白？！”白发女孩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满是委屈的喊道。
“是我要去面对死亡！不是宫铭也不是其他人！为什么我都要去‘牺牲’了！你们还能这样责怪我啊！”
“因为塞西莉亚是为了万民去牺牲的。”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脑后传了出来，冷漠而严厉。
“而你就只是为了牺牲去牺牲而已。”
“什么时候堂堂尼古拉斯也开始玩动机论了？”白发的女孩背对着她身后的男人停止了腰杆，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您一个结果论者为了反驳我居然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尼古拉斯确实是一个结果论者，因为他要统率万军，要平定一切，所以他是且必须是一个结果论者。”宫铭淡淡的说道。
“但是宫铭却可以是一个动机论者，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感情，会犯错。会在乎除了结果意外的更多的事情，会需要除了崇高的理想以外更多的精神支柱。”
“……”女孩背对着他没有说话，手却轻轻的颤抖着。
“你问我为什么我纵容了塞西莉亚做出这样的决定却对你如此苛求，其实答案很简单。”
男人从走廊上走过来的脚步停住了，暂停在了女孩身后大约两米的位置。
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但是平静之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失去过一次的东西……”
女孩的身躯随着男人的话语轻轻的颤抖着，双手握拳垂在身体的两侧骨节都微微发白。
“我怎会再看着他在我的面前再失去第二次？”宫铭轻声念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在别墅的各个角落里注视着这两人。各自心思涌动。
“……你说你是宫铭。”沉默了良久，女孩才用颤抖的嗓音，轻声问道。
“我又怎知你不是尼古拉斯呢？”
“这是对【尼古拉斯】的不信任吗？”
宫铭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那笑声之中带着少许怅然和失落，但是更多的旷达和洒脱。
“终于啊……世界的守望者、常胜不败之人、带给所有人希望的尼古拉斯，终于也成为了被熟识的人质疑的存在吗？”
旁边的姬子听到了这句话，神情之中有细微的波动。似乎突然之间终于明白了什么，抿着嘴唇，看着宫铭的目光开始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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