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有些什么事情吗?”
谢青莲一如既往的在捣鼓着那套心爱至极的茶具,滚烫的热水洗过了茶杯,正要倒上一杯热茶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眼王清霁,顿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蹙眉问道:“你的伤势是怎么一回事?”
前不久她才与王清霁见过一面,而在这些时日里头王清霁也没有离开祖宅,今日一见却是变成了负伤的模样,这其中的变化即便是谢青莲也感到了不解。
王清霁沉默了片刻,解释道:“自作孽,没有其他的原因。”
确实是自作孽,在最后一战时她明明可以拖延时间却非要迎难而上,最后落得一个身亡的下场。
谢青莲凝视着她,说道:“不能说吗?”
王清霁给出的答复只有三个字眼,哪怕谢青莲再是精于算计,知道的密辛再多,也不可能猜出王清霁到底是怎样受的伤势。
“和白玉京有关。”
王清霁给出了一个简短的答复,随后又补充道:“天道碎片,其余的……恕清霁无法告知。”
片刻沉默。
谢青莲重新拾起茶壶,满上了一杯雨后龙井,推到了王清霁的身前,平静道:“白玉京有关,事情又无法告知,倒是有趣。”她笑了笑,不再执着于此,问道:“那么你来这里找我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对吗?”
王清霁点头道:“不错,还请祖母告知,可有办法解决。”
“至少我是没有办法的。”谢青莲摇了摇头,说道:“你伤不在肉体之上,我无能为力,即便放大在王谢二家里头,也只有两人对此有办法。”
她口中的两人,指的自然是那两位高高在上,常年不见踪迹的天人。
王清霁默然不语,此刻她只需要等待谢青莲做出决定就好,妄自说话只会惹来厌弃罢了,毕竟这事情是她自己闹出来,别人愿意为她解决之后的麻烦是情分,不愿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随我来吧。”
谢青莲终于做出了决定,说道:“这伤搁着也不是回事,不管如何总得看上一眼的。”
说罢,两人便长身而起,留下了尚且温热的茶水,离开了易水居。
……
并没有去到多远之外,大约一刻钟之后,谢青莲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向王清霁递了一个眼神,旋即便是转身离开。
这是一处相当安静的地方,且不像是一位天人所居住的地方,对于习惯了奢华的世家中人来说,这实在是简陋的有点反常了。
一条小溪,溪边一处木屋,屋外有着三两棵没了花的枯枝,再有一位身穿粗袍的人盘膝在地上背对着她,便是这处安静山谷的一切。
不等王清霁说些什么,里头那人便察觉了她的到来,说道:“直接过来吧,不必倒弄些什么事情了。”
王清霁依言走入了山谷之中,越过那横流的潺潺溪水来到了那人的身后,正欲问好时,却发现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尊称。
这倒不是王清霁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王家的天人,到底是什么辈分,谢青莲根本没有与她交代过这些事情,万一叫错了那不止是尴尬了。
那人没有回头,但也知道了王清霁的窘迫,沉默了会笑着说道:“青莲她到底还是对我有怨气呀,也是委屈你受苦了。”
他叹了一声,问道:“你是如何称呼青莲的?”
“祖母。”
“那你称呼我做祖父便好。”他顿了顿,再说道:“名字的话,应该是叫做……王景曜吧。”
王清霁不禁蹙起了眉头,心里升起许多困惑,平静道:“祖父,中午好。”
王景曜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让她走到自己对面去,没有多说任何的话语。
待王清霁走到他对面之时,却发现王景曜只是盘坐在地上望着泥土,手中并没有做任何的事情,没有任何她预想里头的画面。
在她的想法里头,这位不顾形象坐在泥土里的祖父,该是忙活些很有情趣的小事情,例如雕刻木头,又或者是自己与自己对弈,再不然也可以挖个坑种上一颗幼苗,而不是这样坐着。
王景曜忽地出声道:“你似乎在想些很有趣的事情。”
王清霁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祖父……你和我想象有些微出入。”
“没事。”王景曜笑了笑,温声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评价,青莲当年嫁给我之后也想过让我改去,可惜天性如此,没救了。”
王清霁微垂螓首,无有言语。
这些长辈之间的恩怨情仇,她怎么回答都落不到一个好,唯有沉默。
王景曜轻笑道:“你这个伤势,倒也说不上是祸事,随我待上一年半载便好,说不定你够聪明还能赶上大半年之后的钱塘大潮呢。”
“钱塘大潮吗?”
王清霁忽地想起那已经不可能再见到的宋春归,自语道:“两次都没能看上,确实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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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更会很晚,有事出门,回来再修一下这章。
第六十七章 无鱼
阳光微凉,不见暖意。
王景曜长身而起,伸手拍落了身上沾着的泥土,温声道:“刚才的一年半载你不要相信,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实际上你这个情况……挺是棘手的,大抵时间翻个三两倍吧,毕竟你已经死去了一次。”
微寒的风自远方而来,拂过枯枝上那还未彻底融化的积雪,让其飘入在王清霁的衣领之内,化作一丝清凉意。
王清霁蹙起秀眉,微微垂下脑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问道:“祖父……你清楚?”
“当然。”
王景曜笑了笑,伸手从那枯树这下一根枝条,伸手掸去上面的余雪,平静道:“这里可是被历任先祖经营了差不多有千年时间的祖宅,不会输上玄都、离恨天阙、帝魔宫还有皇城多少,知道你走了一趟天道碎片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清霁看着那温和的笑意,细声问道:“那……祖父你知道多少呢?”
王景曜摇头说道:“你祖父我又不是什么偷窥狂,这种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何必耗费心里去做呢,有这个时间和功夫倒不如让我多种上两棵树,岂不美哉。”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语气甚是平和,就像是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只要自个安乐便好了。
王清霁看着他,忽然发现为什么这位祖父说谢青莲对他有所怨气了,以她所知道的谢青莲性子,毫无疑问是典型的世家产物,万事利当先,自己的丈夫明明有着当世顶尖的修为却胸无大志,对于她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
于是她笑着说道:“祖父,你这种生活是我一直想要过的呢。”
王景曜认真的打量了她一阵,略微讶异道:“你居然不是拍我马屁……难怪青莲她会将你带过来这边,这是算定了啊。”
王清霁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感概道:“然而,这不过是妄求罢了,哪怕祖父你已经到了天人,不还是有着偌大的王家背负在身上吗?又怎来真正的自由自在呢。”
王景曜听了这话反倒是蹙起了眉头,不悦道:“这又有什么值得感概的,难道你到了天人就打算抛弃一切应该背负起来的责任,一走了之吗?而且只要活在人世间又能真正的抛去一切吗?就连姜天主那般任意妄为的性子,不也顶着一个天主的名头吗?”
气氛陷入沉默之中。
只要人仍然活着,活在人世间那就没有可能真正抛去一切,王清霁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感概实在是有些愚痴和过于执妄,庄子曾有言‘弃世则无累’,若是加以些微曲解,大抵就是王清霁那不成熟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