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宫子濯想了想,答道:“自城外看来,除了她刻意让陆真剑意入城的那一刻,在外头的我根本看不到一丝的破绽存在,更别提那王谢两位正在虎视眈眈。”
裴宗说道:“只可惜这注定是昙花一现。”
看着身前这片漆黑的渊海,宫子濯忽然摇头道:“当然不是昙花一现,她不是已经离开了长安城了吗?”
裴宗无言以对,良久后才是说道:“收拾一下吧,总不能让别人入城的时候见着这里的一幕,那未免太过于丢脸了。”
宫子濯看向那不太遥远的红色宫墙,轻声说道:“那应该是皇帝陛下劳心的事情,再且白河愁或许很愉快这件事情的发生吧。”
裴宗问道:“就这样决定了?”
宫子濯摇了摇头,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也应该是袖手旁观的局外人了。”
……
穿过那极为宽阔的城门后,落入眼中的是微熹的晨光,与那隐去了一大半不再璀璨的星空,就像是蒙上了曾薄纱似的,灰蒙蒙却也没有让人觉得阴郁,反倒是有欢喜生出,溢满心扉。
在她们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宫子濯恰好进城,双方很是友善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也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就这样她们成为了离开长安时的最后一位见证者。
在城外不远处,王景曜已经在等待着,那张脸上写满了笑容与歉意,说道:“只能在城外看着,着实是有些羞愧,还好你们走了出来。”
说完这话,他无奈的看了眼远处那人,补充道:“接下来的路,还是得你们自己来走,一时半刻间我离不开这里,还得照看着念日他的安全……对了,赵黄是死了吧?”
王清霁没有回望长安城,心胸处的炙热不知不觉间也消散了许多,思索片刻后,点头道:“赵黄最初不死,只因我强自为他续命,但那终究不是姜天主的星霜劫,在我使出悔岚之时,他理应坠入长安城的黑白寂静中,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一言至此,她刹那间回想起来到长安后做的事情,不由得生出了点自嘲的情绪。
明明当初只是单纯的想杀了赵元白,实在料不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归根到底大部分都是她自找的。
车轮声碾碎了思绪,停在了青白交杂的石板上,等待她们的离去。
王景曜沉默片刻,认真道:“好好照顾自己,接下来的路不见得会平静,陆真已经逼迫弘信离开了这边,但这场战斗的结果我猜不出来,唯一能够庆幸的是无论胜负如何,他都没有机会对你出手了。”
末了,他又问道:“对了,那一招对你的影响……如何?”
王清霁勉强挤出了个笑容,但苍白面容下更显憔悴,轻声道:“还好,今夜与裴宗战斗的不是我,而是这座长安城,我的伤势算不上太过于严重,修养些时日的事情罢了,而且……”
她感慨说道:“我见着真境的路了,想来不久之后就能看看那头风景如何了。”
王景曜认真说道:“那头风景独好。”
……
晨光破晓时,皇城地宫里头也然安静了许久。
皇帝陛下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赵黄的尸体前,许久未曾染过泪水的脸此刻满是湿痕,哪怕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依旧没有拭去泪痕的念头,只是平静如旧的转过身,看向两位年纪颇大的来者,点了下头。
肃子非说道:“陛下,您的一切谋划皆已成空。”
地宫里头还有着一条尸体,自然是受了赵黄垂死前同归一击,却又竭尽全力阻止了他杀害自己主子的萧虹。
既然人都死了,哪里还有迈入天人境界的说法呢?图谋自然成空。
皇帝陛下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但还是看向了那脸上并无痛苦残留的尸体,说道:“朕知道,这本就是针眼里作画的事情,落得如此下场不奇怪,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人不希望长安的赵家的死去,朕又凭什么活下来呢?”
肃子非轻叹道:“原来,陛下你早已经抱着死去的决心了吗?”
皇帝陛下笑了下,说道:“朕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人,其实做一位末代皇帝挺好的,唾骂也好,惋惜也罢,终究不会被人忘记,对吗?”
肃子非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四殿下,陛下你准备如何安排呢?”
皇帝陛下古怪问道:“你们不杀他?”
元季风摇头道:“麓山又怎会是帝魔宗,再且老夫也不希望天下就那么一趟死水,四殿下活在世上是一步不错的闲棋。”
皇帝陛下皱眉道:“左丘家必然要杀他,你们硬要保下,不见得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肃子非说道:“老夫知晓陛下为四殿下准备了许多,如此局势下,各地豪强拥兵自重,但一时半刻间这个天下还会是大秦两个字,作为一道后手闲棋,四殿下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不错,确实是这么回事。”
皇帝陛下苦笑着说道:“想来他也不愿意死的如此早,还请两位让他安好离城吧,至于长安这一座大阵,你们也别指望在左丘家行事前夺回来了。”
元季风忽然问道:“我们想知道王清霁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陛下转过身子,面向赵黄尸体,说道:“自然是他的杰作,否则长安大阵又怎会落入她人之手,你们又怎有资格来到这里,说到底一切都是赵家在自作孽罢了。”
纵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应该要恨的始终还是得恨,赵黄的尸体不知何时多上了一口充满恨意的痰。
言罢后,大秦末代皇帝便踩过了赵黄的尸体,走向了地宫深处。
“世上无奈之事,大抵不过如此。”
元季风轻叹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他,说道:“我只是蹉跎了一生,他却是拉着一个皇朝走向末路,这或许就是真境与天人之间的区别?”
良久过后,肃子非确认说道:“陛下已然驾崩。”
元季风点了下头,平静道:“那我去寻四殿下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朝着浩然大光明所在前行,无忧无虑。
“此别为永诀,老师可否转告麓山那些桃花,永和十九年春,不要开了。”
……
桃花未曾开,染了晨露的梅花,娇嫩诱人。
在长安二十余里外有着一处山庄,庄子的主人明里是普通富贵人家,但若是追溯祖辈,那就会与江那头的南琅琊多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些时日里头,谢青莲便是住在了这里,叶笙箫也曾在此处风雪飞舞折枯枝时,说出了那句让她真正放心的话。
长安城发生的许多事情,早已经通过人力来回的奔波传入了谢青莲的耳中,于是她的脸色也就越发的沉重,哪怕是王清霁成功离开了长安也罢,依旧没有随着破晓的晨曦而放晴。
在两刻钟前,那辆马车依旧来到了此处庄子,在简单的梳洗后,伤势不重的叶笙箫被她叫来了当日那幢小楼中,依旧还是那日的那个位置。
谢青莲给身负伤势的叶笙箫倒了杯茶,先礼后兵道:“给我一个解释吧。”
长辈赐,不敢辞。
叶笙箫饮了一口热茶,轻声道:“解释是……无可奈何吧,若是我想说,那自然有一千个理由,但我想这都不会是前辈你想听的话。”
谢青莲沉默片刻,说道:“虽是这么一回事,但这话不中听,在某些方面上我不可否认你做的依旧很好了,但你没有料到清霁她杀死赵元白,竟然如此的简单,对吗?”
叶笙箫笑的颇为无奈,说道:“也不算是简单吧,再怎么说他也让清霁耗费了足足十日的心神,但城墙一战确实也超出了我的意料。”
谢青莲眉头一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以此责问你,反而需要夸奖你了,对吗?”
叶笙箫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轻声道:“清霁她对某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执着,事情本不需要走到这样的地步,但我想这也不能算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