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关上了窗户,顺带着掸去了双肩雪花,王清霁重新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沉声说道:“与长安时不同,除了最后离开的那一夜,哪怕是我与赵元白立下战约的那一日,主角的位置距离我们也有着极为遥远的距离,这是与现在最明显的区别。”
于素铭点头说道:“若是考虑更多的方面,以飞白门为首的宗派,不可能刻意为了你而决定将结盟的地点放在上庸城,不管是帝魔宗还是裴俊之都好,如果真的想你来到这里,目的自然是要借势,这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王清霁略有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基本可以断绝反客为主的心思,而且不管是王家还是谢家,哪怕算上离恨天也好,始终因为鞭长莫及还有过去被刻意压制的缘故,导致对中原一带的影响力十分薄弱,这也正是对方敢于直接采取兑子这种手法来下这局棋的原因。”
于素铭轻声道:“所以,现在问题在于坎虚门的立场到底是怎样的,还有我们的行踪是否真的被人得知,他们又在准备些什么,只要解决了这三个问题,那之后的事情想来就是迎刃而解了。”
“余忆情刻意漏了一件事情不说,但那些话只要是真的,那她肯定不会愿意帝魔宗赢得这一局,再说以帝魔宗狼藉不堪名声考虑,他们那边主导上庸城大局的必然是裴俊之此人,因此余忆情乐意见得我们走进上庸城,无论胜负如何,她都有着极大的回转余地。”
王清霁想了想,说道:“基于这个原因,那余忆情没有道理让我们随意离开上庸城,但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能躲过我风月不存真诀的感知监视着我呢?”
于素铭不禁蹙起眉头,细想道:“道门一脉,古古怪怪的秘法数不胜数,再说风月不存真诀因你而名声大噪。坎虚门真要是耗费心思布局谋划,那幕玄甫亲自想出一个躲过你感知的办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样一来,离城的选择恐怕是不行了。”
王清霁揉了揉额头,说道:“哪怕余忆情隐埋了我们的行踪,但裴俊之或者帝魔宗也不可能永远都是瞎子,所以我们得趁着这个时间做些事情。”
于素铭看着她思索的神情,说道:“但是我和你都不知道怎样去下第一步棋。”
尽管在这极快的对话后,两人大致确定了余忆情和裴俊之以及不大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帝魔宗,各自最有可能的谋算是什么,然而这些并不代表能让她们安然离开这座城。
长安一事,事前她就已然知道了大多数人的目的和谋划,更别提她由始至终需要考虑的只有杀死赵元白这件事情,哪怕在最后涉入了天人之间的斗争也罢,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清晰,不曾有过半点迷雾。
若是叶笙箫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她会怎样做呢?
王清霁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个念头,正欲撇去之时,却鬼使神差的看向曾经与自己一同经历过的于素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想到她的?”
于素铭怔了许久,恼怒之余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说道:“如果是她……既然前路是看不穿的迷雾,那最简单的选择自然是投石问路了。”
王清霁点头道:“然而有一个问题摆在前面,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到一颗合适的石子。”
于素铭沉思片刻,倏然一笑,说道:“在来长安的路上,我和那位掌教真人走了好一段路,快到长安的时候……不知那掌教真人是怎么动的手脚,让那李青雀在离江下游对岸遇到了我们,聊了几句后被道无迹直接夺去了那柄名叫血璃的小剑,接着又是吃了我一刀,甚是凄惨。”
“那柄血璃在你手上?”
这些时日下来,两人相处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王清霁却没有看到过那柄让她记忆深刻的血色小剑,此刻免不得有些困惑。
于素铭摇了下头,理直气壮的看着无言以对的王清霁,说道:“当然没有,借剑的人是道无迹,我又不喜欢他那两柄天天贴着身体,全是自己汗水的小剑,怎么会要过来。”
王清霁蹙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借这个引诱他过来?且不论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性子离开中原与否,但说这件事情就不会容易做,甚至于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应该这样说,异想天开比起这个难多了。”
“说再多都好,还是需要亲自去做,既然你说这不是异想天开,那你就是有计划了?”
“也谈不上是计划吧,但你想不出其他办法的话,试一试也无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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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缟素时
“难不成你忘了裴俊之?”
于素铭指了指自己胸口,细声说道:“我记得前不久李青雀才给他这里来了一剑,差点一点儿就杀死了他,某种意义上他更厌恶的人应该是那口无遮拦的疯子,而不是你,只要有机会没道理会放过李青雀的。”
王清霁看了她眼,深思片刻,点头道:“只是按你说的这样子,前不久丢了一柄剑,还有不轻的伤势在身,以李青雀那胆小如鼠的性格,不见得愿意主动趟入这浑水里头。”
于素铭轻笑道:“这就得看裴俊之的手段了呀,而且你也是想差了,不管李青雀来不来都好,只要让这里的人产生‘李青雀有很大可能会来上庸城’的感觉,那投石问路这一步就算是成了,以他那无人不知的凶名,必然会引起一番躁动。”
王清霁摇了摇头,说道:“但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如今我们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想要将这种事情巧妙的宣扬出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有一个处理不当,那就是让自己走到众目睽睽之下,变成打算投出的那颗石子。”
“话是这样没错,但这个方法无疑是可行的。”于素铭琢磨了会儿,看向王清霁问道:“既然连院子都租不下个好的,那现在的上庸城肯定是牛鬼蛇神都到了,有不少浑水摸鱼的机会,你刚才问了掌柜,那还记得距离那个盟会召开有几天吗?”
“没记错的话,算上今天,一共是八天吧。”王清霁想了想,答道。
闻言,于素铭展颜笑道:“八天时间什么都够了,你现在先睡一觉休息下,今晚我们一起出去逛上一圈,见识一下这中原江湖是怎么个样子,行不?”
王清霁看着她那笑脸,忽然问道:“如果我说不行呢?”
于素铭蹙眉道:“哪个不行?”
“不想睡觉。”
“比后面那个不行,更不行。”
“看来我只能去睡觉了。”
于素铭看着那王清霁那故作惋惜的表情,狠狠剜了她眼,佯怒道:“你能不能学学以前的你,怎么现在就爱上说这些废话了呢?”
王清霁哑然失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想逗一逗你开心吧。”
“那给我去睡觉,别再莫名其妙发呆了。”
“不一起对吧?”
听着这话,于素铭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夺过那件挂在她肩上的黑色大氅,给自己披上,答也懒得答便推门走出了屋子。
……
大约是天时流转不久,外头风雪尚未成势,但就这样子也和南方水乡的温柔细雪有着不同之处,始终是带着一丝渗入骨髓的凄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代神秀集生于乱世之前,于不久前夜出长安一事更是铭于天下人心头,风头一时无两。
长安有工于丹青者,知晓那夜先有风停雪止一事,又再知五人拔剑出刀抚弦,最终一掌击出,长安失色,最终令裴宗退避三舍之举。
如此难得盛事,难免让那些画师生出心思脑补其中意境,再是挥毫落就绝艳之画,恰巧此事又被现今主事长安的左丘承望得知,其人一笑过后便是放任此事传播天下,以至后来者争相作画,绘意写风流,使长安为之纸贵。
于素铭向来不喜抛头露面,临安组织射潮剑阁一事时亦是深居简出,因此才会有那于姑娘三字流传在纨绔之间津津乐道,不惜豪掷千金想要见她一面。
名声之累,于素铭早已是烦不胜烦,早些日子里就跟王清霁要来了她那一手隐去容貌的手段,在认真钻研了好些时日后,也算是达到了得心应手的境界。
否则此刻她也不会丢下王清霁一个人,顶着那天下无人不知的容颜,独自行于众目睽睽之下,引起轩然巨波。
问过热心的掌柜后,于素铭找了条热闹的街市,花上了些从王清霁手里取来的银钱,买了一把绘有淡青色山水的油纸伞,悠哉悠哉的走去那人来人往之地,打听城里头的动静。
时值正午,飞雪凛然,街道虽说繁华依旧,但却远不如于素铭心中设想那般,不过想来倒也正常。大多正常人都是趁着这个折磨人的天气,约上三两知己好友围在炉前,热上美酒,吃几口小菜说些趣事,而不是跑到外头来吃风饮雪。
人少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于素铭走了一圈后选了家算不上高档的酒家,要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点上几份招牌菜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要了壶小酒,不管喝不喝,做个样子也是不差的。
酒家的人不算多,能入于素铭眼中更无一人,但吹嘘之事向来无关身份地位武功高低,只要不怕祸从口出,都能享受那些睥睨天下的乐趣。
大概是心里面还有着点数,谈天说地之人少有直接议论以飞白门为首,联合中原各大宗派结盟一事详细,偶尔有人谈起都是歌功颂德之语,反倒是落在王清霁身上的话不少,大都只是称赞敬佩,值得说的是话里全是仰慕,而无异想天开之心,让于素铭颇为舒心。
独酌无相亲,于素铭孤零零的样子早已引起旁人注意,只是容颜不如过往的她没法让人动心到拉下脸皮搭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