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醒来不久的王清霁披上了紫白衣裙,与于素铭这位地主一并行至那座雄伟书库门前,轻轻推开高耸石门,踏进幽静之内,万盏灯火随心而燃,照亮一片天地。
“我还记着以前过来这里的时候,真的挺麻烦的。”
于素铭轻笑着追忆,将往事娓娓道来,“小时候心里想过来这边看书,却又觉得那邓皓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只能是寻着师傅有空的时候,让他带着我过来,后来才是慢慢的习惯了这里,但还是也只是习惯。”
一如过去王清霁所觉得的那样,似水温柔的于素铭,本就不适合被冠上魔道妖女的名头,所谓的冷酷只不过是一种没有必要的习惯罢了。
王清霁念起往事,说道:“有一次,我问你师傅说所谓的魔道妖女,叶笙箫实际上比你于素铭是要适合很多的,他点了下头,承认了这事情,然后我说给你再来一次选择,那么你会改变自己的念头吗?”
于素铭微微一怔,玩味道:“我相信师傅,他肯定不会,至于原因……不告诉你。”
只因从前便告诉过你了,然而她并没有将这句话宣之于口。
本就是随意拉起来的话题,无疾而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两人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处摆放了几本书籍的桌前,随后相邻坐下。
“说起来,你到这边多久了?”于素铭好奇问道。
还未坐下之前,她就已经扫了两眼桌上摆着的是什么书,全都看过,但真正细读的只有一本,不是武学典籍,亦非阐述事物来源的记载,更非志异神话,而是一本游记。
作者姓名早已失佚不知,只被幼时的她当作是寻常的江湖游记所翻阅,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觉得有些什么特别的地方,难免好奇怎会被她特意取来。
“两个来月吧,就算你没有找到我,再过几天我也打算离开了。”
王清霁察觉到于素铭的目光,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按你性子,以前应该是翻过这书的,可你肯定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写出来的这篇游记。”
于素铭也不羞愧,坦然点头,但还是将注意力落在她前一句话,不解道:“那你本来是抱着怎样打算的?”
王清霁敛去了情绪,平静道:“话还是得回到道无迹以及道门那里,自上庸城一事后,你我都知道那看上去风平浪静的道门,实际上互相之间的争斗谋算只差直接搬到台面上了,只差一件事把帷幕揭开。”
“当初我之所以想去玄都,最主要一个原因是打算和当初要误我武道的人结清恩怨,但道无迹却主动下山出现在我的面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而我想不到什么理由是可以让他来欺骗我的。”
末了,她笑道:“当然,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提前见我,玄都是否有着我不能看到或是知道的事物存在。”
于素铭沉默片刻,古怪道:“道无迹……他也曾问过我可否帮他斩去道门中的枯枝,但我直接拒绝了他,要是将你在北地遭遇的事情,和上庸城里长风君的古怪连起来,或许这就是道无迹话里头指的那些人?”
王清霁接上她的话,轻叹道:“让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位毋容置疑的天下第一,竟然连这种事情都需要假他人之手来解决,实在是很让人在意的一件事情,然而道无迹对此却半点儿都不在意,坦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正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寻找一个答案。”
当初姜黎离去前,曾特意提醒过她,无论如何也好,绝不能与道无迹有过深交情,对此她不曾遗忘,一直铭记于心。
于素铭低头看向那被翻开的游记,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文字与他有关?而这里面藏有他为什么坚持这样态度的原因?”
王清霁既是点头,也是摇头道:“这篇游记是皇甫姜写下的,没有著名亦是她刻意的,而当初我在玄都看到的那篇游记,则是有心人特意放在我眼前,以风月不存真诀为诱,促使我去看那座孤坟,才是有了后来的事情。”
“至于你后面的问题,我并不觉得里面有真正的原因,但我也不觉得会与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毫无关系。”
良久,于素铭叹了一声,看着她的双眸,认真问道:“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思考这种事情,我不觉得这是值得特意避开我们的事情。”
王清霁哑然失笑,回道:“忘了我昨夜说过的话吗?离开仅仅是因为静极思动,待我处理完这件事情,自然会去找你。”
于素铭怔了下,别过头遮去脸上羞赧,恼火道:“谁知你哪句真哪句假,见我找上门来就道些甜言蜜语来安抚,实际上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可是你也爱听呀。”
王清霁继续翻阅着书籍,甚是不以为然,过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些事情,说道:“孤鸾,不管如何,我确实是承认了她算我徒弟,如果真有人打算欺负她,论起道理来,我似乎是应该去管一管。”
“借口。”于素铭回头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只怕是到时候别人不认你这个师傅,落得一个丢人现眼的下场。”
王清霁笑了笑,悠然道:“那不也挺有趣的吗?”
茫茫书海内,暑意不止,蝉鸣不闻,自有世外大自在。
……
时值盛夏,蝉鸣与炎热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自清晨醒来时,整个麓山便开始了忙碌,游廊木板与青色石块上不断响起脚步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这场盛大的宴会而在准备着,如此盛况已然超过了寻常麓山入门考试之时,少有能与之相提并论者。
但这种繁忙,更多还是因为各大宗门世家实权人物亲至,所带来的深层次影响,如过去王清霁不入掌权者眼中一般,使得他们亲自到来麓山,所谓的晚辈论高下分名次,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原因罢了。
然而,无论心里是怎样的态度也好,明面上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给出不屑的态度,反而是十有八九都寄望着自家的晚辈能争上一口气,好让面子多上些光彩,不至于相谈时落于下风。
既然潜在着这样的背景,那些‘不请自来’的江湖散人们,纵然没有被麓山区别对待,可来自于世家宗门子弟的歧视却不可避免,于是绝大多数人便泾渭分明的成了两群,唯有极个别的少年被遗忘或是遭受到最为直接的针对。
孤鸾便是这极个别之一,与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人不同,她是仅此一个被刻意针对的人,而这些恶意中最显然的是来自王家的人,特别是同龄的女子。
文人相轻,女子相妒,本就是这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孤鸾在这里头显得太过于特别,以及被一个没有证实的谣言所连累罢了。
当那些在少年少女们听来格外唠叨的言语过去后,名为振鹭的宴会便正式的开始了,特意从长安城食府请来的侍者们穿插在每一个角落,精美吃食与果盘如流水般相继呈上,不拒酒的早已是与好友各自斟饮,将此间变作了肆意青春之地,一时间好不热闹。
而隐约间被视之为必然登上雏凤榜的数位年轻俊杰们,早已在旁人的殷切马屁中,故作模样的坐在了最为潇洒恣意的凭栏处,相互间畅谈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其中的言语,自然离不开上一辈的那些人,开始时还多有谦虚,但到了后头便渐渐放肆了起来。
“诶,你觉得最好笑的是什么?”
云浮计嘉悦忽然压低了声音,俯下身子到几人耳畔,刚才众人说到前辈们的趣事,他忽然间想起了些有趣的,便说道:“鼎鼎大名的陆九卿,都知道的吧?传闻上一辈的雏凤榜前十差不多到齐,就为了生擒这一位,结果却是被人逃之夭夭,特别是那个狗屁赵羽,我听说他被人给打了个半死,最好笑的肯定是这个了!”
另一位少年却是微笑着摇头道:“我倒不觉得,最好笑肯定是另外一件事。”
待众人好奇心升起时,少年偷偷瞄了眼隔壁王家的人,小声道:“你们难不成都忘了?上一辈那些蠢货前辈们,就没有一个是讨得神秀集上那些美人的欢心,真是浪费了父母给他们的那根东西,不如阉了来的要……”
便在此时,不远处忽然有人掀桌而起,果盘酒水洒落一地,澹台灭明行至那群肆意诋毁前辈的少年身前,居高临下地冷声道:“真要是有胆子,那就大声点把自己的话到他们面前说上一遍。”
而他的好友云七,此刻虽是静坐不立,但也是冷着一张脸,显然极为赞同同伴的所作所为。
不待事情生出下个变化,一位姗姗来迟的少女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闯入了这个曾经欢闹的世界,于是所有目光看向了她。
其中,王家的贵女们,视线尤其炙热。
少女负剑,名孤鸾。
她随之沉默片刻,问道:“我脸上有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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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恣意时的酒意
少女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确定没有任何的异样后,她蹙起了眉头,迟疑问道:“我记得这场宴会不是一定要来的吧?”
这些天来,少女一直在遭受着刁难,但麓山不管在背地里有多少不能见光的腌臜事,明面上他们都遵循着规矩,按理说她可以借此反击。
然而规矩这种东西是可以被解释的,可这种权力如今的她还不能握在手里,于是她只能选择去接受,做到无懈可击。
今日这场宴会她本不打算前来,只是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些话,才是临时决定赶来,在此之前她已经再三确定了这不会有问题。
可是,如今映入眼中的一幕,显然是有着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