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635章

作者:风停雪

随后,秋雨倏然一滞。

……

长街很长,人海也真的有很多人。

王清霁背着顾弃霜,带着几个伤口,一如来时般平静的走出了那座代表着云城尊严的府邸,走进了那些不久前被杀没了声音的目光之中。

那条来时走过的道路,此刻没有了刘显安的约束和安排,已经被好事的江湖人给填满了每一块青石的石砖,若不是此刻下了一场秋雨,用挥汗如雨来形容想来是很好的。

她随手关上了府邸的大门,好心替那些颜面丢了个七七八八的前辈高人们留下最后一层遮羞的布,尽管这块布有些厚,尽管这有些掩耳盗铃。

顾弃霜在她的背后,她出现在这条被人海的拥挤显得狭长的道路尽头处,就已经说明了今日的所有。

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今日哪怕是顾弃霜玉石俱焚,只要白玄一还活着,哪怕是冥婚也在所不惜。

今日清晨落秋雨,红叶悬而无溪可落随之流去,长街之上的人头已经密密麻麻,手中纵有兵器也难以施展。

王清霁站在人海的对面,平静的看着仿佛要化身滔天巨浪狠狠砸下的海洋,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挂在胸膛前抱着她的那两只手,顺带着擦去唇上的雨珠子,不经意牵动了伤口,鲜血便染红了唇,如画妆。

她微微蹙眉,轻声问道:“不记得了?”

声音很轻很淡很小,但现实曾在眼中,自然会让前头的人听个真切。

先前两人并肩行过时,此处有头颅落地如花盛开,万千剑锋悬于咽喉,人潮无声以沉默欢送着外人的步伐。

将一缕散乱的墨发捋至耳后,王清霁离开了气态非凡的府门,静静走入寒意渐深的秋雨中,任由雨珠落在明净额头上,又不愿离开细长的睫毛,最后依依不舍的来到了唇边。

她不在意此刻的自己到底有多么动人,只是缓缓走向愣着不动的长街,眉眼间的冷冽已经说明了她根本没有绕路而行的心思。

也在述说着,她不介意杀出一条路,让那双白嫩的手沾上浓重的血腥。

前头的人开始了避让,在彼此还有着将近五丈距离时,已经顾不得身后的人到底会有怎样的情绪,将或是厚重或是瘦弱的背朝着后头撞去,硬生生开出了一条狭窄的路。

王清霁墨眉仍蹙,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但她没有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话,此时此刻容不得这种透露着虚弱意味的选择。

顾弃霜那句话并没有说错,先前若是她成功杀死了白玄一,那么幕望舒则没有任何的理由对她留手,换而言之,即使她身上的伤势远没有那些积年真境所猜测的严重,面对着殿外的那群真境她的选择依旧只有那么一个。

某种意义上,裴宗的那句话确实是帮了她一个忙,哪怕她认为自己的离开是必然的事实,但那句影响了幕望舒选择的话,同样也是现实。

然而说再多也好,只要她在面对着长街上的人海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后头那些暂时沉默的人们,必然会有人铤而走险。

云城向来不少亡命徒。

王清霁想到这些,但那柄在离开府邸前已经归鞘的长天,依旧没有出鞘的打算,她只是朝着拥挤的人海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去,在即将走进那条因恐惧而诞生的道路前,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左边人群中的某位男子。

血花轻绽。

然后她再如此看了几眼,随之又有几朵一闪而逝的花儿,无力凋零在秋雨之中。

“蠢。”

王清霁轻声吐出了这个字眼,依着戒灵的话又不太认真的看了几眼,以雨水为锋,借一场秋风送至某某人咽喉,反复着如此无聊的事情。

人潮散去,留下一片猩红,那人背着一个人,孤独的走在充满了鲜血的路上,给后头的人留下了个此生不忘的背影。

那为左丘刀锋所破的衣摆,早已被觉得麻烦的她断去,那双小腿也就落入了许多人的眼中,连带着那刺眼的伤口与白皙的肌肤也一并如是。

她走在雨中,走在人潮里,也走在鲜血之上,却依旧没有染上半点血腥妖冶意味,只让人心生敬畏,觉着她仿佛走在云端上,不曾惹上半点尘埃。

王清霁便这样地走过了这条长街,惹尽鲜血,不染尘埃。

目送的有许多,可她也全都不喜欢。

直到那双白嫩的小腿迈着如一的步子,离开了城门,真正走入那片空旷的秋雨时,王清霁的心里才是稍微轻松了些。

她解开了绑在腰间的缎带,将顾弃霜抱在怀里,然后很随意的伸了个不太舒服的懒腰,全然不在乎被人记下这一幕,安静的走上了那辆姗姗来迟的马车。

留下的只有鲜血和尸体,以及被血染红了的街巷,勉强说来还有鸦雀无声。

只因为秋风秋雨不是她的。

作者留言:

PS:今天没床睡……好像只能趴在电脑前熬一夜了

第一百五十章 如何杀?

秋雨未止。

背负着那些凝重的目光,车夫不曾回头一眼,待到王清霁抱着顾弃霜走上马车后,他便挥下手中缰绳,不急不缓的朝着远处行去,平静的让人觉得有点过分。

在这种场面上仍旧能做到平静的车夫,没有任何的道理囿于这个简单的位置,可以说所有这样的车夫在放下手中缰绳后都会拥有着深藏不漏的另一面。

那位来自于南琅琊的死士领命离去,离恨天的心高气傲不曾因姜天主登天而去所变,在此刻出现的唯有来自 焚血楼,被那位没能当成亡国之君的陛下赐赵姓,且名为焚字的强者了。

然而裴宗仍在,即便将鼎盛之时的整个焚血楼搭进去,也不见得能拖住他那两把刀一个时辰,来人只要还是真境,那么无论是谁区别都不会大。

但比起这种几乎是切身的威胁,王清霁更不明白的是道无迹的出手阻拦。

如他这般修道数百年,真正攀至世间巅峰的人物,很少会有真正漫无目的的行事,更别提裴宗已经亲口证实了白河愁正与他鏖战,胜负远远未分,更没有如此行事的道路。

当年千仞山一事过后,王清霁曾和于素铭登上海陵城墙眺望夜里江山,言语之中提及过这两位之间的胜负生死,也许那只是当年旧事旧果,但道无迹早已站在人间的巅峰,想要再前一步又岂是易事,如此推断下来他与白河愁一战定然不会轻松。

也许幕玄甫此次不见踪影,背后的原因便是这一战的发生。

只是现在的她也无力理会这些了。

“疼吗?”

顾弃霜早在王清霁从云城中走出一条血路时,就已经悄然醒来,纵使城门前稍有羞赧恼怒生出,但她还是能够将心思放在了此间,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因她而来的伤口上。

数年来,赵焚除去处理焚血楼事务以外,多是在照顾着那位公主殿下,熟悉之下马车里头早已将该准备的皆然放置妥当。

也许在王清霁眼中云城一行算不上什么死里逃生,远远没有当初面对长风君来得凶险,可对于破门而出的顾弃霜来说,心境难免有差。

墨眉微蹙,自北海而来被秋雨淅沥的微风掀起黑色的帘布,轻轻落在眉眼间的碧波中,添上一抹天凉好个秋的悲切,又渐渐淡去换做了生死后的惘然不知所措。

多少事欲说还休,顾弃霜想着先前被骂的那句白痴,望着那被主人撕裂一截的黑色裙摆,望着那依旧白皙却染红的肌肤,许久后抬头看向那对半合着的眼睛,认真问道:“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会死犟吗?”

“应该有很多人,但我记不清了。”

王清霁睁开双眼,对上那双眸子,说道:“裴宗那头一时半刻还不会追来,有些话就放在这里说吧,你那时候之所以想要自杀,不全是为了让我离开的轻松一些吧。”

她说的很平静,但仔细听着还是能品出那一丝愤怒。

顾弃霜低下了头,沉默了会儿后说道:“可能是我心情不好吧。”

王清霁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不到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时,得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摆明了耍赖的答案,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说,复杂到就连再次张开双唇,狠狠的骂上一句的心情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