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然而既然见到了,转身离去未免太过无礼,顾弃霜斟酌片刻后再次迈开了步子,而城门已然向她敞开,赵羽转身离开城墙,无非是亲自前来迎接。
不消片刻光阴,马蹄声如雷震散风雪,比之当年少去贵气换上了坚毅的赵羽翻身下马,站在了她身前不远处,点头致意。
“当年长安的一面之后,颇有些想不到七年之后竟会在苍山与顾姑娘你于漫天风雪中相遇,不知近来可好?”
赵羽温声说道,淡去了被风雪磨砺面容上的冷酷,仿佛回到了早年江城,大家尚且,不到双十岁数之时。
出城而至的人只有他一个,本应相伴在侧的侍从应该是被斥退了,如此行为无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气度以及隐隐提醒当年故友情。
顾弃霜露出了个得体,不失礼的笑容,说道:“若是说不好未免太过于伤春悲秋了。”
赵羽笑着说道:“也许如此,但我觉得顾姑娘你是比较在意活的痛快一些,而不只是单纯的活着。”
时过境迁,再且幕望舒也没有特意下令封锁云城当日的所发生的事情,除去闭上殿门后的言语外,大多细节都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以此作为推断,说出讨喜的言语,哪怕是过去的赵羽也可以轻易做到,更别提如今的他了。
顾弃霜没有去想那么多,抑或说她很难不联想到另外的那个人,片刻沉默后,她平静说道:“谬赞了,若不是白玄一欺负人太甚,我也不会那般行事。”
赵羽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说道:“不论先前如何,既然此刻在茫茫苍山中相遇,随我入城喝壶温好的酒,如何?”
“只是路过罢了。”
顾弃霜本想答应,但真正出口的刹那,不知为何就变作了疏远的言语,便沉默着没有多说些什么婉转的言语。
如今已是真境的她,本就有资格不去在意这些自己不愿意去在意的事情,哪怕拒绝的言语再是生硬难听。
赵羽沉默片刻,转而说道:“苍山的风雪确实闷人,那我与你走一路吧,这几年不见踪影,想来你应该是不清楚世间变化的。”
顾弃霜点头,却依旧沉默。
赵羽不再在意此事,手牵缰绳,缓声说道:“便说个今日得知的消息吧,挽剑池有消息传来,剑圣决意与掌教真人决出生死。”
顾弃霜嗯了一声,记起崖坪雪下所见,平静道:“当日因,今日果,早已注定的事情,不值得惊讶。”
赵羽想了想,继续说道:“据闻前些时日里,长安城里那位伪帝已经按捺不住,朝自己的小姑伸手讨要父皇赠给竹娴的焚血楼。”
顾弃霜微微蹙眉,说道:“那位皇帝陛下……不就是当年左丘家自欺欺人捣弄出来的吗?”
当年离开麓山的前夜,她曾与赵竹娴把酒言欢一宿,最后更是答应了一件事,彼此间终归是有些情分可言,难以做到听而不闻。
赵羽解释道:“以往固然如此,但裴宗当年自北地归来后,便不知为何在突然间入朝为帝师,伪帝气焰随之而高涨,如今不过十一岁,心性已然有三分凶戾,自然不愿意焚血楼这等掌握了皇室秘密的重器流连于外。”
顾弃霜沉默了会儿,说道:“即便如此,也只是坐困愁城罢了。”
除非裴宗亲自离开长安动手,不然那小皇帝的旨意再是如何用词严厉也罢,都不见得能离开长安一城之地。
赵羽认真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正如你所说,因此这位小皇帝梦寐以求都想要从竹娴手中取回焚血楼,以此作为自己踏出长安的第一步。”
顾弃霜闻言微怔,已然明白话中深意,也明白了赵羽言语背后所求何物,微嘲道:“挺好的,男儿理应志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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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根本没打算喂屎啊……
然后今天可能没有下一章。
第六章 他们所求的天地
“只是……”
顾弃霜侧身看了眼赵羽,说道:“我想这更多还是大势所趋吧,就我离去的这几年里头应该有不少的动荡,凡是有志建功立业的人,如你如赵恤又如那退却北地的左丘家,甚至连谢家都是,心里想着的不外乎为这个天下改姓。”
赵羽笑着应了声嗯,正想开口将话题引向另一处时,却又蓦然听得下一段话。
“可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顾弃霜止步,看了那风雪中的城墙片刻,漠然道:“然而我清楚的告诉你,我不愿意掺和到这些里去,你可以理解为我不想要和王清霁扯上这些关系,不要否认这一点,纵然我明白你一切所求都是为了离开这片终年风雪的土地,但我依旧不喜欢这些。”
赵羽沉默地盯着她的侧颜,发现哪怕是从苍茫风雪中走来,依旧如当年初见那般好看。
顾弃霜不以为然,平静说道:“念及当年旧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要妄图利用我来达成任何的目的。”
赵羽笑了笑,沉默良久后感慨道:“这些年不见,你变了挺多的。”
“若我说自己从来如此呢?”
顾弃霜神色漠然,冷声道:“我无意与你说太多的话,你只需要清楚我从未喜欢过被人借来利用便好,更别提这事情本就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白玄一已经死了,我仇人是他,裴宗归根到底只不过是应约而至,若要我恨他未免太过于可笑了。”
听着这话,赵羽不由皱起眉头,认真问道:“你们险些死在他手上,为何不可恨?”
顾弃霜说道:“若以你此言推断,我是否该直接动手,让你不要抱着利用我的想法?”
赵羽沉默片刻,摇头道:“没有这个道理,或者……你解释一下?”
事至此地,原先所抱着的想法可以说是烟消云散,只是他实在好奇,为何这位当初虽是冷淡却极为礼貌的女子,此刻说话竟来的如此直接,没有半点儿婉转的意思。
顾弃霜仍旧没有看向他,也收回了目光,重新迈开了步伐,平静道:“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明白,你觉得没有这个道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赵羽只能沉默。
良久,他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别过好了?”
得来的唯有风声。
不过刹那间,那绰约的身影便消失在风雪中,无有半点留恋。
赵羽望着顾弃霜离去的路,沉默到一把伞遮住落下的雪花,喃喃道:“真境之后,当真有这么的玄妙吗?”
他如今已是先天,却远远够不着名为真境的那道门槛,深知自己比赵恤与那位小皇帝差便差在了本身的武道境界上。
三百年前不曾变,百余年前离王划江而治亦不曾变,哪怕是来到如今的景初年亦然如此,所谓的天下大势,实际上只在几个人的一念之间。
哪怕再为强壮的骑兵也罢,面对行至武道巅峰的天人,不过是堆不值一提的蚂蚁聚到了一起,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没有。
“你说可笑吗?”
赵羽转头看向心腹,笑着问道:“世间不知几许人,但能走到那代表武道尽头的天人境界也许还不到三掌之数,而整个天下的命运便被这些人握在了手里,实在太过于无趣了。”
林令心有同感,自嘲道:“再是无趣也罢,既然活着总得做些事情,否则就等天上那些人打出个高下吗?”
赵羽点头,旋即说道:“就依着原来的去做吧,她们的想法确实很重要,但不管再怎么来的重要也罢,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徒然等待结果,那样活着未免过于可笑了。”
……
入夜,挽剑阁。
陆真不再如往常那般枯坐静修,极为罕见的寻来了两张椅子,手里拿着那柄寄存在挽剑池数年有余的雨霖铃,已经保持了很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