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剑是随心意而动,她没有去握住熟悉的剑柄,便这样看上去格外轻松的将这突如其来的刀锋挡了下来。
双方都不愿意推开半步,真气在刀锋与剑身之间不停激荡着,化作了气浪冲向四壁,随后才是刀剑相逢的剧烈碰撞声响。
那是一声轰然巨响。
惊蛰早已过去,连绵阴雨天看着难受,此刻却骤然响起了夏日暴雨时才会拥有的狂怒雷声,将整座城池醒了过来,各处阴暗角落纷纷落下尘雨。
真正的细雨,也落进了小楼里去,刀剑下方的那张案几沾上了不少湿意,在此之前则是两人的发梢与衣裳。
刀剑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如此难得一见的景色,自然不能被一幢小楼掩去风光,所以在如雷轰鸣之时,两人所在的小楼除了身下的,早已灰飞烟灭不知所踪。
若是有人远远看着,只会觉得王清霁和赵恤是冒着细雨坐在露台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王清霁起身握住了剑柄,目光的边缘处已经发现冲向此处的人,但她依旧是那么个冷淡的样子,似乎在今天已经吝于显露其他神色。
赵恤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握着刀的那只手布满了鲜血,如牛毛般的细雨连血液渗出的速度都及不上,更别提替他洗去这刺眼的颜色。
他盯着神色不改的王清霁,嘴巴颤抖了一下,仿佛想说些什么,只是当他刚在脑子里整理好了言语,胸口却冒出了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利刃穿胸。
“说吧。”
王清霁也在看着他,手正握着贯穿了赵恤胸膛的雨霖铃,平静说道:“给你留了几口话的气,撑到交代完不成问题。”
便在这一刻,原本在视野边缘的人,终于赶到了这幢毁了一半的小楼周遭,也恰好听到了这句显得有些慈悲的话。
纳兰萚兮也在这些人当中,细雨湿了她的墨发,眉角眼梢的情绪复杂难以言喻。
在片刻的死寂后,赵恤确定了她口中的话没有半点虚假,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王清霁不假思索道:“先前已经说了,我很不喜欢这样子,更不喜欢被别人利用完之后,付出一些所谓的补偿就当作无事发生,更别提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中,只能说你是寻死有道。”
赵恤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可真的值得吗?”
王清霁说道:“若是不值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恤说道:“那么我死之后带来的动荡,肯定会连累许多平民百姓丧命和无家可归,你也全不在意这些因为自己痛快而为他们带来的痛苦吗?”
王清霁沉默片刻,说道:“在杀你之前我已经想过这个了,生灵涂炭确实可以让我于心有愧,但我相信麓山可以找出人来替代你,肃子非也会亲自离开麓山,将你死去所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赵恤张开了嘴巴,似乎还想说些话,却发现视线已经模糊到不能视物,然后便永远失去了意识。
尸体落下,带起一声闷响,雨声之中依旧清晰。
王清霁收剑归鞘,说出了最后一句,也是赵恤永远听不到的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你姓的是赵,归根到底还是赵无涯的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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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的最后那段是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然后特别想洗个澡,所以就断了算了。
第十二章 杀人者谁
阴雨绵绵,城中雾霭徘徊不散。
王清霁不再看剑下尸体,跃下已经变成露台的小楼二层,面无表情看着片刻前赶来的纳兰萚兮,问道:“想好了吗?”
无论是打算替赵恤报仇直接打上一场,还是说忍声吞气的把将这事压下来都好,她都已经没有兴趣继续站在这里淋一场阴雨了。
纳兰萚兮沉默片刻,摇头道:“怎会有如此的快。”
“可雨淋久了会着凉的。”
王清霁面不改色的说着谁也不会信的话,语调平直的毫无起伏,仿佛自己只是个格外冷静的柔弱女子一般,轻声说道:“想来你们也是不愿意给送我一把伞的。”
说着这话时,她回身走向那幢小楼,推门而入,十分自然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无视了那些带有诸多复杂情绪的视线。
杀赵恤谈不上什么冲动,杀的如此轻松与她心中所想也几乎是差不多,至于杀了之后带来的影响,抛开糊弄人所谓的痛快不提,单从利益上来说,她并不觉得有那么的糟糕,抑或说可能会带来不少转机。
而且,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阴谋缠身的感觉。
既然不喜,人也站在了面前,她没有道理不挥剑斩去。
纳兰萚兮没有思考上很久,迈开步子走入那幢已经死了一位真境的小楼,反手闭上了身后门,让室内再一次昏暗,余光无几一片阴郁。
“他终归是年纪太大了。”
女先生搬来凳子坐下,颇为冷静地看着王清霁,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又操心琐碎事烦心事,武道不进反退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你杀他杀的如此轻松,还是让我心里觉得意外。”
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情,说历历在目都不怎么恰当,纳兰萚兮却仍然敢独自一人走进小楼内里,再有这一番话说出口,意思已经是直白的过分简单。
王清霁同样也在看着纳兰萚兮,心里清楚明白话中深意,更听到了那股藏在话里的自信,唯一让她稍有意外的是,话里话外她都没有听到愤怒。
“有心算无心罢了。”
此言过后便再无下文。
纳兰萚兮看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却始终找不出半点儿别样的情绪,心慌与冲动之后的悔恨更是半点都没有,看着就像是仿佛早有图谋一般。
“你就如此笃定……”
她斟酌了片刻用语,试探说道:“我不会和你计较这件事情吗?”
王清霁早已移开了目光,此刻闻言才是看了她眼,说道:“若我说自己从未想过呢?”
纳兰萚兮沉默了会儿,转而说道:“他死前没有说错,死后的烂摊子会格外的麻烦,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麓山没有多少他身亡之后的准备。”
“我不信这个说法。”
“为什么不信?”
“因为你刚才说的话,赵恤年纪太大了。”
纳兰萚兮微怔,盯着不假思索便道出这句话的她,认真说道:“我说的是‘没有多少’,而不是完全没有。”
王清霁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与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纳兰萚兮摇了摇头,说道:“赵恤已经死了,弄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变得十分重要,杀人总归有一个理由,抑或说有所求。”
王清霁看着她说道:“你之前听到了的,他只是自己寻死,说明白一些,他只是逼迫我做出一个他想要的选择,抑或说你们打算继续用他这样的手段来试探我?”
纳兰萚兮沉默了一段时间,说道:“换个话题,之前从他口中说出,关于焚血楼的事情并非虚假,据我所知的情况确实极为恶劣。”
王清霁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事后翻脸?”
纳兰萚兮看着她的眼睛,很难做到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么一句话,收尾时难得流露的冷漠语气与嘲讽之意,更是昭然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