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且不说如今袁本初势大财雄连本公子见了都觉得怕怕，便是曹孟德现在占据优势，等他打下幽冀本公子也分不到一枚铜钱的好处，却反而要损失无数钱粮兵甲乃至战士性命！这么亏本的买卖都敢对本公子提出来，你当我水晶城上下百万之众全都是傻子？”
就在孙殿板起脸的瞬间，之前那股令人胆颤的气势再次狂涌而出。小黄门连续两次受到冲击终于再也扛不住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而满宠虽然面色微变，却还努力保持着自己身为使节的镇定和仪态，坚定地和孙殿对视着。
“侯爷容禀，此非买卖，而是国难！”
满宠一字一顿地道：“袁本初狼子野心，如今已然明着举起反旗，天下诸侯凡心向家国者皆应视其为叛逆！而袁氏兄弟关系密切，两人合力之兵众早逾百万，天下没有任何一家诸侯能独自挡下！”
“在下主公死守兖州，为的便是大汉朝龙脉不断，图的乃是天下间社稷平安，又岂是为了一己之私？！如今陛下诏谕已下，号令天下诸侯共同协曹抗袁，如益州牧刘璋大人、荆州牧刘表大人都纷纷响应，此为家国天下的大胸怀，又岂能以买卖二字来形容？”
“吾家主公身为外臣尚且不惜舍身一战，然侯爷乃万年殿下之夫婿，与陛下份数姻亲，自然更该急陛下之所急！须知袁本初一旦攻破兖州，则陛下身处徐州再难自安，届时吾家主公身死是小，汉室倾颓沦丧是大，侯爷也是汉臣，莫非对这大汉江山就没有半点忠心么？！”
满宠一开始还克制着自己的态度，但讲着讲着这求援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就逐渐爆发出来，以致最后言辞越来越激烈，竟似是在指责孙殿一般。不过说完后他也不后悔，毕竟他也算看出来了，眼前这位‘江中侯’就是个老油子，你和他好好说话他就和你各种捣糨糊，非要用言语逼到一定程度他才肯正面回答你。
只可惜，那答案未必你是想要的……
此刻听见满宠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孙殿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孙殿注视了满宠半响，这才一脸正经地道：“但本公子还是不答应！”
见满宠脸色涨红似欲再言，孙殿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解释，曹孟德是什么人本公子心里有数。要说他肯为了大汉江山拼死拼活，若是十年前本公子还真信，但换做现在本公子却连标点符号都不信！既然是来求援，那就拿出求援的诚意来，指望凭借所谓的大义从本公子这里拿吃拿喝，本公子可以明摆着告诉你，那是做梦！”
第0387章 外邦友人
“至于说本公子和万年的关系……那是万年嫁入我孙家为妻，又不是本公子入赘皇室做驸马。如果皇帝来我水晶城做客，那本公子自然会用对待小舅子的礼节来招待他。但除此之外，咱们孙家可没有子孙必须要听小舅子的命令这种荒唐规矩！”
孙殿硬是将他和刘协的关系定义为寻常百姓家的姻亲关系，这让满宠在无语的同时也是有些惊怒，忍不住低声道：“侯爷莫要忘了，你终究还是汉臣，天子诏谕之下，如何敢不奉令！”
“诏谕啊……”孙殿瞥了那被小黄门仅仅拽在手中的圣旨一眼，淡淡道：“其实本公子完全可以对你说一句‘本公子就是不接又能怎样’，但考虑到你的承受能力，本公子决定先和你讲道理！”
你已经把那句话说出来了好嘛？
满宠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好笑又似愤怒，扭曲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他也不吭声，就这样垂手昂然地站在那里，等着听孙殿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本公子，本公子这回肯定和你讲道理！”孙殿见对方眼中满是怀疑，不由轻笑一声抬手指着自己脚下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水晶城。”满宠不明其意，但还是回答道。
“不错，水晶城是本公子治所。若是汉臣，那其治所自然应是汉地！满伯宁，本公子听闻你见识广博，那你说本公子的水晶城到底是不是汉地？”
“自然……”
一句‘自然就是’几乎脱口而出，但满宠却突然怔住了，就连眼神也有些呆滞起来。
是不是汉地不是凭嘴上说的，一切都要有实际丈量以及记载入册并由相关部门确认才行。就如同现在的‘国土局’一般，在汉代也有类似的相应机构专职负责丈量国土划定界限。
这种工作一般历朝历代开国时都会进行一次，此后因为工作量太大而变成每隔百年甚至更长时间才会操作一回。这些内容或许会因地域难以测量而描述的笼而统之，或许会因测量精细而描述得细致入微，但不管怎样只要操作过就一定会有记录存在那里，这便是土地分属的铁证！
按理说水晶城既然身处华夏，那自然就是大汉疆土。满宠此前也是这么想的并没有去太多考虑，可如今被孙殿特意提及，他仔细一想才惊愕的发现这水晶城的归属似乎还真有不少问题！
首先就水晶城立足的地点来说，它身处大江中心，这本身就是个很大的疏漏。要知道虽然整个华夏从上到下都默认那些江河湖海是汉域，但在宫中所存的簿册里却没有记载这一点。历次划分疆域朝廷派出去的官员都是只丈量田亩土地，所谓的量河最终丈量的其实也只是河床，从没有人说连那些不断流动的江水也是大汉领土，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些江水流到哪里哪里就被大汉占领了？
这显然不可能！
水晶城立足于江心，本身没有触碰到底下的河床，完全是悬浮在江水上面。就这点来说，大汉确实没道理把他归结为汉域。
其次，水晶城筑城时并没有使用大汉的一砖一瓦，甚至连一粒尘土都没使用，完全是孙殿手一挥凭空具现出来。既然没有用大汉的土，那自然也就和大汉没有从属关系。
“这……这……”
想到这里，满宠两眼发直，只觉自己原本聪敏的大脑瞬间浆糊起来。潜意识告诉他一定有办法反驳孙殿的言论，但事实上他却又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驳斥孙殿，如此纠结之下，也只能‘这这这’地这个不停。
见满宠无言以对，孙殿心中暗笑。
其实这一切说到底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古人没有‘领空’概念！
如果换做现代社会，你肯承认自己脚下是汉域也就罢了，如果不承认国家随时有权利直接把你的城给打下来。因为后世的国土范围已经是一个立体结构，而非汉末还停留在平面上那么原始。
可怜满宠现在完全不明白‘领空’是什么意思，被孙殿的一套歪理给忽悠得晕晕乎乎的，明明心有不甘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孙殿的说法。
当然，就这个时代而言孙殿的话倒也不能算是歪理，至少没人能证明他说错了！
“看来满将军已经明白了！”
孙殿‘欣慰’地拍拍面露苦笑的满宠的肩膀，道：“没错，本公子的水晶城严格说来因该属于外邦。只不过本公子顾及着汉室的面子才一直没有公开表态，但这个‘外邦友人’的身份却也不是你们能随便抹杀的！”
“当然了，本公子本人还是汉人，只不过因缘际会成了这外邦之主！如今汉室有难，本公子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但规矩么……却要按外邦的规矩来办！”
中原大地往年征战也有向外族借兵的先例，如袁绍攻打公孙瓒时就和乌丸借调了两万骑兵，用以抗衡公孙瓒的幽州铁骑。
而所谓的外邦规矩，无非就是明码标价的商人规矩。孙殿此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价钱给得合适一些都好说，价钱谈不拢那也别BB了，还是从哪儿来赶快回哪儿去吧，路上不耽搁或许还来得及给曹操收尸。
满宠心知孙殿心意已决，便只能叹息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孙殿道：“来之前主公曾说侯爷不见到好处绝对不会撒鹰，是在下不自量力，还以为凭三寸之舌就可以说服侯爷出手相助，如今看来终究是主公看得清楚！”
第0388章 水晶城暂停收人
“哦？曹孟德还对你说过这话？看来他蛮了解本公子的嘛！”
孙殿笑呵呵地接过那信笺打开，脸上完全没有因为满宠的话而露出任何一丝惭色，反而像是对方在夸奖他一样得意洋洋。
“唔……好东西不少，看来戏志才上回藏私了啊！”
孙殿粗略一扫，就发现这张信笺里所列的都是曹孟德可以给出的交易条件。基本就是两项，一是百姓人口，二是奇珍异宝，其余矿石、草药、工匠等等一概没有。显然近半年的战事让曹操在这类战略物资上损耗得也极其严重，不从水晶城购进就算好的了，自然不会反过来再外销给水晶城。
此刻听见孙殿抱怨，满宠顿时苦笑一声道：“这些奇珍异宝中有些是主公珍藏当初并不为戏先生知晓，还有些也是主公近两年才得到，并非有意欺瞒。”
“嘛，没什么！好东西不到关键时刻谁都舍不得拿出来，这点就算本公子也是一样，满将军不用在意！”孙殿大度地挥了挥手，然后让人取过一支笔在信纸上勾画了几下，随后将信纸交还给满宠道：“就这些吧！”
满宠接过一看，见上面只勾选了‘人口’和其余几件普通宝物，不由愕然道：“就这么点？”
水晶城需要人口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隐秘，满宠对其勾选了这一项早有所料。但素来眼界甚高的孙三公子这回竟然对那些奇珍异宝没什么兴趣，反而挑选了几样极为普通的书画，这就让满宠不得不感到好奇，甚至暗自怀疑孙殿是不是故意不愿出力，这才只挑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好让曹操少换些兵械。
“满将军怕是误会了，本公子的意思是，除了本公子勾出来的这些，其他的本公子统统要了！”孙殿耸耸肩，对面露疑惑的满宠说道。
全要了？
满宠先是一喜，可马上就想到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孙殿这回不要人口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要知道青州在被攻破前就有大量流民涌入兖州，曹操对于这些之前还是自己治下的百姓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只能硬着头皮全部接收下来。可随着战事的绵延，再加上曹操始终没有表现出足以击败袁绍的实力，以致兖州境内已经有大量百姓打算举家南迁。
对于这点曹操暂时无力阻止，只能让各郡县的官员尽可能安抚百姓，以维持兖州的战争潜力。而另一方面，他也将那些铁了心要南下的百姓聚集起来，向他们承诺将会派兵护送他们南下，但条件是每家需要出一个壮丁入伍参军。
汉末流民的生存十分艰难，饿死在路上是常有之事。因此如果能得到军队的庇护，那对于流民而言绝对利大于弊。至于说那些没有壮丁的孤老之家怎么办，那就不是曹操能考虑的范围了，毕竟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呆在兖州，如今既然非要南下，那就生死有命吧！
可是那些流民绝不知道，曹操此举并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他们，更主要的是为了来一次‘双向收费’！先从要南下的家庭里抽取一人充军，尔后再将余下的百姓交易给孙殿换取大批物资，这条由程昱想出的计谋一经提出就得到了曹操的大肆褒奖，并且很快投入实际操作。
如今在兖州已经有一支规模三十万人的流民队伍集结完毕，就等着满宠这里谈妥后马上送交水晶城。而若非考虑到往年孙殿每次交易的流民数量都不会超过三十万，曹操甚至还可以凑出更多的人口给他，毕竟就目前来看兖州人口已经爆棚，再不清理一些就连曹操的财政也要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