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因为李秀宁‘突发疾病’的关系，以致今日的午膳用得有些沉闷。尤其是柴绍，一张俊脸上几乎写满了郁闷，吃饭时吃一口饭叹息一声，李世民刚开始还闻言安慰几句，可时间久了见没改善，就索性不去管他，自顾自和孙殿谈论起时局来。
“当今天子不修德福，以致民生凋敝。四方又有突厥、铁勒、高丽、吐蕃、党项、吐谷浑、回纥等诸多外族虎视眈眈，若不能尽早结束这乱象，怕是文帝开创出的大好局面就要毁于一旦！”
或许因为水晶宫的前身东溟派地处琉球的关系，因此李世民在孙殿面前并不掩饰自己对杨广的不满。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毕竟他们李阀每隔几年都要从东溟派买去大批兵器，要说没异心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可是如今义军四起，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却将乱世愈演愈烈。”李神通摇首插言，道：“自长白王薄以后，如江淮杜伏威、河北窦建德、瓦岗翟让等群雄并举，近日听说鹰扬派的刘武周和梁师都北连突厥起兵反隋，先后攻陷楼阑和定襄，也是为这大隋乱世再起一道烽烟。”
“还不仅仅如此！”
李世民面色凝重，表情沉肃地道：“刘武周野心不小，光是楼阑和定襄势难满足他，但他如果继续挥兵南下，那雁门、太原便首当其冲，而太原乃是我李阀根基所在，万万不容有失，孙兄通晓军略，想必能知其中厉害！”
“不错。”孙殿点点头，随即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道：“那为今之计世民觉得应该如何？是为杨广死守江山，还是说……”
“守肯定要守，但不能是为皇帝守！”李世民眸中精芒一闪，斩钉截铁地道：“大隋江山已经病入膏肓，若我们李阀还死守着昏君不放，只会给天下义军以讨伐我们的借口，届时我们李阀就算根基再厚也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就是竖起反旗！这样一来虽然和刘武周、梁师都间的冲突难以避免，但至少不会陷入其它义军围攻，使我们李阀能有机会从容发展！”
李世民这一番话堪称大逆不道，但舱中几人却都没有露出异色。柴绍还是长吁短叹不去说他，李神通虽然面色沉凝，但也没有出言反对，显然对自己侄子的想法早有所料，或者说他和李世民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嘛，世民兄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作为一个贩卖兵器的宗门，美仙她们又和李阀颇有渊源，于情于理本公子都会支持你们。”孙殿哈哈一笑，随后故作疑惑地道：“那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听到有关李阀明反的消息呢？莫非你们还未准备妥当？”
“并非如此，其实早在半年前，我们李阀在军卒、兵甲、粮草上就都已经整备完全！”
李世民摇了摇头，轻叹道：“可惜家父始终拿不定主意，一直不肯起兵反隋。我知道他最割舍不下和独孤家的关系，但他却不知独孤峰老奸巨猾，早已视我们如眼中芒刺，又哪里会顾忌那一点姻亲。”
大隋四姓门阀，虽然因为利益多有龌鹾，但其中的纠葛和牵扯也是极深。
就如李阀现任阀主李渊，他的生母独孤氏和杨广的生母独孤太后乃是嫡亲姐妹，也就是说李渊和杨广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
而同样因为母亲的关系，他们和独孤阀也是走得极近，别看杨广现在对宇文化及宠信无比，甚至连骁果军都交给他掌管，可实际上他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却是独孤阀的二号人物独孤盛。可以说有杨广出现的地方就必然会带上独孤盛，可见杨广对他的信任。
当然了，以杨广的多疑也不存在绝对的信重。更何况独孤阀作为和杨氏最亲近的家族，对杨氏尤其是杨广的许多作为都一清二楚，因此杨广在信任之余也很戒备，这点从他始终没有让独孤盛统领军权就能看出一二。
李渊虽然权位不及杨广来得高，但他对姻亲关系反倒更看重些，这些年眼看着大隋江山日渐衰败，要说他心里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每每顾及到几方的亲戚关系就总是不忍下手，只想守着太原的一亩三分地平安度日。
对于这些情况，孙殿知道得不算太清楚，但结合原著内容大致也能猜出来。此刻见李世民愁眉不展，他微微一笑，道：“世民兄可曾听说，当初海沙帮是为何要来进犯我水晶宫？”
李世民闻言一愣，不知道孙殿怎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个方面，但他还是回答道：“据说是由宇文化及指使，目的是要抢夺单姨手中的一本账簿。”
“是啊，一本账簿……一本记载了多年来我们和中原各方势力往来交易的账簿，若是这本账簿丢了，那该有多少人着急上火啊……”
孙殿语气悠悠，说得不紧不慢。
但李世民却在最初的茫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只见他浑身一颤，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孙殿，激动道：“孙兄的意思是……”
“我可没什么意思。”孙殿连忙摆手，示意对方不要乱说。
但他马上话锋一转，道：“不过最近想打这本账簿主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赶走一批又来一批，我们水晶宫毕竟高手有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如果真的哪天‘不小心’把账簿丢了，咳咳……世民兄，我会让美仙写信给令尊的！”
听到孙殿这句话，李世民眼中骤然放出夺目光彩，然后起身弯腰深施一礼。
“如此，有劳孙兄了！”
第0555章 彭城
李世民得了孙殿的暗示，一时间心情大好，只觉孙殿的出现解决了他长久以来深为焦虑的一桩难题，由此对孙殿更是感激客气。
就这样过了半日，还未及开始晚宴，彭城就已经遥遥在望。李世民便索性吩咐厨房不要备宴，打算邀孙殿一起上岸品尝一下彭城当地的风味，然后再一同等水晶号过来汇合。
“三年未见，于情于理世民也该登船拜望单姨一番。”李世民伫立船头，对与他并肩而立的孙殿笑道：“说起来今次我们李阀还要向贵派订购一大批兵器，且时间上要得比较紧，就不知价格可否给些便宜？”
“又要高质量，价格还得便宜，世民兄未免太会做生意。”孙殿闻言失笑，只见他摇摇头道：“怕是要让世民失望了，今次的兵器还算会用原价售出，等到下一次，本公子估摸着还得涨价。”
“还要涨？”李世民脸色顿时一苦，和身旁的李神通相视苦笑。
东溟派的兵器在中原很有名，一是因为其质量确实胜出所有人一筹，二来也是因为它们的价格昂贵非常，绝不是普通势力所能买得起。
所以一直以来，东溟派的主要交易对象都是李阀、宇文阀和独孤阀这类高门巨豪，又或者是一些底蕴颇深的江湖门派，但却极少和杜伏威、翟让这种义军做生意，说白了就是东溟派从来不和打家劫舍的穷逼做生意，也不相信这些家伙能有什么好的信誉。
李世民所在的李阀久镇太原身家丰厚，对东溟派一贯提出的高质量高价格倒没什么异议。只不过如今李阀起事在即，各种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如牛毛，哪怕豪气如李世民也想着能省就省，若是这时候孙殿新掌的水晶宫来一次提价，那李阀的预算中恐怕就得莫名地缺出一大块来。
见李世民和李神通都面露难色，孙殿轻笑一声，道：“世民兄不必忧虑，本公子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到时候一定让你觉得物有所值就是！”
说罢，孙殿便没有再向李世民多解释什么，只是指着远处的城郭轮廓道：“看，彭城到了！”
——
彭城地处荣阳以东，毗邻东海，是中原土地上十分重要的一个贸易港口。
虽说这里西触瓦岗、北接窦建德、南临杜伏威，但至少在目前为止，此地还没有哪个大势力正式表明已经占领下来。或者说正因为几方势力都对彭、梁二城虎视眈眈，这里才能于夹缝中求生，暂时维持着一种虚假却宝贵的繁荣。
此时，孙殿便行走在这彭城中轴的大道上，与他同行的除了李世民外，还有柴绍、裴寂以及傅君婥和李秀宁两女。因为李阀三艘大船还停在港口船上不能没有人主事的缘故，李神通这次就没有跟过来，却也叮嘱李世民好好招待孙殿，莫要怠慢了贵客。
孙殿一边走，一边随意观察着沿途人物，走了一阵后突然道：“明明是个三不管地带，可看起来却好像没什么难民嘛，而且街道也干净整洁，又不见有江湖豪客斗殴欺人，这座城池的地下势力很不简单！”
“孙兄见微知著，当真好眼力！”
李世民就在他旁边，闻言赞叹一声，道：“此地与北面的梁都常常被人拿来并论，合称‘彭梁’。而如果世民没有记错的话，目前管理彭梁的应该是‘彭梁会’，他们的大当家聂敬人称鬼爪，据说一身武功十分不俗！”
虽然是世家公子，但李世民对这些地方上的江湖路数却并不陌生，显然平日里有特意找人收集过这方面的资料。孙殿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再与脑子里还记得的原著内容相结合，渐渐的一个完整的彭梁形势就浮现在他眼前……
“不仅如此，彭梁会中的‘艳娘子’任媚媚在治理一道上颇有才能。据说彭梁能有今日局面，便是她出面和彭梁城里诸多小势力仔细协商、规划后的结果。说实话，若非觉得不太可能，世民还真想挖这艳娘子来我们李阀效力，看看她是不是也能把我们李阀的城池管理得井井有条。”
“世民，此事万万不可！”
原本见孙殿和李世民随口议论彭梁时事，裴寂还在一旁含笑听着，可在听到这句话后，裴寂登时脸色大变，劝阻道：“那任媚媚的名号裴某也曾听说过，只不过却不是说她才能如何，而是说此女放浪无比，人尽可夫！据说她修习的乃是一种采补邪功，举凡看见姿势优异的俊秀男子就会主动勾引，世民切不可和这等女人有来往，不然裴某日后哪里还有颜面去见你爹！”
“我不过随口一说，裴先生不必如此认真。”李世民苦笑着摊摊手道。
“虽说只是随口闲谈，但也可见世民平日里对这些江湖小道关注得太多了！”
裴寂微微皱眉，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劝戒道：“你是李阀嫡子，将来必立于高堂之上，所着眼的也应该是宏观大局。似这等一城一地的治理自有地方官员去操心，了解太多反而分了精力，且容易把目光局限得短浅，此非为人主之道也！”
李世民对裴寂的观点颇觉不以为然，但对方是他父亲的老友，他也不好驳斥，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下，却也失了再和孙殿详谈的兴致。
早在上岸之前，就有李阀仆役探明了彭城中最好的酒楼位置，并预先为他们订好了座。此时孙殿和李世民两个主要人物失了谈兴，队伍的速度就骤然加快起来，不一会便走到那处名为‘三元居’的酒楼门口，然后在店内小厮的热情招呼下入座点菜。
第0556章 所谓富贵
彭城临海望江，最出名的特产自然都是水货。
不过众人这些日子行船时已经吃多了鱼虾，因此纵使那小厮把他们家的‘豆豉海鲍’、‘临渊羡鱼’等几道名菜吹得天花乱坠，孙殿和李世民也都没什么兴致，所点的反而是彭城出产的一些山珍和乡野小菜，这让店小二大失所望，只觉这群人穿得华贵，但吃喝却吝啬小气，真是白瞎了这张紧邻窗边的上好雅座。
不过‘三元居’毕竟是整个彭城最上档次的酒楼，这里的小厮就算心里嘀咕，却也不会把不满表现在脸上，还是毕恭毕敬奉上酒楼提供的免费香茶，然后自去厨房吆喝报菜不提。
待那小厮走后，孙殿和李世民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世民兄，你可是被人小看了哦！”孙殿朝那小厮努努嘴，心中也是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