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妖孽 第1630章

“回禀陛下，按照白屠将军的谋划，是以大军剿灭乱匪。”赵高躬身一拜：“但是影密卫章邯将军，却打算另辟蹊径，谋而后动。所以，才让东郡这般混乱。”

赵高话语一顿，抬头看了嬴政一眼，见他面色平淡，这才又道：“而且，白屠将军是禁军统领不归军部辖制，而这次却有人手持太子之宝，强行剥夺了他的军权，还请皇帝陛下明察。”

嬴政眸光看向蒙毅：“可有此事。”

蒙毅抱拳道：“章邯将军上书，言明索拿白屠是他亲自所为，臣并不清楚，是否有人手持太子之宝，擅闯军营剥夺军权事。

毕竟，太子之宝不能代行皇权，而龙虎骑兵也不会见到太子之宝就俯首听命。这其中必有缘由。”

“上卿所言只不过是猜测。”赵高躬身道：“但奴才得到确切消息，来人不仅手持太子之宝，还一举击杀了白屠胞弟白毅，这才抢夺了军权。”

蒙毅冷笑的看了他一眼：“中车府令随侍在皇帝陛下身边，却没想到消息这般灵通。赵高，你只不过是一个阉奴，服侍皇帝陛下是你的职责，却不知道为何这般关心国家大事。”

蒙毅一声断喝，赵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青白，连连叩首：“皇帝陛下明鉴，赵高也是一片拳拳之心，为帝国忧，为皇帝忧。”

蒙毅怒目而视：“皇帝陛下一再严令，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你身为后宫官吏之首，却不遵守皇帝旨意，插手庙堂事物。”

蒙毅躬身一拜：“请皇帝陛下击杀赵高，以为后宫戒。”

第0527章 特赦之权

赵高有些绝望，蒙毅是什么人，是帝国的上卿，廷尉府廷尉还是宫中内吏，也就是专门管赵高这种三条腿砍了一条的上官。

而且蒙毅公忠体国之心人尽皆知，皇帝陛下也是对他甚为信赖，出同车，入随侍，今日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变色翻脸，抓住赵高干预朝政的罪名，力主击杀。天下谁还能救的了他。

赵高伏在地上，头咳在地面邦邦作响：“臣死罪，臣死罪。”

蒙毅回头扫了一眼赵高，躬身道：“既然赵高已经认罪，就应当伏法，还请皇帝将赵高交给臣处置。”

倒不是蒙毅不依不饶，而是他极为了解赵高这个人。

赵高本来是赵人，赵国公卿之后，他的父母在秦国犯罪遭到处罚身体残疾，成为隐官。？尽管出身如此卑贱，命运如此不公，赵高却依然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成人之后的赵高，身高体大，勇力绝伦，得到嬴政赏识，任命为中车府令，主掌乘舆路车。赵高善解上意，精明能干，甚得嬴政欢心，不久再被特许兼行符玺令事，掌管玉玺诏书。嬴政知赵高精通狱法，又命他教习少子胡亥，出任胡亥的私人老师。

这样一个居住在深宫，却对千里之外的东郡了如指掌，由不得他不动杀机。

眼见嬴政皱眉不语，蒙毅躬身再拜：“启禀皇帝陛下，赵高身为宫中宦官，却屡次插手庙堂政事，已经触犯了秦法，国法无情，还请皇帝陛下将赵高交给臣处置。”

赵高也清楚，蒙毅性如烈火执法如山，落在他手中，即便是有一百条命也完了，叩首道：“奴婢赵高，自知触犯了帝国律法，罪该万死，所以不求皇帝陛下宽恕，自愿认罪伏法，只不过小高子以后不能服侍在陛下身边，甚为痛惜。”

嬴政沉吟不语，好半响才看向蒙毅：“按照帝国律，赵高应该何罪。”

蒙毅心中一沉，抬头看了嬴政一眼：“其罪当死，削除宦籍。”不等皇帝下旨，沉声叫道：“来人。”

两名内侍躬身而入，蒙毅看了一眼赵高：“将他送到廷尉府，关押起来，闻名罪因，处于典刑。”

两名内侍答应一声，抓起赵高的手臂，赵高挣脱开来，跪在地上：“奴婢今日走了，陛下保重龙体，待到来生，小高子依然服侍陛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而去。

嬴政脸色阴沉，看着赵高远去的背影，轻声一叹：“小高子是祖父亲手帮朕挑选的侍卫，屡立大功，朕遴选为太子之后，不惜自宫也要跟随在朕身边，当日逆贼荆轲，假冒燕国上卿上殿刺君，也是小高子及时救援，让朕免于危难。上卿就不能看在他往昔的功勋上，免于处罚。”

皇帝出尔反尔，对赵高始弃之，终乱之，让蒙毅大是愤懑，你这不是逗我玩嘛！怒道，“赵高之罪，依法必死。赵高，佞臣也，焉可久留于陛下左右？”

嬴政自幼和蒙恬为伴，而蒙毅又和太子是兄弟，关系绝非寻常君臣可比，尽管蒙毅疾言厉色，嬴政也并不以为忤。大笑道：“上卿有所不知，佞臣也有佞臣的好处，现在庙堂之上，衮衮诸公。每次一旦廷争，全都直言犯君，所以朕只能顺之大义，如果身边没有一个佞臣，对朕顺从，朕贵为天子，还有什么乐趣而言，而且赵高颇具才干，敏于事，人才难得，宽恕一次不是不可以。”

嬴政的话，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

蒙毅正色答道，“宦官无才方是德。赵高常侍陛下左右，其人越有才，其祸越堪忧。望陛下深思。”

嬴政笑道，“除恶何必务尽？譬如人得脚气，时挠之，不亦快哉。君不必多虑，有吾在，赵高何能为奸？”

蒙毅大急，高声道，“国法不可坏，赵高必杀。”

嬴政也急了，道，“君欲杀赵高，待我百年之后。”

嬴政话说到这份上，蒙毅也不敢再多言语。正色道：“除非陛下开启特赦之权，要不然臣恕难从命。”

所谓特赦，是帝国律法赋予皇帝的特权，用于特赦帝国功勋，大秦建国八年，嬴政一次都没使用特赦之权。看着蒙毅那张执法如山的黑脸：“上卿就不能通融一二。”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廷尉府执掌帝国律法，如果皇帝陛下不肯开启特赦之法，蒙毅只能维护律法森严。”蒙毅沉声道。

现在蒙毅也在赌，赌皇帝为了一个宦官，不肯开启特赦之法。

而嬴政之所以犹豫，就是特赦之法一旦开启，就给了一些违反帝国律法的公卿一线可能。尤其是现在皇子扶苏也是被驱逐之身，宽恕一个阉奴，难道就不可以宽恕一个皇子。

一旦有人知道了特赦赵高，就会有无数的臣子上书特赦扶苏。让本来就纷乱的朝局更加的混乱。

“上卿这是故意为难朕啊！”嬴政叹息一声。

“臣不敢为难陛下，但是臣执掌廷尉府，维护的就是律法森严不可侵犯，如果臣徇私枉法，还有什么颜面担任廷尉。”蒙毅淡淡一笑：“而且，赵高身为宦官之首，却不知自律妄自插手国事，罪该诛杀九族，臣之治他一人之罪，已经有徇私的嫌疑。”

现在蒙毅也是狠了心，皇帝陛下不是想要特赦赵高吗！那我就连他九族一起治罪，现在蒙毅也很清楚，赵高不死，将来倒霉的可是自己。皇帝身边有这样一个奸佞在，没事上点眼药，自己就得疲于奔命。

第0528章 皇帝也烦恼

将闾在临出咸阳之前，曾经郑重告诫蒙毅，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之前，不要对赵高轻举妄动。

现在蒙毅终于明白了他的话，嬴政对赵高的感情绝非等闲。换句话说，蒙毅也从来就没否认过赵高对皇帝的忠心，但蒙毅却敏锐的感觉到，赵高图谋不小。

所以，他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只要赵高在廷尉府，就逃不过帝国律法的严惩：“陛下，东郡之事应该怎么做。”

嬴政也快速从气恼中平复下来，赵高有罪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而蒙毅秉公执法也没不妥之处，想要赦免赵高只能另想办法：“太子进入东郡，和庙堂也失去了联系，朕对东郡的事情也并不了解。”

蒙毅点点头：“其实东郡的事情早就可以一目了然。”

“上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嬴政笑道。

“帝国三十二郡，最乱的莫过于泗水郡，但在萧何治理之下，却成为了富饶之地。”蒙毅沉思道：“张苍到了桑海之后，桑海也迅速的平静下来，这里面固然有太子和丞相的功劳，但却让臣看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嬴政讶然问道。

“天下混乱已久，百姓居危思安，帝国律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蒙毅沉声道：“而东郡现在变成这种局面，固然有六国权势贵族扰乱其中，但也有东郡郡守的不作为，置帝国律法于不顾，妄图以三代王治平息东郡黎民的反对帝国的情绪。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结果让农家日益壮大。”蒙毅沉声道。

“上卿的意思在于吏治。”嬴政追问道。

“没错。”蒙毅肯定点头：“昌平君余孽和六国权贵之所以选择了东郡，就是因为东郡的吏治，农家势大，远胜于官府，普通黎民畏惧官府，即便有冤情也不敢申诉于官府，反而寄望于江湖游侠儿铲除不平，所以，农家才有了发展的空间，如果不改变东郡吏治，让帝国律法深入人心，早晚会酿成大祸。”

“这种事情知易行难。”嬴政也是一声长叹：“普通黎民不读书，连帝国律法是什么都不明白，如何能够按照律法办事。”

“所以，臣恳请在东郡宣扬文道教化。”这种事情蒙毅早有对策：“小圣贤庄大儒伏念，这段时间精读帝国律法，儒家弟子也弃孔圣儒法，研习律法，而这次李斯从桑海归来，不如……”说道这里，蒙毅也话语一顿。

虽然李斯常驻小圣贤庄，但万里之遥，蒙毅对小圣贤庄现状也并不清楚。

东郡郡守淳于越，就是儒家弟子，也是王绾卸任丞相之职的时候保举儒家贤士，如果让伏念代替淳于越成为东郡郡守，他又开始推行儒家教化怎么办。

嬴政天生就对儒家没有好看法，当年的博士学宫之乱，现在也历历在目，蒙毅的担心也正是他忧心所在。

但改变东郡的吏治已经刻不容缓，一郡之地，上前官员如果一起替换，对帝国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