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妖孽 第2783章

“区区一个鄱阳县令，也配和农家分宝。”月儿鄙夷道。她已经从萧何口中，已经对番君吴芮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在中原人眼中，那怕是岭南，也不过是断发纹身的蛮夷居住的瘴疠之地，和中原王朝没有半点关系，顶多算是大秦统一天下后的善后部分。

那怕吴芮身份在高贵，他也是一个编外人员，姬姓王族流亡天下的多了，依然被讥讽为山野村夫，更何况，自从两百年前，吴王夫差被越王勾践灭国之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草民，落单就叫刁民，聚众就叫草寇。

因此也导致，那怕是谨慎的月儿，也从来就没对吴芮放在心上。

看到月儿对吴芮的鄙夷，震20候不怒反喜，这个天分极高，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总归是有弱点的。徐徐道：“番君吴芮，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绝非姑娘想象的那样，如果农家想要在岭南立足，必须得到番君吴芮的鼎力协助。”

“此言可解。”月儿心中一动，讶然的看了将闾一眼，见他微微点头，顿时对吴芮的警惕提升了三分。

震候惊讶的看着将闾：“阁下也赞成在下对番君的判断。”

将闾一笑：“在下倒是对吴芮有几分钦佩。”

月儿讶然，揽着他的脖子，在他怀中扭动了一下身体，娇声道：“哥哥，番君吴芮，究竟有什么非凡之处，让你也对他感到钦佩。”

她知道，将闾虽然不是那种目无余子，但眼界却是极高，他来岭南，一是为了昌平君秘藏，第二个就是吴芮了。

但将闾对番君吴芮的重视，让她总是难以理解。

将闾微微一笑：“番君虽然出身吴国王室，但吴国已经湮灭许久了，他的身份血脉微不足道。

此人做事，却极有谋略，即便不能和他祖上夫差一般，称霸天下，让一群南蛮子对他俯首帖耳，还以一件容易的事。

这就是八玲珑对此人的借助之处。不过，此人对时局的敏锐，却让人惊讶。

王翦征缴岭南，此人就顺势收编乱民，维护治安，从而策应帝国大军，稳定地方，吸引王翦的注意力，所以，他很快就华丽变身了。

王翦奏请皇帝，任命其为潘阳县令，并且赐予番君之位，而在他占据的地盘，虽然不寄予财政支持，但却赐予了他独断之权。因此也导致，他是大秦唯一有封地的封君。”

震候听的很专注，他的目的不在于江湖，也不在于这片蛮荒之地，而是天下。因此也导致，他需要选择的合作者，也必须是一个志在天下，对天下时局有一个清晰判断的人。才有与其合作的资格。

原先他不肯见刘季，是因为他将刘季当成一个江湖草莽，乞食于权贵的食客，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是，让艮师见他就给足面子了。

但是，刘季一连串的表现，甚至借八玲珑之手，斩灭了和他作对的六贤冢，侠魁田光，让他认识到，刘季不是一个颇有权谋之术的人。他这才不顾危险，现身相见。

震候躬身一拜：“阁下说下去，在下洗耳恭听。”

将闾淡然一笑：“一个人是否能在乱世称雄，无外乎两个因素，内在的素质，内在的机遇。

吴芮出身王族，国破家亡之后，并没沦落为一个山野莽夫，由他收编乱民之术可以看出，此人颇有手段，但是六国六万贵族，有这种能力的人比比皆是，从一个志在天下的权贵，变成一个破落贵族，最后流亡天下的多了。

究其原因，一个是没有机遇，一个是眼光不够，乱世才出枭雄，泰平岁月想要出人头地那叫造反。

一个有准备的人，碰巧遇到乱世才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吴芮很幸运，也很有眼光，帝国征战中原，楚人离乱，他才能从一个山野闲人，摇身一变成为大秦番君。

但吴芮此人，打仗不如王翦麾下的任何一员大将，也没有李斯的治国之能，修为勉强算是一个高手。可谓是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

但那怕王翦，李斯，都没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但是吴芮得到了。”

他轻声一叹：“封地，就是国中国，大秦统一天下后，第一个就废黜了诸侯分封，吴芮能在天下大政巨变中，依然能够占据一块封地，究其原因，一个是胆子大，二是谨小慎微，对度的把握极其准确。

530　　当年吴芮归秦的时候，就拉起了一支人马，战斗力大小姑且不论，关键是声势壮，既有影响力，又没壮到称王称霸的地步，这样的话剪灭了六国的皇帝既不会无视你的存在，又犯不着耗费军力动用大军来兼并这支地方武装，这就是一个度的把握。

想要再次成为权贵，就要闹，但动静不能太大，聚众闹事不过是手段，满足诉求才是目的。

其二，此人很能忍，脸皮也够厚，有了封地之后，就开始招揽天下豪杰之士，其实就是像孟尝君一样广撒网，宁缺毋滥。

来投奔的人五花八门，有盗贼、有草寇、有农民、有奴隶，不一而足，吴芮照单全收，实用为先的原则完全没有贵族的架子。

八玲珑能在岭南不被罗网注意，和他有很大关系，最让人瞩目的是，死在秘藏中的梅鍹，就是手刃吴芮先祖夫差的越王勾践之后，但此人却能混成一个将军职位，足见不凡，吴芮也不顾家族恩怨，不惜引以为心腹，这就叫肚量。但这并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

第0410章一皮之谋

震候微微动容，他没想到，刘季对吴芮的评价已经到了精辟入微的地步，难道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微不足道的番君。那这件事就值的思量了。

躬身一拜：“求教刘先生，吴芮最厉害的是什么地方。”

将闾也不还礼，坦然受了他一拜，沉吟道：“是他审时度势的能力，也是他对自己的一个正确判断。”

“此言何意。”震候讶然。

“一个人可以看到别人的长处和短处，就可以知人善任。”将闾叹息一声：“但是最难的，就是看清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大秦席卷天下，六国权贵无不想奋起反秦，借时势来彰显自己的战功和勇力，从而更进一步，成为一国之重臣。

项氏借大秦之手，掌控了军权，从而伙同昌平君谋国，结果是功败垂成，项燕战死，昌平君被诛，其实高估了自己，站错了队，变成了大秦的敌人。

再有本事，也不如下对注，吴芮在这个关头，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他一边追随王翦，征缴百越，也同时和百越暗中勾结，这种两头都不得罪的方法，让他两头讨好。

大秦拿下百越，他是番君，大秦放弃百越，他就可以拥兵自重，在百越称雄。

但帝国得到百越之后，他又对自己有了一个准确的评估，他这个番君最大的价值，就是帮助帝国安抚百越，如果这些部族不存在了，他这个番君也就当到头了。

所以，在帮助王翦征讨百越的过程之中，他喊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口号，光说不练，让唇亡齿寒的命题都没机会。

王翦在岭南，他安分守己，是因为知道，王翦在军中的号召力，是无与伦比的，但王翦死了，赵平继任岭南将军，而他麾下却是真正的老秦兵。

身为一个降将，一个赵人，统御一群骄兵悍将，难免有各种不服，他想要完成皇帝交付的使命，让百越永远成为帝国的版图，对吴芮的倚重也就加强了几分。而这也就是他的一个机会～¨。”

震候的脸色阴沉似水，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刘季，对权谋之术的精通，远在自己之上。想要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主要的是，他的麾下，并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号称农家第一智者的田言，和这个突如其来的玉蟾姑娘，都是大谋之才。心中杀机一闪而过，沉吟道：“以刘先生判断，时势到了吗？”

将闾断然摇头：“皇帝对天下的影响力，是无人可及的，他在帝国安。”

震候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不在了呢！”

“太子将军在外，咸阳无主，也就给了诸位皇子可趁之机。”将闾冷笑一声：“我等只需暗中积蓄实力，等待天变，到时候自然可以称心如意。”

震候微微点头，心中对刘季的戒备又提升了不少，一个人对时势的客观判断已经是很难，但最难的就是对自己也有一个客观判断。

震候始终都对自己，对少主，有一个客观清醒的认识，尽管他已经有点厚黑的功底，但是从刘季横空出现，他就敏锐的发现，这个当初逃离泗水，隐藏在农家的一介草民，才是一个集厚黑于大成者。

农家六堂，混乱厮杀，所图的不过是侠魁之位和昌平君遗宝，可惜的是，所有人都死在了他的算计之下。

田言的背叛，田蜜的反戈，历师和朱家的效忠，加上百越众无条件的臣服，在这场让诸子百家侧目的混战之中，反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季，成了农家真正的主人。

谋一门等于谋一国，都需要极大的野心和耐心，如果早露出狰狞，恐怕早就被田光一掌拍死了。

这才是一个谁与争锋的真命天子级别的人物，自己万不能及。

而那个草灰伏线，布局千里的昌平君，虽然做到了对敌手算无遗策，却对时局，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评价，眼光很差，厚黑学也是一塌糊涂，结果也就变成了王权争斗下的牺牲品。也给了王翦一个征服楚国的机会。

秦人能得天下，并非仅仅因为君主英明，国家富足，将士英勇，更在于六国之内乱。

当年的昌平君，本身就是嬴政，特意布置扰乱楚国内政的一个棋子。没有他一心想要回国继位，就没有楚王负刍对项燕的狐疑，两国决战与郢陈，寿春距离郢陈不足百里，十万隶属于王室的守军，却任凭项燕和王翦死战，不肯增援。

如果当时楚王负刍，不疑上将军项燕，那怕派出五万援兵，项燕也不会战死沙场，楚国也不会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