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笨淡
与其说是关押犯人的牢笼，倒不如说是狗窝。色调阴暗的墙壁，粗糙钢铁的厚重格子牢门，无论哪一面都见不到阳光。而且有的位置不行的，连反应炉的紫光和天花板的白光也见不着。
明明是双人间，却只有一块塑料板和一床破布般的薄被子。
这环境差得……要是地上再来一层碎秸秆或者杂草，那就更有内味了。
要不是卫生做的很严格，连西琳都能隔着老远就闻到空气清洗剂的味道，那恐怕真的让人无法相信，这会是20世纪末的牢房。
西方世界的牢房，搞不好条件比宾馆都好，而这里的风格实在太复古了，怎么省钱怎么来。
倒也正常，非必要支出的研究经费自然是越少越好。
林麟和西琳分头行动，没用多久就将所有里面还有人的牢房给打开了。
这里的牢房空了一半多，而且有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不算那个半途消失的孩子，此刻被解放的孩子共计97名。
他们皮肤苍白，那透得几乎能看到血管的手臂上，游走着崩坏能的光彩。
有的孩子已经站不起来了，被侵蚀地到了死亡关头；有的孩子看起来还很有活力，但实际上跑不了几步就会喘的不行。
只有那些侵蚀度较低的，看起来还没有正式参与实验的孩子，仍旧保留着充足的体力。
但无论是哪一种孩子，看到林麟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
过去，大人是孩子们的屋檐，遮风挡雨的安全象征。而现在，大人是带来痛苦的坏蛋，是无论怎样绝望哭嚎，都绝对不会停手的恶鬼。
这些出身乡村、十岁以下的孩子，根本分不清什么人又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那是大人。
看到林麟会让他们身体发抖，会让他们面色更加苍白，会让他们在下意识地后退之后，表情麻木地走过来，乖乖地排成几列，等着被带去实验室。
这些研究员是怎么让这些孩子变得如此“听话”的，林麟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他自认亲和力不足，安抚不了这些孩子，于是只能让年龄还算接近的大姐姐西琳出马。这些孩子里有不少人还记得西琳，因为西琳曾在孤儿院和他们聊过天。
他们中有的骂过西琳，有的冷眼敌视，有的能说上几句，但终归都记得这个，明明一样是刚刚失去了爹妈，却立刻投入了别的家庭的怀抱的“背叛者”。
在西琳出现后，情况稳定下来。逐渐敢出声说话的孩子们说他们很饿，平常这个时候都能喝到营养液，但今天送营养液的白衣人一直没来。
上面几层楼都已经化作焦土了，营养液已经没得指望。于是林麟便去了一楼，掏出展望者加速时间，给孩子们做了一大桶稀米汤。
乍一听把战斗中能有杰出表现的加速用在做菜上很low，但对于林麟而言，藉由操作目标对象的“向后流逝的时间”而实现的这份加速能力，能用在这种关键的地方，才真的是高级。
遗憾的是这一能力是定向能力，只能加速，不能和某复活者一样用来提高防御性能，不然展望者就再也不怕装甲薄了。
等孩子们分几批上楼进了食堂，开始有序打饭之后（西琳挑了几个大孩子出来当队长，负责照顾小孩子），林麟和西琳便准备离开这座已经从游戏领域回到现实世界之中的实验室了。
那个孩子不在，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克隆人西琳，s052，有着一头白发和微黄色的眼瞳，身材瘦弱但相对高挑的女孩。60个克隆人之中唯一的幸存者。
她的肉体年龄是16岁，由于是在培养仓中直接加速催熟，她从正式“出生”时身高便达到了163cm，比145cm的西琳（12岁）要高出不少。
那一头苍白的发丝，还有体内被注入崩坏能时会变得无比璀璨的金瞳，都是这里的研究员的杰作。
按照林麟从最后一个死者那里看到的情报，她的眼瞳出现的变化还在研究，机理不确定但一定与崩坏能有关，而那头白发，则是过度实验的副作用。
因为在最开始便展现出了在克隆个体中排名前列的素质，她所承受的实验自然也较为苛刻。
由于高频度、高浓度的崩坏能适应性实验，她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身为克隆人本就不长的寿命被透支了个七七八八。
那头白发，其实是老化的表现。原本她整个人也已经开始老化，但随着崩坏能实验的进行，她的肤质反倒被定格在了16岁的程度。
自不必说，这一点也备受研究员们关注。如果能从这里面收获返老还童的可能性，那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可想而知。
然而这方面的测试与实验还没弄出来个章程，林麟就来了。
s052的离去，完全没有被游戏领域记录。也就是说，她没有触发反馈机制，没有用破开领域的方式离开。
这种事情本该匪夷所思，因为这意味着完全不触碰游戏领域的界膜，却能随意出入。
要知道，西琳当时进来的时候，可是撕开一个口子进来的。
不过，放在“西琳”的——“第二律者”的身上，这反倒不值得惊讶了。
第二律者又被成为空之律者，其能力是掌握空间。换句话说，她完全可以跳出现有思路，在空间上开个洞，不讲道理地绕过游戏领域的界膜而离开。
如果把游戏领域比作一个球壳，那么她便是在球壳内部的空间上做了手脚，将这处空间与外部空间折叠，从而不碰球壳便从中脱离。
这样一来，就只能从少了一人这件事上，才能知道她已经离开。
游戏领域也不是完全处于林麟的监控之下，他是管理员不假，但管理员也只是编年史玩家，对舞台的干涉有限。如果不是他亲自调出数据来看，那就只有在发生一些比较粗暴的事情时才能收到反馈。
s052的手脚很干净，在林麟感知不到劳什子空间波动的情况下，又没有找到崩坏能残留，根本没有手段能追踪她。
她离开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林麟这边明明是可以接纳她的。
或许……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吧。就算是林麟，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第381章守家的一边也不安生
林麟和西琳一前一后，徒步穿过了寒风凛冽的西伯利亚雪原，在这阴沉的天色转为昏暗之前，回到了家里。
这一次，他们走的慢了一些。西琳全程一言不发，不似往日百灵鸟般的活泼。
无论女孩在想什么，她终究是需要安静思考的时间，所以林麟也没出声，只是默默地陪着低着头的女孩前行。
在能从远处看到村子的轮廓的时候，西琳的情绪总算是回升了一些。
她的眼眸浮现出寻常的清澈，仅仅如此，几分朝气便回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混蛋大叔，是老师你杀死的吗？还是说是我？”
“当然是我了。如果你那时候盛怒之下向他下杀手，我也不清楚要不要阻止你。”
西琳不解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你常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那我亲手复仇，才是最应该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当真接受得了吗？亲手杀死同类，意味着要看着他露出痛苦而狰狞的表情，听着那也许会有的诅咒与辱骂，认识到是自己让他血肉翻溅，化为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血液的温度，骨肉撕裂的触感，还有那目不忍视、耳不忍闻的场景……对你来说还太早了，西琳。”
林麟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脸色煞白的西琳的脑袋。
女孩的想象力一向很好，她只是借用自己在电视上看过些许的“动物世界”里猎食者撕咬猎物尸体的片段，便几乎要干呕出声。
对于她这种温柔而平凡的孩子而言，人与人抵死相搏、互相杀戮的世界，真的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