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客人您没病吧？”
“罢了罢了，她既然不在，也没人能阻止我，那就不客气了……”轻声自语完，夏寻热诚的盯着年轻的女店员，一改之前把眠羽羞耻到假装不认识她的古怪态度，“我要看个老镜头。”
“噢？”
“康泰时的货齐吗？”
“康泰时是什么呀？虽然不知道，不过我保证肯定齐的。”
夏寻没有不耐，只是敦促道：“找个懂老镜头的人来，我要的镜头很稀有。”
“肯定齐的——”店员却犹如溪下的石头，不惧水流，“因为那是老店主夫人的藏品。”
“康泰时 300 2.8 tele-apotessar，有吗？”夏寻说出了这个镜头的名字，这只相当特别的长焦镜头，正是她迟迟没有补足长焦焦段的原因。它昂贵、稀缺，以及——它是象征一个时代的究极长焦镜头。
但它所象征的，并非光辉闪耀的一面。
——而是阴暗的一面。
犹如影子，藏在世界和时代流动的深邃历史之中，鲜为人知。
靠近的佳能柜台，有一位寡言的老法师眯着眼看了过来，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对面的徕卡柜台，一名相当老练的摄影师也瞅了过来，对夏寻提到的东西很感兴趣。
这可是个稀罕货。
“而且，我要求两个增距镜都在。”夏寻补充了更多的要求。
年轻的店员眨着眼，从夏寻的声音里，隐约感受到了某种气势。这位客人有些不一般，上来指名道姓想找老店主夫人，接着，说出了一个奇怪的老镜头名字，要求还很细致……
但无论客人再怎么奇怪，店员所能给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微笑，尊敬——
然后如此回答。
“您好，有的。”
毕竟，没人会质疑老店主夫人的藏品。
第220章·这个好谈
年轻店员轻而易举就对夏寻做出了承诺，她有着无比的自信，就像每个终于凑够彩礼准备上门提亲的男人一样，连迈步的姿势都变得相当坚定。
一直以来，在这种业界顶级的店里工作，店员有着深深的自豪，现在就更是如此了，毕竟，要向客人展示老店主夫人的藏品，那是整个国内都只此一家的东西。
“只要客人您想要，不是说着玩玩的，那我们就有。”
“那赶紧去拿。”
“好的。”
确认完夏寻的眼神并非虚假，店员走到了表面上的二手货柜那儿，寻寻觅觅以找出留下的钥匙——但看得出，平常是那个老妖怪独揽大局，其他店员连钥匙的位置都不太清楚，还得翻来翻去……
这个期间，眠羽不知何时跑到了夏寻肩旁。
“你想买什么镜头？康泰时是什么，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虽然跟着夏寻近朱者赤，也掌握了不少基本的摄影常识，但眠羽毕竟还是个门外汉。但她不想一直当门外汉，“是像腾龙、适马那样的副厂吗？就是专门给其他相机商生产镜头的……”
“不是，康泰时这玩意儿，曾经是现在这些日系厂商的爹吧……毕竟是德国光学最为辉煌的那段历史，所汇聚而成的超级光学巨头——虽然现在嘛……风水轮流转啊。”
“唔，德国的牌子啊……而且还是老镜头，你又要买老镜头了。”
眠羽总觉得这里头很矛盾，夏寻偶尔会买老镜头然后吹得天花乱坠，拍摄的相片也确实有点意思——但夏寻却不止一次抨击过卖老镜头的人都是骗子，老镜头该归类为垃圾之类的……
察觉到眠羽目光里的疑问，夏寻一脸无辜的解释了起来。
“有些老镜头不一样……我想要的这个就是。康泰时 300 2.8，这玩意儿算是德国镜头总统山里的一员……虽然这个总统山的成员有点多……反正到了如今，它依然是长焦镜头的天花板。”
“比索十万还好吗？”
“……你从哪学到这词儿的。”
“你的嘀咕。”
夏寻一脸无奈，索十万是指索尼的400 2.8 GM，要价接近十万，还得专门订货，是索尼竭尽全力的敛财之作，用来进攻专业市场的究极利刃。她寻思着，可能是以前嘀咕“买不起”的时候被眠羽听去了？那为啥眠羽都听见了，却不悄悄买了给自己个惊喜呢……不行不行，这太吃软饭了。
“索十万是现代镜头的顶级，但并不代表老镜头没法儿和它抗衡……让这种长焦老镜头无人问津的主要原因，还是对焦问题。”
“噢，手动对焦。”
“是的，现代镜头的自动对焦极其方便，老镜头……特别是长焦这种用途的则没有自动对焦，就像是自废武功一样。”
在夏寻吞吞吐吐，犹豫着该怎么说时，眠羽感叹道：“好吧，寻哥的手动对焦技术可以弥补时代的进步，不愧是大师，专门给自己找不自在也要炫技……”
“……才不是——好吧，也确实是个事实。”
夏寻没有把想要这只镜头的真正理由说出口，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上世纪95年的时候，杂志里刊载了这枚康泰时 300 2.8，将它吹得天花乱坠，而当时它的售价又确实可以换首都几套房……就算是现在，想得到它所需的价格，也和索十万差不多了……
她希望，曾经对这只镜头魂牵梦绕的少年，能在未来的某一日圆梦。
所以，夏寻没有把自己已然作古的回忆，对活在现在的眠羽说出口。
年轻的店员总算是翻到了钥匙，擦完汗，带上了鞋套和手套，这才带着她俩去老妖怪的收藏室。夏寻已不是第一次走这段路，除了有些阴暗，其他一切都好。路上，眠羽盯着店员的鞋套——
“我听说以前的人上电脑课，都要穿鞋套防静电什么的？还真是浓浓的复古感……”
“它有两个增距镜，1.4倍和2.0倍，而且进光量的损失并不大，甚至还可以把这俩增距镜套在一起用……哦老板你刚说啥？”
“说寻哥是个小笨蛋。”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会愿意一直拿这点月薪。”
走在前头的店员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后头的俩客人究竟是来买镜头的，还是过来打情骂俏的？而且还是女孩子和女孩子，真是世风日下——不过那个客人摘下口罩后，店员感觉自己也要世风日下了……
打开了二手镜头的仓库，打开了灯。
淡淡的灰尘随她们的步入而摆荡，看来，那位老妖怪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缺了她的坐镇，这宏伟而繁复的陈列柜，也显得有些寂寞了。夏寻咽了咽口水，每次步入，这些沉眠着的古旧器材总是让人震撼。
它们都经历过什么？
才会殊途同归，一起在这儿经历沉默？
“那个，你要买的是什么来着？”和气氛格格不入的年轻店员声音，打破了夏寻心里的安宁，“康什么来着？我去给你找……”
“康泰时——就在蔡司的柜台往左，因为康泰时是卡尔·蔡司的东西。”
“哦……蔡司……”店员点点头，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
但夏寻叫住了将要走错路的她，轻声提升：“不是现代的卡尔·蔡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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